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情深,呵呵。
“你想太多了。”
人还没到就开始想将来的事,脑洞太大,难怪她怕麻烦,八成是被自己的想象力吓的。
苏杏不管他怎么想,反正自己就这么决定了。
鉴于郭家婆婆前后不一的表现,她决定日后离婆婆之类的人远点,互不干涉,各有各的生活。再说,自己又没花她儿子的钱,用不着看她脸色做人。
“啊,找到了,在那里。”
按照她指的方位,柏少华上扶梯一只手取下那幅颇有些重量的画框。
拎下来后,准备打开之前,他的动作略有迟疑。
苏杏察觉了,“怎么,你不想看?要么放回去?”她对抽象画真的欣赏不来,就怕他爱面子硬要挂在客厅。
“看一看也无妨。”
说着,他打开包装盒。
取出画框,撕开那层纸,眼前出现一幅色彩鲜艳、寓意深远的不规则图形。它们横七竖八地交叠在一起,每个图形的颜色各有不同,构成一幅具有强烈突兀感的画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柏少华的两边额角忍不住剧烈跳了一下,抓住画框边缘的手青筋微突。
“少华?”察觉他的不妥,苏杏疑惑地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我没事,”他盯着画板,神情冷淡,“多年不见,母亲的画越来越深奥了。”
苏杏极为罕见地瞅着他,“你也看不懂?”好难得有他不懂的。
对方瞥她一眼,“是不懂欣赏。”
不懂欣赏是缺乏艺术细胞,正常;看不懂是资质愚钝,悲凉。
既然没人懂得欣赏,这幅巨作将继续束之高阁。柏少华先给那幅画拍了照,然后去找胶纸重新给画框打包装。
苏杏看着他找东西的背影,“包好一点,以后当成遗产留给孩子。”
“有眼光,我母亲的作品最便宜最小的一幅也要五千美金,百年之后怎么也得上万。”到底不是名家之作,价值不菲谈不上,除非过了几百年成为古董那就很值钱了。
“这么说你母亲不太好吧?”这儿子太着急了。
“人总有一死,要学会坦然面对。苏苏,我将来要是死在你前头怎么办?”
“放心,我会坚强地活到老死。”
“……”忙活中的男人默默瞥她一眼。
此女专业研究文字,却不擅长组织动听的语言哄人开心,属于艺术细胞严重稀缺的人才。
母亲的画寄给她简直是浪费,等于对牛弹琴。
如果真是母亲寄的话……
由于孩子在家里睡觉,两人在仓库呆的时间不长,把画框重新安置好便出来了。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餐,苏杏给小儿子洗完澡澡出来,光溜溜的一只小奶包笑咯咯地直奔父亲的书房,小手甩啊甩的。
“小染,穿衣服,小心着凉要打针哦。”苏杏手里拿着一件小衣服追着他跑进来。
“不哒!”
小奶包手脚灵活地爬到电脑前的父亲怀里,被逮个正着,父母配合着给他穿上衣服。等衣服穿好了,柏少华把孩子放到苏杏怀里,然后把她拉进怀里。
“苏苏,过来帮我看看。”
“看什么?”
柏少华没说话,径自在电脑屏幕的桌面拉出一排抽象画。
“这些全是我母亲的作品,你看看哪一幅跟家里那幅最相似。”
苏杏一愣,回头看着他,“你怀疑那幅画是别人伪造的?为什么?”
既不安装暗器又不放毒,连一个摄像头都不放,伪造的意义何在?
