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体型虽然庞大,但动作并不笨重。它一边奔扑而来,一边扭着身子躲了这柄利箭。
却没有躲过下一枝,只听见噗嗤一声,是尖锐器物扎进肉毛的声响,惊得四野乌鸦散乱,在头顶嘎嘎叫。
从楚辜手里射出去的箭羽紧接着第二枝,如细针般刺,却是以穿破刺骨冷风的气势,只一下的功夫就刺进了棕熊的脑袋壳里。
速度快、准。
声音却轻而利。
棕熊庞大的身躯应声而倒,颤得枝叶簌簌地落。
楚辜缓缓收起弓和箭来,脸上不带丝毫的表情,仿佛刚才须臾之间的危机不复存在。
他声音淡淡道:“去把那两枝箭拔下来。”
一枝在树上还好说,另外一枝则在刚刚死去的棕熊脑袋上,伤口往外豁出了汩汩的血来,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猛和圆。
像死不瞑目。
简锦微微怔了一会儿。
“还愣着做什么?”侧前方高坐在马上的男人发话了,语气带了份询问,算是当做警告了。
刚才他从熊口救下了她,这份救命恩情,无论如何是要还回去的,简锦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但心下仍有困惑,便问道:“王爷箭囊里还有足够的箭,为什么还要追回这两枝用过的箭矢?”
听了这话,楚辜虽默着,一双形状美丽的凤眸却将她凝着,微微上挑的眼尾如同凤尾般勾着魅人的弧度,但同时又透着份幽幽的冷意。
四目相对之际,简锦算是瞧清楚了他的眼神,这里面透着十足的傲慢与不屑,分明是在她多话。
如果换做简流珠呢,如果她在场,他会怎么做?
多想无益,简锦应了是,就往相应的方向去寻两枝箭来,第一枝箭倒还好说,只用了些力气便拔下来了。
等到走到棕熊面前,看到它睁大的眼睛如铜铃般直瞪瞪地盯着自己,像是不甘,像是怨恨,跟人似的情绪饱满,死不瞑目。
简锦心头有些发紧,步子悄然往后退了些。
然而后头的目光盯得紧,实在是躲不过去,简锦只好强忍着呕吐的感觉,蹲在死态狰狞的棕熊身边。
它的脑门上扎着半枝箭,另外一截深深地扎了下去,不断地豁出血来。
简锦咬了几回后槽牙才伸出了手,用力握住那半截露出外头的箭,随即用力一拔。
血就像一簇瀑布水珠全在脸上喷溅。她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又赶紧用袖子胡乱擦拭几把,这才起身回去复命。
楚辜看到她这幅满脸血色的狼狈模样,皱了下眉头。
简锦知道自己脸上弄得脏兮兮的,不堪入目,但也不耽误事情,直接递出手里的两枝箭羽:“王爷,箭已经取过来了。”
楚辜瞧了一眼她沾染了血渍的手心。
她这双手本来是白白嫩嫩,肌肤柔滑的,但因为沾了畜生的血,却是不大干净了。
楚辜并没有动静,语气冷淡的:“你弄得这么脏,还放到本王眼皮底下,好意思吗?”接着又道,“洗干净了再还回来。”
怎么不好意思了?明明就是按照他的意思来做的……
简锦想想,却举得自己也没有余地可以反驳,只好道了声是。
眼看日过影斜,林中光线黯淡下去,朦胧地抹上一层雾气。
楚辜今早便出来了,到现在腹中都没有进过食,虽然没有饿意,但是眼下他不想待在这块充满血腥味的地方了,当即调转马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跟她吩咐过。
简锦连忙追上去几步:“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楚辜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的,简锦只好又追上前几步,到了马头这个位置,微微仰着头看他道:“王爷?”
她连问好几声,楚辜才想起来要回答她似的,语气仍敷衍着,随口扔下一句,“回营。”
看他的态度,并没有要带她一起走的意思,的确是在情理之中。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现在就是个低低在下的小人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哪里还敢奢求他。
但眼下这情况却又不同。
这地方幽林遍布,野兽经常出谋,况且眼下日影西沉,天色要黑了,她要是真一个人呆下去,只怕还熬不到明天早上,今天夜里就会被一群狼群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念头想想就觉得渗人得很,简锦一时也忘了楚辜是如何绝情傲慢的人,立马快步追上他马儿的步伐。
他紧紧跟在他身侧,眼神也巴巴地望着他,语气恳切道:“王爷能不能捎我一程?”
楚辜想都没有想:“不行。”
料不到他拒绝得这么快,简锦微微瞪圆了下眼睛,显得无辜极了:“为什么?”
楚辜倒是没有过多解释:“没有为什么。”
再这样扯下去也不是办法,简锦紧跟上几步,又接着道:“王爷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天也快黑了,野兽出没得厉害,王爷难道就忍心看我被狼群攻击,吃掉,一点渣渣都不剩下?”
许是心内有些胆战心惊,连带着语气也颤着,又情不自禁带了几分委屈无辜,凄凄切切的恳求……
一系列丰富的情感变化丰富饱满,楚辜忍不住斜眼瞧他一眼,随随扯了缰绳,马儿踢了踢蹄子渐渐停了下来。
风过簌簌,楚辜看着她,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了句:“那你想本王如何捎你一程?”
这话倒是把简锦问住了。
眼下他就骑着一匹马,按照他的性格,绝不会和她一块儿骑这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