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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景湛原本客气礼貌的神色微变,李泽心眼很快地提醒对方,“布鲁斯先生,您不是要出去看看么?”
  布鲁斯一想起这件事,很兴致勃勃地出去了,李泽默默地跟在身后,很不幸地为这位刚才不小心说错了话的客户默哀,明天就等着boss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吧。
  直到进入了电梯,叶凉夕还看到,傅景湛黑沉黑沉的脸。
  两人确实有一定的年龄差,这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傅景湛心里耿耿于怀的东西,因为这个年龄差,他不知道被宋熙嘉和冷川调侃了多少次,偏偏这又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他一向无往不利,偏偏在这个点上无可辩驳,每次被刺激了,都很郁闷,更何况,刚才那个人反应还这么大。
  电梯门叮的一声被打开,叶凉夕跟在傅景湛的身边,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景湛?”
  傅景湛脸上都还是郁闷的神色,直到进门之后,才拉着叶凉夕郁闷地问,“我们看起来,年龄差真的很大么?”
  叶凉夕赶紧安抚人,“不大,不大,这样挺好的,我喜欢。”
  傅景湛皱眉,语气还是很怀疑,“真的?”
  叶凉夕难得看到傅景湛这样子,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完全不符合他平常的作风,想笑,但是,又怕刺激了他,只能忍着,很认真的回答,“这样很好啊,是不是,你看,我们相差了十岁,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刚好二十岁,不是说男人三十而立么,我也刚好走过双十年华,我们都正当最好的年纪;等你四十岁的时候,我三十岁,你到了不惑之年,而我也到了为人妻母的年纪,我们圆满丰收;等你五十岁了,我就四十岁了,你可能长了白头发,我也长了皱纹,我们都不像现在一样年轻了;等你到了六十岁,我就五十岁了,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可能也像我们现在一样,忙碌着自己的青春,经历自己的迷茫,然后你会在他们迷茫的时候告诉他们,该怎么走下去;等你到了七十岁,我就六十岁了,人们说,人生难得古来稀,古稀花甲,不正好是令人羡慕的一对么?等你到了八十岁,我就已经七十岁了,我们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可能我的牙齿都快要掉光光了,吃不了很多东西,你又开始为了给我补充维生素,天天给我榨胡萝卜汁……”
  叶凉夕原本只是想着安抚傅景湛,可是说着说着,好像也可以顺着这样的话,想到两人遥远的未来跟以后,似乎真的就这么走过了漫长却又短暂的一声。
  她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原本安抚人的话,就成了真心实意的期盼。
  她脸上慢慢升起向往的笑意,伸手抱住傅景湛,语气都柔软了几分,“等你九十岁了,我就八十岁啦,我们都是走不动路的老人,可是……那时候,我们肯定还是相爱的,对不对?可能躺在老藤椅上,就着掉光光的牙齿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傻笑了,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是两个丑丑的,甚至想不起年轻时候的模样的老头子和老太太……相差十岁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好最好的年纪,我遇见你,就像遇见春天的雨,夏天的云,秋天的风,冬天的雪,一切正当其时,你比我成熟,比我经历和见识的都多,我们就不会像很多年轻的夫妻一样,为很多生活里的小别扭吵架,这样不是更好么……”
  傅景湛心里那一点小小的郁闷,早就在她这一岁一岁的畅想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想,他怎么有这么一个这么好的妻子呢?
  她何止是春雨夏云,秋风冬雪,那是山河日月,天地星辰,一切的全部。
  可是,虽然是这样,傅景湛还是深呼了一口气,抱着她好一会儿之后,还是道,“还是不喜欢他们这么说我们。”
  叶凉夕最终到底没有忍得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是因为他们嫉妒我们。”
  傅景湛看她终于忍不住的笑意,牙痒痒,“嫉妒也不行!”
  面对突然变幼稚了的傅公子,叶凉夕摊手,“那怎么办啊?”
  傅景湛看她笑弯了的眼睛,慢悠悠开口,“咱们要证明他们是错的。”
  “怎么证明?”叶凉夕疑惑。
  “慢慢证明……”
  最后被扑倒在床上的时候,叶凉夕才知道何为慢慢证明,这个阴险的男人,真的是在“慢慢”证明,证明得叶凉夕以后再听到谁提及他们的年龄问题,不是想把傅景湛拉得远远的就是想把对方一掌拍到地底下!