“不清楚。”柏少华猜测道,“哈维斯不是什么好人,做事不会无缘无故,或许想挑拔你和我母亲的关系。这人一向心思多,我不得不防。”
中间人在画上做点手脚,儿媳对婆婆的大作一无所知,将来对质,儿媳水洗都不清。
苏杏半信半疑,瞅他两眼,开始看图,“你家好复杂。”
“和你家差不多。”
苏杏一边看画一边发牢骚,“你就不能让让我吗?”神烦。
“好,我让,”他轻笑着,隔着她逗怀里的小儿子玩,“今晚让你在上。”
“……”
第514章
看图是一个很耗精神的活,孩子睡了,夫妻俩还在看。
不过,夫妻同心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打破。
从柏女士初出道到现在的画多半是苏杏一人在看,看得她头昏眼花。
但有个人比她还惨,看了一半就躺在书房的沙发摊尸了。柏少华一米八多的身高把沙发足足占走一大半,还说她要是累了也去歇歇,他尽量给她腾半边。
这种情形相当罕见。
他是一个略有些大男人主义的人,凡是跟“男人不行”沾边的事他一概不承认。今晚却不得不败在他妈妈的抽象画下,让人觉得好笑。
难得他有搞不定的事情,超越他的苏杏今晚略有成就感。
其实看图不必每一张都看,他们有一个软件可以根据画的轮廓线条、柔光程度等各种条件在电脑上自动进行比对,找出原画是分分钟的事情。
偏偏他要一张一张地看,也要她跟着自己看。
曰: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享过你的福?”苏杏边看边鄙夷道,“夫妻一场买栋房子居然给我打九折……”应该免费才对。
在沙发假寐的男人一手捂在脸上,嘴角微翘,“谈钱多俗气。”
“我不嫌俗气。”
“我嫌。”
一言堂就是爽,尤其是女人爱钱的情况下,家里谁赚的钱多谁就是大爷。
苏杏白他一眼,真想把婆婆那幅画盖他一脸。
她的记忆力不错,凡是用心看过一遍的东西,就算记不住,以后看见类似的画也会有点印象,一眼就能认出是不是他母亲的画。
除非她不感兴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静的环境让柏少华的头脑逐渐恢复清明,眼睛看着天花板眨了眨,蓦然听见一声惊喜的叫唤:
“找到了!少华,你过来看看这张像不像……”
她的话令他精神一振,几步来到电脑前,苏杏给他腾了座位。
他调出自己拍的照与她找到的那幅进行对比。
经过再三比对,仔细辨认,得到一个结论,那幅画确实做过手脚。
对方把柏女士的画做了一些延伸,原画所有轮廓都是圆的,延伸勾勒出来的画笔是尖锐的棱角,方角。
苏杏不懂,“为什么要改成这样?有什么特殊意义?”
“艾伯从小就怕母亲的画,尤其看到不规则的图形,”柏少华又把她搂进怀里坐好,解释说,“像这种尖锐棱角图形会让他精神崩溃……”
“为什么会这样?”苏杏不解。
天才的脑洞果然深不可测,普通人猜不透。
“说来话长,因为母亲望子成龙……”
望子成龙是华夏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柏女士也不例外,哪怕她长期漂泊在外。
大儿子没有小儿子的天赋,对她的艺术之作完全不感兴趣,这让她很沮丧。心想,既然小儿子那么聪明,说不定也继承了她的天赋,只是还没挖掘出来。
于是,她每次见小儿子总要教他画画,并且很严厉,像父亲那样。
可是,父亲教的他都懂,母亲教的他很懵。
这一点让柏女士更加沮丧,越发对他严厉起来。事实却让她很失望,那种失望,从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小天才的神经是敏感的。
他很快便察觉母亲对他的失望,心里着急,越着急越学不好。
加上父亲那边学习的内容越发复杂,渐渐地,小天才一看到母亲画的画眼神就变了。经常不由自主地趴在画布上小手划来划去,想把画上的杂乱拨顺,把父母全吓坏了。
不让拨画,他就头疼得不行,除非眼不见为净。
“父亲很生气,母亲很内疚,不再勉强他学画,从此她的作品一直很柔和。”他因此一眼看出那幅画有问题。
柏少华继续说着,语调平平,“为了让小艾伯早日康复,母亲很少去探望他,一直都是我单独去。”
所以兄弟俩一起玩耍的时光最多,也最深刻。
他的话听得苏杏头皮一阵发麻,不安地在他怀里缩了缩。她家里好像也有两个小天才,而且学的东西还蛮多。
“少华,小菱小野学的好像也蛮多……”
小菱学巫医是婷玉提出的,小野的机关术是她求来的,孩子们都是顺从她的心意在学。
如今想想,她跟柏女士的作为好像差不多。
“生活上的基本常识,防人技巧,懂得越早越好。”柏少华安慰她说,“拜师学的是爱好,他们要是不喜欢完全可以提出来,你别把人家的失败经验套在自己身上。”
妻子和他母亲的性格犹如天壤之别,一个柔和,一个强势。
她想做一个专制的母亲有点困难。
而他一直着重开发孩子们在思维上的独立性,遇事善于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去判断,决不盲从。
所以他们家不存在那种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