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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子人说话了,居然有滑稽的鼻音:“女人,你穿得真绿啊,混在丛林中,害我们分辨了许久。”
  妙妙低头看着自己的碧色衫子裙,心道:怪我咯?
  青竹林一节最让人恐惧的情节终于到来了——拖后腿担当凌虞被妖怪抓走了,整整一夜才被主角团救回来。
  少不得要陪这几根竹子过一夜了。妙妙叹了口气:“这位仁兄,你是什么妖啊?”
  “你瞎吗?不会自己看?”竹子人恼羞成怒,鼻音更重了。
  “竹子也能成精?”妙妙表达了自己的诧异,下一秒便被竹节狠狠抽了一下,“不是精,是妖!”
  竹子的手是中空的竹枝,竹枝是劈开的,竹叶粗糙的倒钩上还粘着露水,抽在身上,马上就将衣服打裂了一道,沾到了皮肤,细皮嫩肉的凌妙妙身上一道血红的印子。
  疼得她立刻闭了嘴,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忍不住在心里质问系统:卧槽,完成任务还有生命危险?
  系统持续性装死。
  史上最悲催穿书者凌妙妙也想两腿一蹬就此自杀,耳边甚至传来了竹节磨刀霍霍的声音,听得她一阵胆寒:“那个,竹子妖大哥……”
  她刻意强调了“妖”字,背后贴紧了石壁:“你们这么……原生态的绿色生物,应该是茹素的吧?”
  “哼。”那道滑稽的鼻音腔调又响起来,只不过,这次凌妙妙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可爱了,“我儿即将过满月宴,我要抓个人来给他做衣服。”
  “那好啊……我可会做衣服了。”
  妙妙接道,“我给我们家小鸡小鸭小娃娃都做过衣服,小竹子嘛……”
  她仔细想了想,应当是竹笋了,竹笋的衣服应该怎么做?
  那应该和苞米的绿色外皮差不多。
  竹子精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一道墨绿色的阴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我要给他做一件好穿的新衣服。”
  凌妙妙觉得自己被慢慢吊了起来,绳索般的藤蔓紧紧勒着她的手臂,一阵充血的疼痛过后,便是酸涩的麻痹。她悬在空中荡来荡去,浅碧的裙摆轻轻触碰着脚面。
  “做衣服……为啥要吊起来做啊?”
  妙妙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样坚持一个晚上,她这双胳膊还能用吗?
  “咯咯吱吱——”那阵磨刀的声音渐渐靠近了,听得人耳朵麻了半边,一根绿油油的竹子慢慢拱了进来,前头尖,后头钝,像一根巨大的绿色锥子,道道发黄的纤维呈放射状,汇聚在最尖的顶端。
  妙妙一看这尖利的头儿,一阵胆寒,竹妖将那巨大的锥子举起来,一下便抵到凌妙妙喉间,那巨大的利刃在她身侧比划来去,有几下勾住了她的衣裙,又被移开,似乎是在丈量,又似乎是在思考从哪儿开始下手。
  “嗯……”那鼻音满意道,“这次很不错。”
  “竹竹子妖大哥……”妙妙的声音都有些抖了,“敢问您……是……想要……哪种衣服?”
  竹子妖大哥对她这幅落魄尊容相当满意:
  “我今日心情好,带你看看旧衣服。”
  凌妙妙被慢慢放下来,绳子粗暴地拖着她走了两个洞口,她裸露的肘部被磨破了皮,蹭满了灰尘。
  洞里阴森极了,上方倒挂着长长短短的钟乳石,黑暗中看去,宛如野兽口中獠牙。
  “滴答,滴答……”一阵阵滴水的声音,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妙妙额头上,随后顺着她的鼻梁蜿蜒而下,待流到她鼻尖上,悬而未落时,一股甜腻的铁锈味飘进了她的鼻中。
  凌妙妙脑子里轰地一下,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看见空中吊着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赤身裸体的人的轮廓,垂着脑袋,拖把布般枯黄的头发倒垂下来,体型庞大,难辨男女。
  虽然看上去已经了无生气,可是那躯体竟然还在随风轻轻飘荡,甚至风铃般旋转着,看上去不胜诡异。
  待它慢慢地、一点一点转到正面,凌妙妙一声惊呼倒灌进了肚子里——
  难怪这个人体型如此庞大,还能被风吹动:他的肚子像是被吹破的气球一般四分五裂,皮肤撑到极限,显出青黑的血管,肚子之下是翠绿的枝节,这枝节不住生长,直贯穿他的腰腹、四肢,使得这具躯体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竹子外面套了一层人皮。
  凌妙妙曾经听说过冬虫夏草的成因:并非冬天是虫,夏天又变成了草,而是草籽在冬日里蛰伏进幼虫的身体,等到虫子冬眠了,就一点一点生长,吸收虫子体内的养分,直长到将其身体整个贯穿,做成一套保暖的衣服……
  好家伙,做的是时尚界食物链顶端,人皮袄子。
  她禁不住两腿发软:“你你……你要拿我‘做衣服’?”
  竹妖发出笑声:“先前那个人太老,不耐穿,你正合适。”
  “荒唐!”妙妙两手被绑着,挣扎着直往后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义兄是柳拂衣!”
  就算妖物们没听过男主角威猛的大名,那外挂般的法器九玄收妖塔,总该有点威慑力吧?
  “柳拂衣?”那竹妖愣了一下,冷冷笑道,“黄口小儿,你身上一丝柳拂衣的气息也没有,还敢诈我?”
  妙妙一惊,意识到香囊已让慕声拿去了,禁不住一阵绝望。
  “你别碰我,我是慕家家主慕瑶带来的,他们马上就到!”
