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荷猛地就醒了过来。一下子坐了起来,察觉自己在床上,立即又吓了一身冷汗出来,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还是当初那一身衣裳,领子也是好好的一个扣子都没解开,这才放下心来。
情绪稍定又觉得自己手脚软软的没什么力气,正想开口,就见那帐子被掀开了。
“你醒了?”
廖纪安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是你?”玖荷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不过停顿了片刻,玖荷就道:“谢谢你救了我。”
廖纪安一笑,露了一口大白牙出来,“路上碰见的。”
廖纪安回来到现在连身上的铠甲都没脱,玖荷打量他两眼。
胡子拉碴的,人瘦了许多,跟原先在平兴镇见的那一次相比,整个人都干瘪了。
玖荷慢慢的将腿挪到了床边,坐了起来,问道:“你去从军了?”
廖纪安点了点头,见她醒了心里一阵的窃喜,又笑了笑。
看见他这个笑容,玖荷倒是不太紧张了,她扶着床架子就想起来,只是刚站起来就是一阵的腿软,又觉得天旋地转一阵头晕,没等站直就又坐了下去。
廖纪安慌忙伸手来扶,不过手伸出去就有点犹豫,定在半空中不动了。
玖荷却没他这么多顾虑,当下道:“你扶我一把。”又主动伸手搭在他胳膊上。
廖纪安急忙用劲儿,将她搀了起来,只是一步走出去,玖荷又想晕了。
“方才大夫来过了,”廖纪安道:“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醒来头晕,要好好休养两天。”
玖荷抿了抿嘴,想起还在国公府的陶行……忽然抬眼看了廖纪安。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放到马车上带了出来,如果是他把自己救了,那说明他一点都不怕国公府……能不能让他去接了陶行出来呢?
可是……玖荷又皱了皱眉头,在路上他肯定是不怕的,但是去国公府要人……
廖纪安看她一脸的左右为难,心都要揪起来了,当下道:“咱们两个也算是旧识了,姑娘若有什么难处,直说便是。”
玖荷半低着头,声音淡淡的,“是有件挺为难的事情……我……你救了我,可知道是什么人擒了我?”
“是定国公齐家的人!”廖纪安愤恨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他跟齐家……不死不休!
玖荷道:“我弟弟还在他们家里。”她声音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去投军了,当下道:“你可知道陶大人?”
廖纪安点了点头。
玖荷道:“陶大人的儿子被齐家人骗了去,你——”
没等玖荷说完,廖纪安便道:“我去给你要接回来!”说着就想往外走,只是走了没两步又转了回来,又嘱咐一句,“你好好歇着,我一会就回来!”
但是这第二次出去,没两步又被玖荷叫住了,廖纪安再次转了回来。
玖荷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廖纪安一笑,一时间脑海里不知道闪了多少个念头出来,鬼使神差般说了一句,“纪安。”
“纪安,”玖荷冲他笑了笑,道:“我叫玖荷,孟玖荷。”
廖纪安心都要跳出来了,不过面上只是又笑了笑,道:“你等着我。”说完转身又走了。
只是没两步他又被玖荷叫了回来。
玖荷有点犹豫……半晌才道:“我记得你是西边的人,这是哪儿?”
她看了这屋里的装饰,虽然看不见什么金银之物,但是……床是紫檀木的,窗下那宝座是黄花梨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这是将军府。”
将军府……玖荷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一时百味交集,廖纪安却是完全没法领会她现在的心情的,等了片刻不见她说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玖荷坐到床边,一时间脑海里浮现千般思绪,只是不过片刻她便调整过来,看着窗下的茶几上那根银簪子,眼神又渐渐坚定了起来。
廖纪安大步出了院子,虽然方才没察觉,但是出来之后他立即冷静了下来,方才他似乎不经意之间……隐藏了身份?
廖纪安一下子愣住了,现在回去解释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只是他又皱了皱眉头,想着不如等到把陶行接了回来,再跟她道歉?只是想起她方才那声纪安来,廖将军脸上的笑容又出来了。
“将军。”
有两个士兵打扮的人,低着头,还有点畏惧凑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道:“您回来了!”
廖纪安看见这两个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踢了上去。
这两人是当初他派去保护陶敏家人的领头,他一共派了四个小队,加起来快一百人了,没想……
“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
那两人头更加的低了。
“我叫你们去保护陶家人,你们倒是能行,就看住两个老太太还有一个老头儿!当初是怎么说的?”廖纪安一边说,一边脚下却没停,“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中最好的斥候,第二天就叫人发现了!”
那两人急忙跟了上来,道:“我们也没想……那看门的老头如此敏锐。”
他们四个小队加起来一共一百人,一部分人在陶家周围各自警戒,还有一部分人藏在陶家前后左右的邻居里,甚至后头一处空房子还被他们买下来了。
小队长看着陶家砌墙糊瓷片在上头,还觉得陶家人很是警醒,哪知道……哪知道人家防的是他们啊!
“我也不跟你们多说,去点了手下弟兄,咱们出门办事儿去!能不能将功赎罪,就看这一次了!”
