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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综合其它 > 巴掌印 > 21.
  十一统共放假三天,作业大约留了一周的量。
  封雅颂第二天很早就醒了,无滋无味地吃完早饭,她坐到书桌前,拿起笔。
  假前物理刚刚复习了天体运动规律的专题知识,作业也是与之相关的。封雅颂读完第一道选择题,提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个万有引力公式,写完重新看着题干,却不知道该带入哪个数字。
  她又看回自己写的公式,多看两眼,感觉这个公式也写错了……
  封雅颂心里更乱了,她想,自己状态不好,这部分物理作业太难,她应该从简单的入手。
  于是她把英语试卷换上来,这是一张完形填空专项训练。封雅颂做完形习惯先整体通读一遍,了解文章大概的类型和内容,再细致填空。
  她花了几分钟通读一遍文章,再看回第一个填空,盯了半天,觉得四个选项都不合适。她重新读这个句子,读了几遍,直到读出了声音,也不知道这个句子的中文意思是什么。
  封雅颂推着桌子往后撤了一步,茫然地看着桌面。
  她实在是,没有半点做题的力气。
  愣了一会,封雅颂出了房间,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她悄悄脱下睡裤,侧过身体照镜子。
  屁股几乎已经好了,只有几道遗留的红印,她伸手摸了摸,完全都不疼了。
  封雅颂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当时的疼痛程度并不是难以忍受的。她只是对于冰冷的戒尺,以及他严格的态度害怕了。
  又或许,她迷恋的是一整套事实,是一个不容商量的人,最终心软饶过了她吧。
  封雅颂假装使用马桶,冲了个水,然后走出来,重新回到房间。
  手机里,他始终没有回复消息。
  封雅颂点着微信,看到了好久没有打开过的sp圈子群。
  带着某种目的,她想,她要在群里发言。
  又带着某种目的,她连续点了三个表情包发出去。
  她的记录很快就被其他聊天压过去了,没激起什么水花,封雅颂怔了一会,手指不自觉点开群成员,看了一眼属于他的黑色头像。
  这时突然有了新的消息提醒,封雅颂心里一跳,点出去看,原来是一条来自群聊的好友申请。
  “河北-男主-晨辉”请求添加。验证备注写着:嗨,认识认识?
  封雅颂鬼使神差地点了通过。
  对方立即来找她聊天。
  河北-男主-晨辉:嗨,你喜欢做任务吗?
  小颂:什么?
  河北-男主-晨辉:你喜欢玩网调吗?
  小颂:你给我一些任务,让我来完成么?
  河北-男主-晨辉:  对。
  河北-男主-晨辉:以前你做过什么任务吗?
  封雅颂低着眼睛。
  小颂:没有。
  河北-男主-晨辉:奥,那你多高多重啊?
  小颂:不高,挺瘦的。
  河北-男主-晨辉:给你自己长相打分,满分10分。
  小颂:7.5
  河北-男主-晨辉:哈哈,你是处女吗?
  封雅颂已经不太想和他聊了,不过她也没有其他事情想做。
  小颂:是。
  河北-男主-晨辉:你多大啊?
  小颂:在上学。
  河北-男主-晨辉:那你可以当我的学习奴啊。
  封雅颂目光轻轻一动,她觉得“学习奴”这个词语很精准,同时又格外难听。她打了个字,又放下了,不想和他争论。
  对方还在不停地询问。
  河北-男主-晨辉:那你自慰过吗?
  河北-男主-晨辉:身边有情趣工具吗?
  河北-男主-晨辉:可以视频吗?
  封雅颂手指点了两下,把他删了,删了觉得不太安全,她又把对方拉黑了。
  她在座位上,愣愣握着手机,感觉对里面的所有内容都丧失了兴趣。
  很快吃午饭了,封妈炒了个西兰花,炖了香喷喷的鸡汤,又用汤下了细面条。
  封雅颂用筷子卷起一小撮面条,听到封妈说:“你爸后天就坐飞机了。”
  封雅颂问:“已经定好票了?”
  封妈说:“对,大后天应该就能到家了。”
  封雅颂笑笑:“哇,他终于可以休假啦。”
  封妈问:“需要你爸从机场带点什么吗?”
  封雅颂说:“我没什么要带的。”
  封妈点头:“那我只让他买套护肤品了。”
  吃完午饭,封雅颂在桌前坐了一会,然后躺到床上。
  她闭上眼睛,刚开始,昨天的经历在她脑中荡悠,后来困意慢慢升了起来。
  她睡着了,并且一直睡到了晚上六点。
  封雅颂醒来后,缓了半天,感觉比不睡还迷糊。
  下午睡多的结果就是晚上睡不着了,封雅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终于想起了件事情做。她搜索了他推荐过的杜琪峰的电影,打开一部,带着耳机看起来。
  一直看到凌晨,封雅颂只感觉画面很好看,结尾很壮烈,其余没太看懂。
  夜已经很深了,她放下手机,看着漆黑的房间,突然感觉这部电影和他的气质,有点像。
  这样一想,这部电影似乎也不赖啊。
  封雅颂后半夜才睡着,也没定闹钟,她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十一假期只剩下最后半天了。
  封雅颂挪到桌子前面,捋了一遍需要完成的作业,只感觉心里发酸。
  她觉得连抄答案都抄不过来了。
  封雅颂沉沉叹了口气,开学以来,她的学习一直井然有条,每一部分知识,每一道作业题,她都是认认真真碾过来的。
  眼下突然断掉,她很不甘心。
  可是,她感觉自己的动力被突然抽走了,只留下一点心劲,徒劳地折磨着自己。
  封雅颂努力压下焦虑,想了一下,觉得无论如何先把老师应付过去。
  她先从不方便抄得几项作业开始动笔。
  刚写了几个字,她听到客厅传来封妈大声打电话的声音。停了几分钟,又打了一个。
  封雅颂觉得有什么事情,她开门走出卧室,问:“怎么了?”