  唔,她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了。
  ——
  第二天,在会议桌上,傅景湛果然毫不留情地大杀四方。
  李泽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似乎从自家boss那淡漠冷静的脸上和极具逻辑的语言之中,看到了一个记仇的老男人的嘴脸,他不禁为对方感到默哀。
  可惜,傅氏的条件实在是太好,即便傅景湛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对方表示难以接受的同时却也舍不得傅氏这样的合作伙伴。
  不过,显然,接下来的许多事情,傅景湛是不怎么去参与了,毕竟他本来也不必亲自来,这是因为叶凉夕在这边才过来,随后就把事情扔给了紧接而来的另一个负责人,他的日常,就变成了陪着傅太太画画。
  于是,在这个古朴的小镇上,叶凉夕的同学们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当叶凉夕在一旁画画的时候,傅景湛就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地方,也不去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或者坐着。
  叶凉夕画画的时候很专心,几乎都是心无旁骛的,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可傅景湛即便只是看着叶凉夕画画,也能看一个下午的时间,好像,这半天的,对于一个无事可做的“观众”来说,并不是一段无聊的时光,而是充满了趣味似的。
  傅景湛当然不嫌无聊,事实上,这是两人经常的相处状态,可能是习惯,也可能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专心做一件事情,也觉得很美好,或者也因为,他实在很少有像这样的时间陪着叶凉夕,所以每次都非常珍惜。
  在别人看来无法理解的事情,于他而言,却自得其乐。
  叶凉夕的画已经将近完成,傅景湛拧开杯子里的水,递过去给叶凉夕,“先喝点水。”
  叶凉夕是哦着应了一声,不过,手里的笔却没有停下来。
  傅景湛无奈,只得就着打开的瓶子走过去,等叶凉夕画完了那一笔,才把水杯递到她的嘴边。
  叶凉夕满足地笑了一下,就着傅景湛拿杯子的动作,喝了几口水,傅景湛笑了笑,一手拿着叶凉夕刚刚喝过水的杯子,放在唇边喝了几口,另一只手,抬起,压了压她快要被风吹起的帽子。
  叶凉夕问了一句,“你会不会无聊啊?”
  傅景湛摇头,不过嘴里却说道,“记得补偿我的陪伴之苦就好了。”
  叶凉夕气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又转回头回到自己的画架上,傅景湛只是笑了笑,并不说什么,就站在旁边,看她画画。
  肖雪和宁攸就在不远处写生,两人凑在一起,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忍不住感叹,“原来这就是夕夕和傅公子的相处日常啊,也没有什么甜腻腻的,惊天动地的,像电视剧里面描写的那么那啥嘛。”
  宁攸拿着手里的笔拍了拍肖雪的脑袋,“还不算甜腻腻啊,连我都忍不住羡慕了好么?”
  肖雪表示疑惑,宁攸道,“看到了没有,全程,傅公子都非常耐心地看夕夕,尤其最后那个递水的动作,夕夕画画的时候,一般都是连贯,一气呵成,最不喜欢中间被人打扰了,你看到了没有,傅公子明明打开了水杯,偏偏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才递给夕夕,啧啧啧,这男人要是细心起来,真是毁天灭地的温柔啊。”
  肖雪不可置信地看宁攸,“这你都看出来了?”
  宁攸甩了一个你一个单身狗明白什么的表情给她。
  肖雪大呼受伤,最后忍不住磨牙,“怎么办,看得老娘都想谈恋爱了!”
  宁攸笑了,“雪哥儿,那你收了你家的一帆哥啊,你家一帆哥不是那种温柔的小哥哥么,真的照顾起来人,估计直的都会被掰弯吧?”
  肖雪被这句话深深震撼到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颤抖了一把。
  宁攸却笑得若有所思,“不过你的武力值这么强,你家温柔的一帆哥,受得了你?”
  肖雪终于忍不住,一把过去掐住宁攸,“宁美人,你太污了!”
  “我污什么了?是你思想不纯洁好么?”
  旁边的笑闹的声音,终于把文茵茵的思绪拉回来。
  她也想不到叶凉夕和傅景湛的相处,可以自然和谐成这个样子,举手投足之间,好像就是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老夫老妻,彼此的一切都明白,并且配合得默契无比。
  就算知道他们恩爱,但文茵茵觉得,像傅景湛这样的男人,怎么的都是叶凉夕去迁就他,不想一切反了过来。而再想起自己已经失败了的那段恋爱,她苦笑了一声。
  再看过去,傅景湛依旧站在一旁,安静地看叶凉夕画画,却好像,谁也融不进他们,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就让周围的景色黯淡下去,让你真的相信,这个男人,是真的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219 为了找你,大家都出去了(2)
  傍晚,五月的夕阳,度着一层金黄,从书店的玻璃窗外照射进来。
  书店的橱窗前,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正在随意翻书的人,往外看,就是尧水古镇外长长的河流。
  书店的门口,一如既往,用一块黑板,写了两行清秀的字:
  营业时间:8点至23点。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就像世间没有唯一的答案。
  书店里,若溪今天穿了一件杏色的长衫,同质感的白色棉麻长裤,裤腿很宽,脚下是一双同色的布鞋,走路的时候,在宽松的裤腿里,若隐若现,长发在发际线处编了一圈,绕到脑后,在这静谧的书店和一排书架为背景的地方,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古香古色的感觉。
