对方说的话,楚天齐当然能够理解,便语气缓和了一些:“去年的时候,三家企业交了一亿多,财政局不应该拿不出这几千万来。当然,财政局往往要全盘考虑,也难免考虑不周,但拆迁补偿费那是专款专用,他们没有挪用或是不予支持的理由,你们就多追一追。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帮着催催。”
“好吧。”周家林站了起来,“市长,士气可鼓不可泄呀。”
“嗡嗡嗡”,一阵响动响起。
周家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着楚天齐一笑:“市长,大亚的,肯定是拆迁的事。不打扰您工作,我先走了。”
楚天齐点点头:“好。”
周家林举着手机,走出了副市长办公室。
点燃一支香烟,楚天齐靠在椅背上,吸了起来。一边吸烟,一边想着事情。
政府资金历来紧张,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因为当政者的发展蓝图永远都是超前于财政收入的。虽说好多资金都有着“专款专用”的标签,但往往只是当权者的一个拒绝理由,当权者有着各种手段来变通。做为权力核心的一分子,楚天齐思想也并不那么单纯,也深谙此中的说道,并不会钻牛角尖。因此,虽然拆迁补偿金也是专款专用,但也未必就能正常到位。
虽然拆迁补偿金没有正常下拨在楚天齐意料之中,但究竟有多少人为因素,他却不是很清楚。从财政局和彭少根的角度来看,适当卡卡是一定的,但要卡到什么时候,要怎么个卡法,楚天齐心里没底。
楚天齐知道,拆迁补偿金的事,很可能得自己出马,光靠周家林是要不下钱来的,曹金海恐怕更没那个面子。想到这里,他拿起电话听筒,旋即又放下了,现在还不是自己出面的时候。
正这时,常玉州来了。
用手一指对面椅子,楚天齐道:“说吧,你又有什么事?”
“钱。”常玉州也回了这个字,坐到椅子上。
“我就知道是这事。”楚天齐一笑,“可现在没钱。”
“市长,那我也得向您汇报一下具体情况。”常玉州道,“房管所的经费,以前一直由市财政直接拨,去年整体还算拨的不错。可是在春节前的时候,只拨了去年的费用,从今年一月份开始,一分没拨。几乎每年都是春节后拨付第一季度经费,这已经是一个惯例,我们也习惯了,年前就没有刻意追问。可现在都到了三月份,经费还是没影,找财政一问,被他们给顶回来了。他们说市领导已经决定,从房改配套金里面出这些费用,还说由您直接负责此事。是这么回事吗?”
迎着对方询问的目光,楚天齐点点头:“是这么定的。另外,还多给你们拨付百分之十五。”
“是吗?那太好了。”常玉州很是兴奋,“市长,配套金什么时候能下来?去年的时候省里已经批复,当时王市长就把批复件送到了财政厅,我也去了。”
“别高兴的太早。”楚天齐道,“我在春节前的时候,已经去过省里。省财政厅还需要建设厅一个具体拨付的手续,而建设厅要对第一批配套金进行审计,审计通过后,才考虑第二批的事。”这些事,包括两周前开会的事,楚天齐都没和常玉州讲过,和曹金海也没说。
常玉州“哦”了一声,脸上喜色迅速褪去:“市里已经审计了,还要建设厅审?什么时候审?”
