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笑手指捻着自己卷翘的发尾,认真和乔贺说:“这个‘梁丘云’呢,估计你也不认识。他是汤贞的朋友,他们小公司那个组合,就他们两个人。《花神庙》里也有他,也是汤贞带进组的。这不人转头这就要当主角了,就要主演电影了。而且看这样子,还是汤贞拉的投资,搭的资源,估计怕没人看,还亲自给他做配。”
樊笑说着,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乔贺用眼神打量她,哭笑不得,叹气道:“你不会吧,樊笑。”
樊笑从背后抱他的腰,说:“什么不会啊!”
乔贺被她挠得太痒,笑道:“你放过我吧。”
樊笑问乔贺,这次林汉臣的戏在哪里排。乔贺说,嘉兰剧院。樊笑一愣,若有所思:“嘉兰啊……”
乔贺喝了一口粥,目光落到客厅茶几上,花瓶里歪歪斜斜插了些可怜的花枝子。
“你去看吗。”乔贺问。
樊笑摇头:“算了,周穆卧病在家,我就算去戏院也遇不到她。”
乔贺有些意外:“卧病?”
“晚期。”樊笑直接说。
乔贺更意外了。
自打认识了周穆,樊笑便成天把她这位偶像周穆太太挂在嘴边,出了这种事,她居然从没对乔贺提起过。乔贺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了吧,”樊笑撕着面包,放进嘴里,“周穆不肯住院,在家养着。”又说:“过几天我们会里几个同伴约一起去她家做客,她们都准备带老公一起去,乔贺,你也要去,知道吧。”
“为什么不住院,”乔贺问,“她不治病吗。”
樊笑不耐烦道:“女人的心思,你们男人不懂就不要问了。”
“她儿子才多大。”乔贺同情道。
“别管人家儿子了,”樊笑拿面包丝丢他的脸,“人家周穆有老公宠着,有儿子疼着,住着那么大房子,生个病也比我,比天下多少女人幸福多了。”
乔贺听着,也不说话,半晌伸手把面包丝从头发上拿下来,就听樊笑边收拾碗筷边说:“房子也没有,婚也没结,还儿子……乔贺,等定了时间去周家,我告诉你一声。提前把你最好那套西服送去干洗一下。”
乔贺开着车,打开窗户。风吹在他脸上,特别舒服。
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他的包,里面塞着一叠剧本,是半小时后即将开始排练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后视镜下挂了一个平安符,平安符里嵌着一张小照片,是念大学时天真无邪的樊笑学妹。
遇上塞车的时候,乔贺把电台拧开。
“……所以说,阿贞,你为什么会写《如梦》这首歌?是你的恋爱心得?”
乔贺手扶着方向盘,听到“如梦”“阿贞”两个词,他目光一动,望在电台的调频上。
一个脆生生的年轻的声音,接过女主持人的话来。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他笑道,“这首歌算是,想象着爱情可能会有的模样,写的歌。”
“所以是阿贞第一次写歌?”
“是。”
“那在你眼里,爱情是什么样子?”
那声音笑了,有点害羞:“就是这首歌的样子吧。”
“是梦的样子?”女主持人问。
另一男主持人插话进来:“看来阿贞渴望那种,梦幻到不真实的爱情。”
一阵笑声,带着窘迫:“可能是这样吧,我也不知道。”
乔贺瞧着前面车的屁股,他安静把车往前挪。
“梦幻到不真实,那么阿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女孩子……”片刻的沉默,那个声音说话了,带着些不好意思,“我喜欢,有一点……有一点距离感的人。”
“距离感?”
笑声。“对。”
“距离产生美,对不对。”男主持人说。
女主持人笑着:“可是有距离,又怎么恋爱。”
那个声音又笑起来:“我也不知道。”
“这样吧,阿贞,我们来问一些具体的问题。”
“好。”
“喜欢活泼的,还是安静的女生。”
“都好吧。”
“喜欢什么星座的女生?”
“我没了解过。”
“阿贞是白羊座吧,你和狮子座、射手座的女生都很速配。”
他笑着:“是吗。”
“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女生,还是年纪小的。”
“比我大的。”一口答道。
“真的?”女主持人惊讶地笑了。
“对。”那个声音肯定地说。
“大多少岁在你的理想范围内?”