  “慕家人——”竹妖阴森森地笑了一阵,“血海深仇,来得正好!她要寻来,我就先将你的尸体摆在门口!”
  “来人,剥皮,开宴!”
  妙妙没想到自己的保命话反倒成了催命符,竹妖话音未落,她便被迅速吊高,做过山车似的穿过几个山洞,倒吊着的石笋划破她的肩头,被重重扔进一处石洞里,溅得尘土飞扬。
  “咯吱咯吱咯吱……”她直摔得两眼发昏,隐约看见一群小妖像是没有关节的木偶人,一扭一扭地直冲她来了。
  不是吧……
  【系统?系统!救命!出人命了啊!!】
  一片安静,视野里已经看见为首的浅绿色小妖俯身打量着她。
  系统安静如鸡。
  该不会……她掉线了,一个人被扔在这个世界里……
  一阵冰冷的恐惧笼罩了她。
  “住手,别动我衣服!”妙妙啊呜一口咬在竹节上,仿佛咬到了一张又干又硬的竹席子。
  “脱不了,她咬人。”小妖说话奶声奶气的,含了一丝委屈。
  “哼,都要死了,要什么面子,你们一起上!”
  柳拂衣在泉水源头接了两酒囊水,一只默然放在抱膝闭目养神的慕瑶身前,拿着另一只想要给凌妙妙,视线环绕了一周,没找到她的身影。
  “阿声,妙妙呢?”他走过去,看见慕声一个人背着手,站在树下出神。
  “没见着。”他转过脸来,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墨玉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那是一种带着敌意的回应。
  柳拂衣心里一突:“她刚刚跟你在一起,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许是跑哪儿去玩了吧。”慕声无谓地转身欲走,肩膀被柳拂衣一把扣住,他神情凝重:“妙妙不会术法,你让她一个人乱跑?!”
  慕声将他的手轻飘飘地拨掉,给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笑:“你这么担心,自己去找,何必来问我?”
  这样莫名其妙的态度……柳拂衣有点儿生气了,“慕声,你给我站住!”
  “怎么了?”二人的争执惊动了慕瑶,一袭月白色裙站在了慕声身后。慕声嘴角微勾,瞪着柳拂衣的眸光澄明,说出口的确是极其委屈的话:“姐姐,你评评理——妙妙自己乱跑,他反倒怪我看不住。”
  这一路上,慕瑶算是受够了花蝴蝶一般飞来飞去的凌妙妙,她望着柳拂衣,语气中平淡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意识不到的嘲讽:“我猜她不是去抓蝴蝶,就是去沐浴采花,一会儿便回来了。”
  “瑶儿,她不像你我!”柳拂衣放眼望去,四处都是密匝匝的竹林,凌妙妙头一次出家门,还不认路,“万一出了什么事……”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你该负责的。”慕瑶望着他,“是你一意孤行,要带着她上路……”她眸光一转,不愿意再说人是非,“再说,你不都教她术法了吗?”
  “对啊,我还教她炸火花了。”慕声的表情无辜至极,“如果有危险,想必她也能应付吧。”
  “阿声……”慕瑶的眼里惊异里带着一丝责怪,“你……”
  “放心,阿姐。”慕声柔顺地笑着,“我教是教了,至于她学没学会……我就不知道了。”
  第24章 竹林与青杏(十二)
  “别碰我……再过来,再过来我就……”妙妙已经缩到了角落里,前面一片绿幽幽的海洋,封死了她的去路。
  刚才被拖在地上走的时候,她双手摸到了一块锋利的石片,现在一面拖着时间,一面在反绑着她的藤蔓上割着,藤蔓只剩下几根纤维连着,早已松动了。
  ……哼,小妖们,术法虽然是现学现卖,可是柳拂衣写好的丹砂符咒,你们可未必扛得住。
  找准时机,妙妙飞速地脱开手去,在怀里一摸,却摸了个空。
  她浑身的血液倒流,符……符纸呢?
  脑子僵硬地闪回到慕声教她炸火花的片段,他从背后纠正她的姿势,手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衣服,她当时还有些奇怪。
  想必那时候,他连柳拂衣的符纸也没给她剩下吧。
  “啊,竟然让她挣开了!”
  “快抓住她!”
  小妖的呐喊声穿透她的耳膜,情急之下凌妙妙冲着涌过来的绿色浪潮一个炸火花:“去死吧!”
  小妖们本能地向后一闪,绿色浪潮便形成一个豁口。
  ——几秒钟尴尬的寂静,没炸响。
  再炸——又一个豁口,没炸响。她像个翻花绳的呆子,维持着扭曲的手势,僵持空中。
  心里掠过一声冰凉的自嘲:傻孩子,炸火花是慕家独门绝技,又怎么会轻易传给外人?
  她可是知道反写符和暗恋姐姐两个重大秘密的人,如此危险的陌生人,慕声从始至终,从来没相信过她,也从没打算要她活着吧。
  头顶冰凉的水滴落在她脸上,一颗又一颗。
  下雨了?
  这种密闭的地方,也会有雨吗?
  她闭上眼睛,扬起脸,感受一滴滴的雨滴落在自己头发上、脸颊上的冰凉触感。
  土腥味里混杂着丝丝血腥味,是这个石洞里洗刷不去的阴暗潮湿的味道。
  “她是诈我们的!她根本不会术法!”一群小妖冲过来,为首的那个气不过,先伸臂打了她一下。
  竹妖打人,都是用他们劈开又中空的手,像是打快板一样,一前一后地落在她身上,不但声音清脆,打出来的创口也格外明显。
  “打她!”有了这一个,千千万万小竹妖都涌过来争先恐后地打她。
  凌妙妙在雨点般的暴打中思考:如果系统真的掉线了,她要不要选择自爆身体,跟这群快板儿精们同归于尽?
  这打得也太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