“我也提过这个问题了,省厅的答复是‘这是省厅拨的款,当然省厅有审计的权利’。至于什么时候审计,我也不清楚,目前还没接到相关通知。”楚天齐道。
常玉州脸上“晴转阴”:“这经费什么时候能有个准头?现在我们已经揭不开锅了。房管局上下现在士气都不错,要是经费接连不上,好不容易聚起的人气又该散了。人心一散的话,要想再拾起来就很难,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楚天齐说:“先找曹金海,让他想想办法。城建局是大局,来钱处也多,他只要少挤出一点,就够你们花一阵儿了。”
“找过了。可曹局长说城建局也没钱。”常玉州回着。
又探讨了一会儿,常玉州带着遗憾,离开了副市长办公室。
相比拆迁补偿金,房改试点配套金的事,要麻烦的多。拆迁金只是早拨晚拨的事,但配套金却是能不能拨的事。楚天齐知道,省建设厅一定会卡着,董建设一定不会轻易给下拨,扣个一头半年是肯定的,就是两三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甚至无限期也说不定。可现在孔嵘却给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审计。明知这是建设厅借题发挥,但配合对方审计只能是唯一出路,别无他法。因此,建设厅能够早时审计,是催要配套金的先决条件。可他们会何时审计,怎样审计,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审计之后,建设厅肯定还会拿审计结果说事,肯定会一直卡着。他们肯定会逼自己出面,会逼自己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做为下拨配套金的条件。他们会提出怎样的条件,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不用说,董建设或是孔嵘提出的条件肯定很苛刻,自己究竟要为了经费、为了房管局妥协,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呢?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他们尽快来审计,这才是一个先决条件。
想到这里,楚天齐拿起电话听筒,在话机上按着数字,按过几个后,又停了下来。想了想,楚天齐把听筒按到话机上,然后再次拿起,再次在话机上重新拨了起来。
很快,电话接通,楚天齐直接道:“老曹,联系一下建设厅,看看什么时候审计配套金,不能总这么耗着吧。”说完,不等对方答复,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听筒,楚天齐长嘘了一口气:“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不能的。”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敢给老子下套?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既没等来拆迁补偿金,也未等到房改试点配套金,就连省建设厅时何时审计的准确消息也没得到,但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张鹏飞。
张鹏飞的到来,既在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楚天齐知道对方为何事而来,但却没想到对方会来,没想到对方会上自己的门。
尽管心中狐疑万分,但楚天齐还是不失东道主礼节,用手一指沙发:“张总,请坐。”
“谢了。”张鹏飞没有去沙发就座,而是坐到了楚天齐对面,手中公文包随手放到办公桌上。
对方做法显然很托大,但楚天齐也知道这家伙德行,便没有与其一般见识。而是直接问道:“张总,今日得闲前来,有何指教?”
“不敢。我哪敢指教?”张鹏飞龇牙一笑,“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
楚天齐也笑了笑,但没有接话,而是示意对方接着讲。
见对方没有搭茬,张鹏飞继续说:“幸福小区是全成康市工程进度最快的住宅小区,到目前为止,有四栋楼基本完成主体工程,其中两栋楼已在搞内部粗装修。另外,在去年,幸福小区工程受到了包括建设厅长在内的众多领导和专家的肯定,众人都对幸福小区赞赏有加。尤其董厅长还明确指出,幸福小区工程完全有资格申请样板工程。正因为进度快,质量好,又有领导和专家的肯定,河西鹏程投资公司才进行了样板工程申请,还请楚市长能够支持。”
楚天齐微微一笑:“对于成康市范围的投资开发企业,成康市政府都坚决支持其开展工作和进行施工,也支持任何小区申报样板工程。”
“楚副市长,申报样板工程对于企业还是其次,尤其像我们这种全国知名企业,样板工程做了多多带少,并不在乎多一个县级市区域的样板工程。但对于成康市这种欠发达区域来说,全省住宅样板甚至全国样板那就意义完全不一样了,一旦样板申报成功,那就大大提高了知名度,提高了城市形象和档次。退一步讲,即使最终没有成功,但就凭这个申报过程也会让成康更出名。”张鹏飞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还请楚副市长为了成康发展,能够真正支持。”
“我刚才说过,任何小区申报样板工程,市政府都会支持。”楚天齐回道。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楚副市长可要言行如一。”张鹏飞接话,“幸福小区申报样板,你为什么不予支持?你不会是戴着有色眼镜做事吧?”
