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的14号?”由于近来实在是发生了好些大事, 因此,想要记住发生了某件事的某一天到底是几号实在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就这样, 林雪涅很快给出了准确的回答,并继续回忆道:“那天下着大雨,但是艾伯赫特连伞都没打就跑到了我的办公室楼下……”
但是林雪涅才回忆了这么一点, 就迟疑地向路德维希问道:“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这一下,很是惊奇的路德维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并笑着说道:“不,不用了。知道这些就够了。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的,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
听到这样感性的话居然从路德维希的嘴里说出来,那实在是让林雪涅感到有些奇妙,于是她不禁转身看向路德维希的那张英俊逼人却是在眉眼之间总透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脸,并打趣道:“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跟你相爱的人在一起?”
路德维希知道林雪涅是在暗指他持续多年的单身状态,却是并不羞恼,反而很是坦然地说道:“我只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过两天就能忘记名字的人身上。不过,如果我看到那个能让我动心的女孩,我会知道的。”
对于路德维希的这一说法,林雪涅点头表示赞同,但除此之外,她也说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但你不能总是寄希望于一见钟情,路德维希。爱上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好吧好吧。”听着林雪涅这样一本正经的劝说,路德维希不禁这样失笑道,并在那之后很快换到了另外一个话题:“所以你不打算再说说你们报社为什么会派‘雪涅·林’过来我们的空军基地做采访了吗?”
当这样的话题开始时,两人又迈动起步子,并继续起了在空军基地里的参观。
“那是因为‘雪涅·林’前阵子去到东部边境,拍了一组捷克斯洛伐克军队集结完毕等待进攻命令的照片。大家都觉得我做得挺不错的。”
看起来,亲王殿下今天必定会被他的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震惊到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德累斯顿驻防的这两三周时间里,居然会发生这么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并且他也毫不掩饰地问林雪涅她怎么能这么做,并且艾伯赫特又是怎么会同意她去这么做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太危险了!它根本不亚于我开着战斗机去敌军的战斗机群里转一圈!”
随即,路德维希又把火炮转移到了艾伯赫特的身上!这让林雪涅不得不以这样的一句话终结所有。
——“我出发的时候没和艾伯赫特说。”
好家伙,这下路德维希的火力可以完全集中到林雪涅一个人的身上了。这让林雪涅不得不继续解释道:“毕竟那个时候他很忙,我做的那个决定又很突然,没可能那么及时的就告诉他。但是在事后,艾伯赫特对我的这一决定也是支持的。”
“这怎么可能!”路德维希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当然可能。如果艾伯赫特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那么费力也一定要帮我进到柏林大学了。他为什么不让我就一直待在家里呢?毕竟大部分的女孩都是这样的。”
当路德维希意识到林雪涅所说的的确都是真的也是对的,他就觉得自己可以彻底闭嘴了,于是那张俊脸看起来更不耐烦了,甚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心情不佳。
如果是别的女孩,甚至是一些对他并不熟悉的男性在看到路德维希·施泰因中尉露出了这样的神色后都会噤若寒蝉。但林雪涅却并不会这样,她甚至还在路德维希打算尽职尽责地开始为她介绍这座空军基地之前又说出了自己的一些顾虑和烦恼:
“最近我有了一点担心和顾虑。也许你会愿意听我说说一说?现在我已经是个记者了。这样一来,我肯定得让别人看到我,而不是躲在一个假名后面随心所欲地写我的文章。可是作为一个非雅利安人,这样会不会又有些太高调了?”
眼见着先前还天不怕地不怕,连自己一个人去到一触即发的边境地带这种事都能做得出的女孩现在又这样坦诚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担心和忧虑,路德维希简直觉得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在思考片刻后试着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我们这里公开的秘闻,但你不可以把这些写进你的稿子里。”
在得到了林雪涅的郑重点头后,路德维希这才又开始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元首很不喜欢犹太人吧?”
林雪涅:“知道。他认为上一场大战之后,德国之所以会遭遇那样的沉沦,是因为魏玛共和国的犹太血统。他也厌恨日耳曼民族的德国被那样一个政府所统治。”
路德维希:“很好,看起来你知道得很清楚。那你应该也知道,从好久以前起,犹太人在德国就不被允许成为法官、律师和警察这类的政府公职人员了。”
林雪涅:“是的,我知道。”
路德维希:“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在我们的空军队伍里,有一个有着犹太血统的高级将领,你会怎么想?”
