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简锦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肯定是林琮派人送口信到甄侯府,大哥又是关心则乱,也没有带着人就单枪匹马去找林琮算账。
林琮这厮狡猾如狐狸,肯定早挖好埋伏等着大哥往里挑。
简锦怕耽误事,没有一刻停歇便骑马去了林府,而刚到大门口就看到简照笙走出来,林琮立在门口笑脸恭送,他却面沉如水,态度敷衍。
等到林府大门一关,简锦就跑上去:“大哥!”
简照笙仿佛没听见她的叫喊,站在台阶下看着林府的门匾,眼里情绪复杂,又一点点黯淡下来,最后冷冷道:“咱们回去!”
简锦心中仍是记挂流珠:“三妹她……”
简照笙阴沉着脸:“回去!”
简锦不知道他跟林琮交谈了什么内容,从这夜回府以后,大哥竟是未再去过林府,也没有提及流珠,好像府上再没她这个人。
下人完全不知情,有天无意在他面前提到流珠,简照笙当场骤怒,竟说出:“咱们老简家没这种不孝的后辈!”
他这样对流珠撒气,情况肯定糟糕,简锦虽然极想问清楚当日林琮对他说了些什么话,可是也知道眼下不能开口说这些,于是耐着心等三天后流珠回来。
但是三天后,跟着流珠回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乌云盘旋,天际隐隐响着惊雷,简锦随简照笙一同跪在王公公身前,听他念完圣旨,又含笑道:“林大人虽然年纪轻,可如今朝野里谁不知他甚得萧大司马器重,日后前途非凡,前程锦绣,甄侯真是好福气与林大人这样俏的青年才俊进一家门。”
简照笙僵着脸:“王公公客气了。”眼色稍动,下人便捧着一盘如意纹白银上前。
王公公笑得春风满面离开,而他前脚走,后脚马蹄声哒哒,一辆马车悄然停在大门口,掀帘子露出一张苍白尖瘦的小脸,泪眼朦胧地喊道:“大哥,二哥。”
周围伺候的丫鬟看到流珠回来了,惊喜上前几步,却被简照笙的眼神制止住,呐呐地顿在原地。
流珠下了马车,跪在简照笙面前,伏首磕头足足十个,直到额头微红。
见她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简照笙眼神稍闪,亦是有些动容,嘴唇不由动了动,可是触及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顿沉。
他早该瞧出来的,却是这些天被她苦心隐瞒过去,直到几天前才惊然察觉,还是通过他人口中得知。
简照笙心中怒气隐隐,面沉如水,没有跟流珠说一个字,直接吩咐下人:“好好地看住三小姐,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走出房间半步,要出来也要等到林家迎亲这日。”
流珠一听,身子栽在地上。
众人惊呼忙去搀扶,但碍着简照笙在场,都一齐敛声屏气,不敢有所动作。
简锦却是看不下去,将流珠揽在怀里,竟是见她双眼紧闭,神情虚弱,陷入昏迷之中。
“你别管这件事。”大哥冷冷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响起来的雨声。
简锦仿佛没听见,一把抱起流珠往外头走,身后男声隐隐暴躁:“简锦,你也想不认我这个大哥?”
简锦脚下微滞,嗓音更是艰涩:“不是这样的,大哥,流珠她晕过去了,我只是想把她抱到房里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毕竟这三日,她都是在林府度过,也不知林琮对她怎么样。
简照笙刚才因为动怒没有注意到流珠,此时听简锦解释,才惊觉流珠已经陷入昏厥,下意识想请回春馆的顾大夫,可是一转念立即忍住,警告道:“你应该知道分寸。”
简锦听得刺眼,就着外头瓢泼的秋雨,含糊应了声,随即抱着流珠回了屋。
直到傍晚时分,雨势渐收,流珠弱颤眼皮,轻轻睁开眼,看到简锦守在床边,泪花儿瞬间从眼眶里流出来,扑到她怀里:“二哥……”
简锦心里一颤,心疼地将她抚慰。
好一会儿,流珠才收住眼泪,声音里却满是鼻音,小声问道:“二哥,这一回我是不是真的闯祸了。”大哥脸色那么可怕,也是十几年来第一回见他这样生气,一句话都不理她。
简锦微微笑着摇了下头,但一想到她不在的这三天,笑意渐渐隐没,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她劝道:“珠儿,皇上已将你许配给林琮,二哥知道你万般不愿意,可是圣旨一下谁也不敢忤逆,你要多多保重才是,婚期在半个月后,这段时间你看开些,要是实在难受就找二哥聊聊。”
事情闹成这般田地,她有责任,当日万万不该让流珠独自守在盛酒楼,若是没碰上林琮该有多好。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简锦看着她,眼里有愧疚。
流珠却是听了她的话神情一怔,泪随笑落:“半个月后,怎么这么快,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她颓然道:“二哥,我认栽了,当初他就说过这辈子我逃不出他的手心,当时我不行,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可笑,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他什么都知道,连,连我怀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流珠断断续续地说,简锦却听得心惊肉跳。
……林琮他什么都知道。
流珠的怀孕,她和仙仙的障眼法,盛酒楼设下的局,他都知道,却是一直潜伏在暗处只为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这人真是可怕。
若说之前简锦还对流珠充满心疼愧疚,如今却忽然感到一种绝望,为流珠,也为甄侯府,他们竟是全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像看个笑话。
但是林琮年纪轻轻,又只是一个京兆尹,怎么会有如此老谋深算的城府?
简锦越想越狐疑,此时脑海里忽然划过一句话。
刚才王公公说:“……如今朝野里谁不知他甚得萧大司马器重……”
林琮是萧飒的心腹。
萧飒为他出谋划策,替他抢夺流珠,也处心积虑不让甄侯府安宁。
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