“大就可以了。”
男主持人说,年纪大的恋人让人很有安全感,对不对。
乔贺开到了地方。
嘉兰剧院停车场,门口师傅看了他一眼,抱怨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你们都来干嘛的。”
乔贺把电台关掉,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停车场外面停了长长一队媒体车。
剧组有预留车位。乔贺下了车,突然间好几个记者朝他靠过来,镜头啪啪直闪,乔贺从没见过这架势。有人钻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往人群外面带。
“乔贺,乔贺老师,你这次和汤贞合作——”
“乔贺老师,您作为戏剧界的老演员,对汤贞这样年轻的——”
“不接受采访,不接受采访啊!各位,各位,”那个剧组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护着乔贺从剧院侧门进,“这周五的新闻发布会,到时候咱们再一块提问,好不好,往后还有媒体开放日,到时候一定让各位拍个清楚明白。今天真不行,不行,对不住了。”
“正门堵的全是追星的学生,从这边走快一点。”工作人员边走,边满头是汗地告诉乔贺。
乔贺说,不好意思,路上塞车,来晚了。
“人到齐了,都在里面呢。”工作人员拉开门,把乔贺推进去。
第30章 梁兄 4
林汉臣正同汤贞说戏,见乔贺到了,手里剧本收起来,对汤贞和其他演员说:“乔贺来了,先到这儿。”说着看了一眼手表,对台下大声道:“休息二十分钟,之后全体演员去三楼开会,先把台词过一遍,每个人拿着剧本。”
乔贺在台下,被走廊里驻足围观的工作人员挤在中间,步履维艰。
“平时也有这么多工作人员出来看排练?”乔贺问。
“哪儿啊,这不都听说汤贞来了,平时哪有什么人,”身边人说,边说边踮起脚往台上望,他注意到乔贺,“哟,是乔师父,您估计第一次来嘉兰剧院。”
“是。”
“我们这儿还可以吧,”那人说,咧嘴一笑,神情颇自豪,“来我们这儿演过戏的老师就没有一个不是赞不绝口的。”
乔贺看了周围座椅皮料的质地,看观众席上下几层的华丽装潢:“听说过,票价是不便宜。”
“那没办法,”工作人员说,“这年头,肯花钱来看戏的观众不在乎多花一点,重要的是享受,是欣赏艺术。”
汤贞突然从舞台上跳了下来,伴随着周围人的一阵惊呼。他没穿戏服,只穿了身普通的运动背心运动短裤,像只小鸟儿一样飞跃,眨眼间乔贺就看不见他了。
林汉臣皱起眉,朝台下喊:“小汤,这么多人,别上蹿下跳的!”
汤贞的声音远远冒出来,慌慌张张的:“林爷,我剧本好像落在后台了……”
林汉臣嚷道:“找个人给你拿来不就行了!”
没人答话了,估摸着人已经跑远了。
林汉臣哭笑不得,台下有人哄笑,乔贺听身边人说:“大明星,还是个小孩啊。”
“条件是不错,”另个人说,“第一天排练,不看剧本都不用提词的。”
“演员年纪小,脑子就是好使,”站乔贺身边那个人说,“行了都回吧,别看了,人都走了。”
乔贺停在原地,等人民群众慢慢散去。
“汤贞小时候就长这么好看吗?”
“小时候比这好看。”
“你看过《共工之死》?”
“没看过,这还用看?我跟你说,这个人啊,小时候越好看,大了就越丑。年轻时候长成汤贞这样,基本只会越长越丑。这是自然规律。”
……
乔贺走到舞台下面,和林导道歉,自己半路塞车,迟到了一会儿。
林汉臣好像都没发觉乔贺迟到了:“没事,都不如小汤来得早。”
乔贺听了,看舞台上其他演员:“怎么一来就排上了。”
林汉臣说:“我到的时候,小汤带着他公司几个小孩,都在这排了两场了。”
又无奈道:“这个小汤,从小就这样。”
乔贺听得出来,林导话里话外,十分满足,对“从小”还很怀念。
人民群众走了,剧场里还有不少闲杂人等。乔贺看着观众席上坐的几十个兴高采烈伸着脖子到处看,聚在一起好似春游的年轻小男孩。他问副导演:“这是戏剧学院来的?”
副导演不听还好,一听他问,气不打一处来。和乔贺说,汤贞签的合同加了一个条款,说排练期间,要让亚星娱乐的练习生到剧场来观摩学习。
“他还问导演要了几个不起眼的配角,叫他们公司的几个小年轻来演,”副导演边说,边抱怨道,“你说他把我们剧组当托儿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