那两人面上一喜,急忙各自离去。
廖纪安刚站在将军府的前院等着点兵,就见方才他派去审问那四个下人的手下回来了。
那人可是看见廖将军是多么紧张车厢里头那位姑娘的,有点惊恐,都不敢抬头,将方才问出来的东西一五一十说了。
廖将军气得恨不得全副披挂上身,骑着马去国公府杀一个来回了,他皱着眉头,看着下头已经列队站好的一百多士兵,道:“走,我们去国公府!他们敢扣押我弟弟,就是拆了国公府都是便宜他们了!”
廖将军这边刚出门,睿王爷那边已经到了国公府了。
当时廖将军把睿王爷敲晕了,赵先宁吓了个半死,顾不得许多,急忙抱着王爷就往回赶,只是刚进王府,睿王爷大叫一声便醒了过来。
揉着自己颈后,道:“他倒是敢下手!”
睿王爷站在睿王府的大门口,仰着头揉脖子,就看见了王府门匾上那个牌子,顿时怒从中来。
“点了府上侍卫!居然还有人敢在我头上撒野,皇帝都不敢!”
赵先宁一声苦笑,这可真是口不择言了。
“王爷——”
没想睿王爷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道:“所有侍卫!能动的都出来!”
赵先宁皱了皱眉头,还是先去点人了。
睿王爷是先帝的弟弟,虽然都是睿王爷这么叫着,但是按照品级来说,他是亲王,府上按例是两千的侍卫,后来小皇帝登基,又给他增加了一千侍卫,再加上世子又是羽林军大将军,府里他名下的侍卫还有一千。
一共四千的侍卫养在府里……要知道皇宫里也不过两万常驻的侍卫。
赵先宁想了想,最后还是只叫了两千侍卫出来。
四千的侍卫实在是太过打眼了……明天就得有御史弹劾他们王爷。
睿王爷看着这黑黢黢一片的人,倒也没细数,直接上了马,道:“去定国公府!”
赵先宁再次松了口气,又想不是将军府就行。
睿王爷就这么骑着马,带着两千人,往定国公府去了。
只是到了门口,睿王爷又有点后悔。
早知道带攻门的大柱子来了,不能把他家里们拆了,总觉得这一次就是白来了。
定国公的门子看见前头这么一大群侍卫,吓得连脸都白了,而且站在前头那一位还是京城鼎鼎大名的睿王爷,莫不是下午……他连滚带爬的往大老爷屋里报信去了。
睿王爷抬头看了看定国公门匾上那块金灿灿的牌子,冷笑了一声,“去把大门给我拆了!”
一般来说,功勋贵族家里的大门,如果不遇上特殊的日子,那是一年都开不了一次的。
比方新媳妇儿进门,又或者陛下来访,最后一条便是家里重要的人死了,棺材是要从正门出的。
但是供仆人进出的角门,是常年都开着的。
当下一队侍卫就从角门冲了进去,门上两个看门的小厮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吓得是既不敢关门,也不敢开门,直到这些侍卫从他们身边冲过去,将他们撞在地上,他们都还是僵的。
侍卫在里头把大门打开了,迎了睿王爷进去,正好跟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大老爷碰面。
大老爷一见面便低了头下去,道:“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道王爷今儿来——”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睿王爷迎面一脚踢倒在了地上。
“王爷!”大老爷声音里夹杂了一点怒气。
睿王爷冷笑了一声,眉眼间的寒气能将人冻死,只说了一个字,“打!”
后头立即上来两个侍卫,冲着大老爷便是一顿抽,大老爷躲闪不及,身上衣裳破了不少,脸上也被抽了两鞭子,血淋淋的有点狰狞。
“这是国公府,我是正儿八经的侯爵!身份虽不及王爷尊贵——”
话没说完,便又被一鞭子抽在了嘴上。
睿王爷不动声色,那两个侍卫一点没停手。
这时候去拆门的那一队侍卫已经将半扇门的铆钉卸了下来,只听见咣当一声巨响,国公府的五扇大门,有一扇重重的落在地上。
奇耻大辱!当着他的面砸了国公府的大门!
大老爷一声惊呼,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那两个侍卫停手了,睿王爷道:“便宜你了!”说着他左右看看,视线所过之处,国公府的下人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的。
“去把陶行接出来!”睿王爷手里拿着马鞭,又道:“去把正堂给我砸了!他不叫我舒坦,我叫他再也舒坦不了!”
王爷带着两千侍卫,要说平常就是抄家……那也不过三五百的侍卫。
国公府别说抵抗了,连敢出去报官的人都没有,一个个蜷缩着站着,瑟瑟发抖。
得了消息的齐太君匆匆前来,看见自己儿子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后头国公府的正堂里头一阵的响,不仅有瓷器玉器扔出来,连窗户都叫人给拆了。
“王爷!你手上可有旨意?你这般肆意妄为,老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顺天府告你!”
“告告告!”睿王爷毫不在乎道:“我看你怎么告我!”
齐太君一见王爷分毫不让,立即又软了三分,“我们跟王爷有何仇何怨?王爷要这般折辱我们。”她指着地上躺着的大老爷,红了眼眶,“他也是朝廷亲封的侯爷,王爷何苦要下这个手。”
睿王爷心想这个时候是不能牵扯玖荷进来的,当下沉了脸,道:“你私囚朝廷命官之子,居心叵测,我这也是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