  封妈有点焦急地说:“你奶奶的心脏不舒服,刚刚住院了,妈妈收拾一下坐车去看她。”
  封雅颂的爷爷奶奶住在外地的县城里,之前两个老人一直身体良好,生活规律,也执意不麻烦儿女照顾。
  封雅颂问:“我爸不是也快回来了?”
  封妈说:“对,我先过去,你爸下飞机之后也直接去奶奶家。”
  封雅颂说:“我要去么?”
  封妈:“你不用,明天就要上学了。你好好上课吧,别担心,爸爸妈妈都去照顾奶奶,然后也可以给你视频。”
  封妈走了两步,想起来,说,“不过开学之后,你要住校几天了。”
  封雅颂说:“嗯,反正我也有宿舍床位的。”
  封妈又问:“用我打电话给你们老师说一声么?”
  封雅颂:“应该不用,我进宿舍时候跟宿管打个招呼就可以。”
  封妈点头,转身抓紧收拾东西。
  出门前,她又嘱咐了几句,让封雅颂在家锁好门,早上记得定好闹钟,手机带在身上随时联系等等,然后给封雅颂留了一些生活费,拎着行李箱出门了。
  封妈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很快消失了。
  封雅颂在客厅里呆呆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心绪越来越不安宁,一方面担忧奶奶的身体,另一方面……
  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那么他呢,他回北京了么?
  封雅颂慢慢走回卧室,拉了一下学习椅,却仿佛排斥似的,不愿坐下。
  她走到窗户前面,望着外面行道树,和树冠上方阔静的天空。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年龄上撒了谎呢?
  见面时么?还是早些聊天的时候呢?
  可他并没有因为她还小,就拒绝她。相反,他很重视这次实践,他把她当成了平等的对象,带给了她很完整的体验。
  然后他心平气和地告诉她,sp实践是这样的,希望你不要再继续好奇了。
  这其实是种尊重,尊重她的那份小心情。这样的细节回忆起来,使封雅颂更难受了。
  封雅颂胳膊撑在窗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说,我们想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不光是年龄的问题。
  那么,是什么的问题?
  他说,我喜欢看到你越变越优秀,并且只对我求饶。
  他说,你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
  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放下戒备,更加信赖他,臣服于他的人么?
  封雅颂视线飘远,想起在那个微风飘拂窗纱的房间里,他蹲在旁边,静默地看着自己哭泣,然后低声说,我不打了。
  那不仅仅是心疼和饶恕。那更像是一声沉默地叹息。
  封雅颂眼皮垂下来,几乎没有思考,心中迅速产生了一个决定。
  于是她立即开始行动。
  封雅颂把书包拎起来,将乱七八糟的作业收了进去,又从衣柜里拿了一身校服塞进去。
  她换下睡衣,套上白T恤牛仔裤,将手机钥匙等带好,没有任何犹豫地,背上书包出门了。
  封雅颂抓着摇摇晃晃的扶手,坐了两站公交车。下车后,她抬起头,望着前面东方中心宾馆的大门,然后抬步朝那里走过去。
  她或许带着侥幸的态度,或许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或许是少女的情愫一遍遍冲昏她的头脑。
  又或许,她压根什么也没有想。
  封雅颂一鼓作气,进了宾馆大门之后直奔电梯间。站进电梯后,她发现自己没有房卡,无法按下楼层。
  于是她走了出来,转而走向楼梯。
  她爬到相应的楼层,走到记忆深刻的房间门前,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
  厚重木门,敲上去声音悠沉,像是叩响了一个漫长而震动的故事。
  敲了很多下之后,封雅颂意识到周权已经不在屋内了。
  如果他在,他从猫眼看到自己,他也会打开门的。
  即便是拒绝,那他也会先打开这扇门。
  他能够做到从容不迫地拒绝,因此他不会故意躲避。
  封雅颂的手垂下来。她想,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大概已经开车回北京了吧。
  他来到这个宾馆,目的就是约见她。
  见到了,不合适,就走了。
  封雅颂站在门口,怔仲片刻,心里的力气慢慢流走了。她垂头丧气,转身朝楼道走回去。
  向下走楼梯的时候,封雅颂望了望窗户外面,已经接近傍晚了,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家要做些什么。
  出了酒店大门,封雅颂慢慢穿过停车区,朝人行道走去,一辆车开进来,封雅颂往旁边避了一下。
  那辆车没有停进车位里,斜在路上,直接刹住了。
  封雅颂有些奇怪,脚步顿了一下,打算绕过去,在这时,车窗缓缓降下来了。
  周权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抿紧唇,看着她。
  封雅颂一下子愣住了。
  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背着书包,站在那里一副标准学生模样。
  她刚开始还有点冲劲,很快越来越紧张,不自觉伸手抓了一下双肩的包带。
  这些都被他收进眼里。
  他没有说话,她先开口了,轻弱地问。
  “你没有,回北京么?”
  周权没有回答。
  他的身子往座椅后靠了一下,静默看着她,直到她目光不安地抬起来,对视之下,周权出声询问:“怎么了?”
  不是问,你怎么回来找我了。
  只是问,怎么了。
  这样的问句,莫名的沉着,莫名的温柔。
  简短得令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