“我做事历来对事不对人,不管是幸福小区还是其它住宅项目。”说到这里,楚天齐话题一转,“但是我只支持按程序办事,只支持符合条件的项目申报样板工程。”
“符合条件?幸福小区已经在做内装修,董厅长也明确表态支持,而其它小区却连地基都没有开挖。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可市城建局为什么不批?如果幸福小区不符合条件,还有哪家小区够格?”张鹏飞质问着。
“我一直要求市城建局按程序办事,他们既然不批,那就有不批的道理。样板小区申报是按是否符合条件来衡量,并不是矬子里面拔将军。当然,我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并不存在‘矬子’、‘将军’一说,幸福小区只是开工早一些而已。”楚天齐的话不紧不慢,“再说了,这事是市城建局直管,我做为主管领导也不能伸手过长。”
“说的好听,还不是某些人在从中作梗?”张鹏飞冷笑一声,“我见过的大官不计其数,别说是副处了,就是省部级高官都经常见,再高的官我也见过。又何必打官腔呢?”
“张总,我不明白。”楚天齐冷声道。
“装他*妈什么糊涂?还不是你公报私仇?”张鹏飞“啪”的一拍桌子,“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做都做了,就要敢于承认。”
“你他……”楚天齐猛的抬起右手,又缓缓放下,“张总,说话可要有根据,诬赖政府公务人员那是要承担责任的。”
“少他妈打官腔,还不是你在使坏?”张鹏飞再次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曹金海就是你的一条狗,你让咬谁他就咬谁。还不是你在背后指使的?装什么好人?”
楚天齐手指对方:“张鹏飞,说话可要负责任,就冲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就可以告你。”
“少他*妈打岔。”张鹏飞右手一挥,“是好汉你就说一句,就承认你是故意刁难。平时看着人五人六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成了缩头乌龟?只要你承认是故意刁难,那我敬你是条汉子,立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我就问你,你是做好汉还是当王八?”
“张鹏飞,你欺人太甚,信不信我……”楚天齐眼睛眯了起来。
张鹏飞“嗤笑”一声:“怎么,你还要打人?好啊,来呀,你给老子来一拳。老子要是皱一皱眉,就不是好汉。”
“张鹏飞,你以为我不敢?”说着话,楚天齐站了起来。
“你敢吗?我看你就是一个缩头乌龟。”张鹏飞瞪着对方。
“哼哼”一阵冷笑,楚天齐从桌后慢慢绕出,向张鹏飞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张鹏飞忽然四顾一下,后退了两步。
“不干什么,咱俩好好谈谈。”说话间,楚天齐挥起了拳头。
“楚天齐打人了。”张鹏飞猛的向后退去。
楚天齐怒瞪双目,快速向前一递拳头。
“啊。”张鹏飞不由得闭上眼睛,因为大拳头已经近在眼前了。
“你这是怎么了?胆子这么小。”说着话,楚天齐收回了拳头,“我就是请你坐下谈,请你喝茶嘛!”
等了一会儿,张鹏飞睁开眼睛,发现对方已经坐回原位,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桌上还多了一杯热茶。便迟楞一下,也坐回到那张椅子上。
张鹏飞看似坐的四平八稳,但仍不禁心有余悸:刚才姓楚那家伙太凶了,双眼瞪的像牛卵,眼看大拳头就到自己眼上了。可为什么那家伙又突然收拳,又坐回座位,还给自己沏了茶水呢?难道那家伙怕了?
“张总,喝茶。”楚天齐声音响起,打断了对方思绪。
“不喝。”张鹏飞摆了摆手。
“张总呀,你刚才说的话太伤人了,哪有你那么说话的?算了,先不说这事了。”说到这里,楚天齐转换了话题,“我就说说幸福小区申报样板的事。虽然我分管城建时间不长,又非专业出身,但对行业一些法律、法规、规范、条例进行过认真学习,样板申报的程序知道一些。样板的种类有很多,针对住宅小区来说,既可以申报工程样板,也可以申报设计样板,还可以申报装修样板。但是,无论申报哪种,都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工程竣工、验收程序合法,而且已经通过竣工验收备案,并经过一个春冬的使用。
你不懂这些还情有可愿,虽说你是企业老板,但也是一个大老粗。而做为行业主管部门,若是城建局也不严格把关的话,那就会贻笑大方,会把人丢到省里去的。其实,即使厅领导说过幸福小区可以申报样板,那也只是对你们提出的一种期望,只是给你们一个奋斗目标,是对你们的一种鞭策。我想厅领导更会严格按程序办事的。你说是不是?”