  书店里没什么人,她搬了一张架子,就这么轻易地爬上去,整理书架最上一层的书本。
  温言路过书店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前面的柜台并没有若溪的身影,柜台的一半,放着制作咖啡、茶点、果汁的器皿,另一边,摆放了一些手工艺品,多的是一些陶瓷的小瓶小罐,但贵在精致,沿着柜台的左边,是一个四五米的画廊,墙上挂着一些简单却颇有趣味的画,并不是大家之手,想来是店主自己画自己放上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个空间,处处透着一股精致与用心的感觉。
  他只是停顿了两秒,就走进去了。
  若溪还在整理书架上的书,听到开门的声音的时候,顺着书架的缝隙就看到温言走了进来,她对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有比较深的印象,但她只是看了一下,看到温言脚步悠闲地往一个书架的后面走过去,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整理书架上的图书。
  温言这次跟着周老师带队出来,其实只是帮忙照顾一下学生,来到这里,闲暇的比较多,他本来也算是一个喜静的人,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就来又到了这家书店,随意在书架上翻出一本书,温言找了个最近的书桌坐下来看书。
  若溪整理好了那一排书架之后,回到柜台,刚好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拿了两本书过来结账,应该也是来小镇上旅游的游客,结账的时候,两个年轻人看到旁边的柜台上的工艺品,借机跟若溪攀谈,问她这些工艺品的由来,得知是若溪自己做的,惊呼不已,并且似乎还有借此继续攀谈下去的理由。
  若溪给书本扫了码,收了袋子之后,交给两个年轻人,三言两语之间,原本还想要继续攀谈的年轻人不知这么的,生了羞,拿了书袋,客气地离开。
  若溪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温言就在柜台斜对面的那张椅子上,正在翻看一本书,专心致志,他看书的样子很安静,即便只是翻书的动作,举手投足之间,仍旧是充满了温润的气息,就像古时候清俊文雅的书生一样。
  尤其是那双手,骨节分明,很好看。
  若溪看了几秒钟,然后,淡淡笑了一下,转身,去旁边磨咖啡。
  后来,陆陆续续有人走近了书店,有人欣赏柜台上的工艺品,有人欣赏小画廊上的画,有人在书架上找了一会儿之后,去柜台询问若溪是否有某本书,或者某本书在何处,若溪似乎不用想,就可以精确指出某本书所在的书架的大概方位,陆陆续续也进来一些年轻的女孩,选了书本或者工艺品去跟若溪结账的时候,就会兴致勃勃地问若溪为什么来这里开店,并且表达对拥有这样一家书店的羡慕。
  若溪始终很有耐心,即便是一些年轻的男人借着聊书本的机会跟她搭讪,百度百科之后千篇一律的看法评论,装模作样,她也能认真说出自己对于对方书本的一些看法和见解,等到说得对方接不上话的时候,她就轻描淡写地推开话题,然后对方就会有所意识,有所收敛,很快结了账,带着选好的书本离开。
  温言在从书本里抬头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落山了,放下手里的书,转过头的时候,就看到若溪站在柜台的后面,回答几个年轻女孩大惊小怪的问题,直到那几个女孩,带着艳羡的神色离开。
  温言拿起没有看完的书本,走向柜台,“你好,买这本书。”
  若溪低头看过去——《凯尔特的薄暮》
  她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出来。
  温言抿了抿唇,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若溪看到这本书会笑。
  “怎么,这本书,有什么问题么?”
  若溪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很少有像你这样的人,买这样的书。”
  温言想起这本书的内容,也无声笑了一下,“挺有意思。”
  若溪拿过书本,一边扫码一边说,“叶芝相信,在爱尔兰,人鬼之间有着怯生生的亲情,双方在论理方面互不相让,但其实都承认对方拥有感情,都不会对对方做过分的事。”
  然后,她把书本装进袋子递给温言,温言笑着接过,颔首点头,“谢谢。”
  然后离开。
  这一场无名书店的遇见,始于平淡,源于偶然,最终,不知走向何方。
  晚上,叶凉夕和傅景湛两人继续在小镇上随意地走动,叶凉夕明天就要随着学校的车回去,她问傅景湛,“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跟你一起回去。”
  “可是你不是来开会的么?”说到这里,叶凉夕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开始就不务正业的某人,“对啊,你不是来开会的么,为什么这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
  傅景湛笑了,“会议的事情,有别的人负责。”
  叶凉夕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既然你可以不用来开会,还跑这么远干什么啊。
  不过最终没有出口,只是唇角又不可控制地弯了起来。
  傅景湛说,“明天坐我的车回去?”
  叶凉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傅景湛笑了笑,两人就像昨天晚上一样,沿着古镇上的那条小河漫无目的地走着,说者话,叶凉夕挽着他的胳膊,不知是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转过头来,笑眼弯弯地看着傅景湛。
  两人是傍晚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就出来吃饭,吃完了饭之后,顺着河边一直走过来的,那时候还没有觉得如何,但随着天黑了,小镇上的夜晚,气温就渐渐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