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金氏头戴枷锁,脚穿镣铐登上金銮殿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而来。
国君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可知他为何突然自刭?”
金氏沉默无声,却听国君缓声道:“公主触柱而亡,临终前恳求本王饶他一命,本王深思熟虑之后,还是交给他自己决定。是你死他活,还是最后只有你独活下来,都是他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金氏惊愕抬头,看到国君眼中的算谋,才知将军死于功高震主,死于君王的猜忌与怀疑,当即恨意滔天,亲手指国君道:“你可知你错得离谱。”
国君本是不屑,但见金氏流露女儿身段,心下起了疑心,当即起身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金氏这才拿出将怀中之物,虎符,一份林将军亲笔所书的奏折,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陈年旧情。
她与林将军自幼比邻而居,两家父母也是情谊甚笃,见一对儿女成日相伴爱意渐浓,便做主为他们许下婚约。
但当时边疆连起战事,少年被抓去充军,走得匆忙,金氏苦等两年始终没将他盼来,最终一咬牙连夜收拾细软,拜别父母,翻山越岭寻他去了。
走到边疆后,一日金氏正在街边茶水铺稍做休息,百姓忽然欢呼雀跃,大军正从城门口而入,当前一人骑着白马,面目周正,手执长戟,显然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金氏却认出他来,大喜之下上前想要将他叫住,人尚未靠近,却被士兵赶走。
后来想过几个办法,仍是求见不得,金氏无奈之下竟想到一出惊世骇俗的办法,就是女扮男装混入军营。
在军营苦等两月有余,两人却始终不得见,金氏心中无比纳闷,一日听到士兵闲聊,竟是提及他来,说是将军今天要返乡,好像是把乡下的未婚妻接回来。
金氏立马追出去,却被林将军身边的随从误认为是刺客,将其踢翻在地,无情鞭打,她自是不肯说,只说要见林将军的。
随从见她蹊跷,就扭送到牢狱严刑逼供,金氏不肯松口,只说要亲眼见到林将军才说,最后随从没法了,就亲自把林将军接过来。
林将军到狱中,一看昔日的心上人被打得奄奄一息,却是当场大怒,重罚随从,又立马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回营帐。
一对青梅竹马多年未见,彼此心中还深深眷恋对方,保持当年心性,着实是老天的恩赐。
但时间不等人,林将军阔别故地多年,父母年迈,家门衰落,急需他去照顾,两人商量着回去以后就办亲事,也把双方二老都接到京城来。
林将军又打算等过几年江山稳定下来,他便不做这个将军,携手与她回归故地。
却万万没有想到,国君突然要把公主下嫁给他,行程也就此被耽误,林将军明确拒绝,岂料流言四起,国君震怒,接着又是公主触柱血溅。
林将军深知国君心思,立即提笔书写奏折,连带着虎符交给金氏,当夜国君就派人传话到狱中,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杯毒酒。
金氏见他惨死,心中沉痛万分,等到被带上金銮殿,她就将表明臣心的奏折和虎符一同交出时,便挣开侍卫的束缚一头撞上金銮殿上的红柱,血溅当场。
……
听到这里,茶楼众客无不眉头紧锁,目露憎恨,甚至有人拍桌起身,喊道:“这个国君忒不是东西,把将军将军杀了,日后哪有大臣敢做忠臣。”
正是说到众人心坎里,无不纷纷附和。
有人唏嘘道:“若是没有公主瞧中,林将军和金氏早终成眷属,怎的后面竟是会来这一出,真真是一对苦命人。”
有人叹道:“追根溯源还是归咎于流言,要不是外头乱传将军和金氏是一对断袖,又怎么会被国君拿来利用,就当做是柄利剑一刀挥下去,就把一对鸯弄散了,命也没了。”
众人一听更是赞同,有人就出声道:“什么叫流言可畏,真是害人不浅。”
谈论声传到二楼,楚辜闻言,难得露出惋惜的神情:“写这个故事的人怎么不想出一个好结局,专门要苦煞人心。”
简锦转了转手里的茶盅,动作悠悠地道:“你且听着,故事还没有完……”
正说话间,楼下惊堂木一响,说书先生竟道:“今儿天色也不早了,诸位客观好生休息,明儿咱们再接着讲。”
楚辜目光转向她,无不可惜道:“竟是听不成了。”
“你想听,我便说给你。”简锦一副想知道的样子,也没有想其它,就说道:“林将军和金氏死后到了天上,都做成了仙人,二人原本就是位居紫府的神仙,一个叫林木仙君,一个叫金火仙君。”
楚辜忽然微微笑道:“这名字取得好。”
见他嘴角这抹俊俏的笑意,简锦心儿一跳,又立即说道:“他们在天上待久了难免有些腻烦,愈发想知道情爱的滋味。二人也是相识千年的好友,既然得知彼此都有这个意思,便约定去人间做一世的夫妻。”
楚辜倒了杯水递给她,简锦接过喝着,便听他说道:“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简锦笑着将水杯放下,说道:“你说得也在理,只不过他们是两位仙人,应该不怎么懂这个道理。”
楚辜淡淡道:“你继续说。”
“两位仙人从人间回来,却是看对方越来越顺眼。”简锦轻轻说道,她的声音本就娇软绵绵的,说起这段故事来,更是娓娓道来,语气生风,也着实诱人得紧。
“其实早在他们相识之初就已互生好感,后来相伴千年也算是日久生情,做这人间的一世夫妻,更是情根深种,抖互相离不开对方,于是结成一对仙人夫妻,从此快快活活地生活在一起。”
楚辜听罢:“没了?”
简锦点点头道:“没了。”她正要喝口水润润嗓子,却听对面的男人又淡淡地问了句,“你怎么不继续写下去?”
听到这话简锦差点没被呛到,轻轻拍了下胸口,却是一脸的诧异:“你说什么?”
“若不是你写的,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楚辜一双黑眸将她凝着,但不见过往审视人的厉锐森冷,而根本是在开玩笑,嘴角微微勾着,笑悠悠的,“林木仙君的林取于楚,金氏的金则取于锦,这楚、锦二字暗含你我的名字,我一听便猜出来,你下回再写这样的话本,可要仔细琢磨着点。”
知晓他没有怪罪人的意思,简锦抿唇一笑,轻声道:“光凭这一点可不够。”
“林将军与金氏藏有断袖之情的流言,不正是暗指如今外人道我们二人苟且的流言。”楚辜慢悠悠道,“故事里的国君借着流言问罪林将军,又棒打鸳鸯,枉杀奸臣,这正是你想告诫世人,流言可畏,简直杀人于无形中。”
简锦听了这话才轻笑起来,一双秋水眼瞳满是不掩饰的赞许,又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楚辜也随她微微笑起来,而眼眸里的光芒更浓,傍晚余晖拂过临窗绿柳,也拂过他秀挺的眉目:“你想知道,先应我一个要求。”
简锦眼皮轻轻一跳,纳闷道:“什么要求。”
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楚辜眼里含过笑意,道:“你怕什么,我总不会吃了你。”
简锦立即喊道:“说到吃我肚子就饿了,”说着就起身要拉楚辜,“咱们都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现在不如去吃一顿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