面对楚天齐所言“大老粗”,张鹏飞并没有生气,尬笑两声,说道:“哎呀,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虽然我们做了那么多样板工程,可我一直只管全面,并不做具体事务,你讲的这些门道我还真不清楚。”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楚副市长,说实在的,毕竟咱俩曾有过节,你是不是多少还有点儿公报私仇?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句实话。”
“怎么会呢?”楚天齐眉毛挑了挑,向前一推茶杯,“喝茶。”话音刚落,那个茶杯忽然向前倒去,杯中茶水泼到了那个公文包上。
“哎呀,不好意思。”楚天齐伸手抓住那个公文包,站起身来,离开座位,向旁边沙发处走去。
张鹏飞一楞,然后迅速站起,伸出右手:“没事,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楚天齐一收右臂,躲开了对方胳膊,继续向沙发走去,“得拿出来晾晾。”
“没事,不用。”张鹏飞再次猛的出手,去抢那个公文包。
“你这是干什么?”楚天齐肩膀轻轻一晃,“难道包里有鬼不成?”
被对方肩膀一撞,张鹏飞不由得“蹬蹬”后退两步,身子倚靠在一个大花盆上,才堪堪没有摔倒。随即他“啊”的叫了一声,跳将起来,捂住了屁*股。因为那个花盆不能靠,花盆里面的仙人球扎人。
“我看看,里面东西湿*了没有。”楚天齐已经坐到沙发上,公文包拉链也已拉开,正把手伸进包内。
“没湿。”张鹏飞一手捂着屁*股,快步向沙发走去。
“不看看怎么知道?”说着话,楚天齐右手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小物件。
看到对方手中东西,张鹏飞立在当地,张大了嘴巴。
忽然楚天齐大吼道,“妈的,张鹏飞,你敢给老子下套?”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就要这个效果
“误会,纯属误会。”张鹏飞连连摇动双手。
“误会?”楚天齐冷哼一声,在那个物件上操作起来。
很快,那个设备出现了模糊的画面,同时还传出了声音:“是好汉你就说一句,就承认你是故意刁难……”
转头看着张鹏飞,楚天齐一阵冷笑:“张鹏飞,还有什么说的?”
“我……”张鹏飞只说出一个字,便哑口无言。
楚天齐关掉设备,手指对方:“申报不符合条件,被城建局驳回,你就心生怨恨。便携带专业偷拍摄像包和摄像机直接上门,以过分言语激怒、诱导我,想让我说错话,你好断章取义截取所谓‘证据’,再到有关部门告我。张鹏飞,堂堂企业家,堂堂官二代,竟然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竟然诬陷老子,你他妈什么东西?”
张鹏飞脸色数变,然后沉声道:“楚天齐,刚才我已经和你说了,这只是个误会,你没必要这么上纲上限的。再说了,你堂堂政府公务人员,竟然满口脏话,这也太有失体统了。咱们就这么扯平,这事就当没有发生,怎么样?”
“没有发生?说的轻巧。”楚天齐脸色一寒,“你还妄指我说脏话?比起你的险恶行径,比起你的满嘴喷粪,老子已经够文明了。要不咱俩就找地方说说理,看是你这个官二代赢,还是我楚天齐占理?”
张鹏飞咬牙道:“姓楚的,做事可要留后路,别忘了你现在分管什么。”
“你威胁我?你以为凭一个建设厅就能无法无天?”楚天齐回击着,“我是在为党工作,是党组织的干部,不是为某一人、某一家效力。”
“你可别忘了,县官不如现管。”张鹏飞警告着,“作为政府副市长,如果一年下来没有什么成绩,反而留了一堆烂摊子,那么党组织也不会轻饶他的。”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能一手遮天?”楚天齐语带讥诮,“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一句话,叫‘玩火必*’。”
“我也告诉你一句话,‘孙猴子再能折腾,也跳出如来佛手掌心’,我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张鹏飞“哈哈”一笑,“如果你现在回头,就坡下驴的话,还来的及,我还可以放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