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内,此时亦是灯火通明。
贾庸已经七十高龄了,年纪大了睡觉的时辰便少了些,有时候睡不着又会起来看会书,此时守在外头的门童见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前来,也不敢怠慢,急忙开门将沈姑姑迎了进来。
“老身见过大学士。”沈姑姑身为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宫女,身份自然不同,不过在贾大人面前,她依旧很谦卑。
贾庸虽然搞不通为什么皇后会在这时候派遣人过来,但他到底见多了世面,一点都不慌,着人将沈姑姑请到了上座。
“姑姑请用茶,不知夤夜前来,可有要事?”贾庸面色很不解。
沈姑姑饮茶润了润喉之后才看向贾庸,神色忧思,“贾大人,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大人随女婢面见皇后再说。”
今日是初一,也是命妇进宫的大日子,皇后早不叫人晚不叫人,偏偏这个时候叫,贾庸凝眉一想,就能猜出既然是和皇后有关的话,那肯定关系到流苏。
他不再耽搁,当即站起,“劳烦姑姑了,我这就过去。”
不出片刻,一前一后两辆马车,便再次从贾府出发,直奔皇宫而去。
“娘娘,贾大人到了,就在正殿候着。”
沈姑姑叫醒了正在假寐的皇后,皇后一听马上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扶了扶鬓发,沈姑姑又帮忙整理了一下衣袖后才朝正殿走去。
在来皇后宫中的路上,贾庸心里就在打鼓, 前几天流苏回贾府探望他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今天皇后又特意将他请入宫中,如此看来,一定是出了大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后来了。
贾庸急忙收敛心神,上前想颤颤巍巍的行礼。
陈心柔头微微一偏,沈姑姑就急忙上前搀扶住了他,“贾大人不必多礼,娘娘召您过来,也只是作为流苏的长辈和您说几句话,请坐。”
贾庸眼眸一眯,心中了然,果然是和流苏有关。
两人落座后闲杂人等全部退下,门口只留沈姑姑一人把守。
室内烛火摇曳,茶香袅绕,陈心柔也直奔主题。
“贾大人,本宫就长话短说了,这事情但凡是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本宫也不会叫您前来……”
铺垫了一大堆,皇后还没说到重点,贾庸的眼皮跳了几下,到底是老臣,说话处事都极有分寸,“娘娘但说无妨,老臣受得住。”
陈心柔这才长叹一口气,“今日早些时候流苏那孩子进宫来帮本宫处理杂事,本宫偶然发现,她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
剩下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贾庸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娘娘,这……这,老臣从未听太子妃提过啊!”
陈心柔面色柔和,眉宇间有急色,“贾大人,这本来是宫闱之事,只是流苏那丫头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本宫不得已才……”
太子和流苏仍没有行周公之礼,贾庸还望穿秋水的等着准备抱重孙子,如今皇后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与他,真是比迎头打他几闷棍还要扎实。
贾庸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缓不过气来。
“贾大人,您没事吧?沈姑姑来进来!”陈心柔是真慌了,她没想到贾庸竟差点晕过去,贾庸年事已高,要是真交代在这里,她也脱不了干系。
“娘娘放心,微臣没事,今日娘娘就当微臣没有来过吧。”贾庸拦住沈姑姑要过来搀扶的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月朗星稀的夜晚,贾庸的背影看起来倒多了几分萧瑟。
主仆二人望着贾庸渐行渐远的身影,沈姑姑有些担忧的看着皇后,“娘娘,真不用管吗?”
此时的陈心柔心中反而落了定,唇边勾起一抹冷笑,“陛下既然不耐烦听本宫的话,那换个人说他自然能听得进去了,走吧。”
贾庸从皇后宫中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走到了太和殿,太和殿是群臣上朝的地方,此时刚过子时一刻,离卯时三刻上朝还有三个时辰,门口的首领内侍监一看是大学士,也不禁讶异住了,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后才开口,“贾大人,夜深露重您不回府歇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内侍监都要以为贾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记错了上朝的时辰。
贾庸神色严肃,“还请公公禀告陛下,老臣有要事禀告。”
内侍监左右为难,“贾大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陛下早已经歇下了,您要是有事,明日上朝再说吧。”
他之所以还好声好气的说话,不过是看在他是老臣的份上,要是换成谁这么不懂规矩,早就被乱棍打出去了,怎么可能再跟他说这么多废话。
没想到贾庸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固执,非但不走,反而还就着这一把老骨头就这么跪了下来。
天寒地冻的,虽然早已过了三九天,但是倒春寒也不容小觑,要是真把这位大人冻出个三长两短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思前想后,内侍监还是决定冒死去内室看看,万一陛下没睡,也能让这位贾大人免受风寒之苦。
贾庸倒是神色淡然,大有要准备在这里跪上一夜的架势,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的想着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内侍监到底干什么去了。
晏帝现在就寝要么就去沁贵妃所在的揽月殿,要么就回偏殿,刚才皇后一来,搅了他的兴致,陪沁贵妃说了几句话后便独自一人回了偏殿,他不想去和人老珠黄的皇后共处一室,索性就在偏殿里看奏折,这一看,就误了就寝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