林雪涅:“什么!?”
这下,林雪涅真的是完完全全的震惊了,并认为路德维希肯定是在和他开玩笑!可当她带着毫无掩饰的难以置信看向对方时,却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这是真的。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也不能告诉你他是我们空军建设时的二把手还是三把手,但他的地位的确很高很高。他的父亲是一个纯种的犹太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根据我们的法规,他其实是不能留在我们的空军队伍里的。但他实在是太重要了,并且才华横溢,我们都很喜欢他也很尊敬他。所以空军部就给他出了一个雅利安证明,证明他的父亲其实是一位德意志的落魄贵族,还给他的母亲和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德意志贵族编了一个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写得比古典歌剧里的爱情故事都还感人。所以,他就从一个犹太混血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纯种的雅利安人了。”
听完了这个故事的林雪涅整张脸上都写着“三观碎裂”,可路德维希却还要再对她说一句:“这是真的,而且千真万确。”
眼见着林雪涅一时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路德维希又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就算是最严厉的规定,在执行到每一个人的身上时都不会是完全一样的。你完全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更何况,你还有艾伯赫特。那家伙虽然还只是一个党卫军的上尉,但他可不是一般的上尉。虽然我也解释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但我确信他应该得比很多和他同级别的党卫军军官要厉害很多。厉害很多很多。”
当林雪涅听到小亲王话锋一转,就这样又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夸起了她的恋人,她不禁笑了起来,并又问道:“既然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那你能不能说一说,他厉害在哪儿?”
让小亲王给好好说说他的那位友人到底有多厉害,他说不出来。
让小亲王再给说说他的那位友人到底厉害在哪儿,小亲王表示这可能也有一点哪儿。
于是最后他只能故作深沉地表示道:“嗯,我觉得你可能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应该怎么在你眼前夸他才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每次更新都只在11点……然而这会儿写出了一章,我还是先发了吧……
再次提醒,最近应该还不能恢复日更的啊!
第167章 chapter 168
这是一个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 林雪涅结束了一天的采访, 回到了她的家里开始撰写那篇由她所负责的,关于柏林空军基地以及那支被派往德累斯顿驻防的战斗机联队稿子。
打字机的键盘被敲响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响起。但是在一连串的声音响过之后, 它们又会停下来一会儿。那是因为打字机的主人停下了动作, 并握起了笔, 在旁边的草稿上写起了些什么。
今天, 她并没有在自己卧室的书桌上开始写作,而是把打字机连带她的稿纸一起搬到了客厅的桌子上。这是因为她想要在进行这些工作的时候也能够看到那个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她的恋人。
在慕尼黑危机结束之后,仿佛一切都又恢复了正常,连带着绿眼睛贵族的上班时间也不再那样总是会持续到深夜了。
于是当艾伯赫特回到这里, 并听到浴室里响起的水声时,在好久以前就向自己的恋人展现过不错厨艺的绿眼睛贵族就提议由他来负责今天的晚餐。
就这样,才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 又在客厅的桌子上装模作样地摆开了阵仗,打算在等待的时间里也完成一些工作的林雪涅就再一次猝不及防地被恋人做菜时认真的样子所吸引了,并且一连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法平心静气地把注意力投进她的稿子里。
她只能泄气一般地放弃了才刚刚开了个头, 又或者也可以说连头都没有开的稿子。
秀色在前,意志不坚定的人又应该怎么才能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工作上!这简直比在菜市场门口读书都还考验人心。于是林雪涅干脆把打字机推到了旁边一些的地方, 并开始专心致志地看向艾伯赫特的背影。
可此时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的艾伯赫特却仿佛根本不需要回头看就能够知道林雪涅正在看着他,并问道:
“饿了?应该很快就能好了。”
当艾伯赫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他转身看向正坐在客厅桌子前的林雪涅,并在对上那双很亮很亮的眼睛时露出了笑容。
那让林雪涅坐直了身体,并问道:“你不用转身都能知道我在看你吗?”
对此, 绿眼睛的贵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在转回身之后给他正在烹饪的那块牛排上放上了一点迷迭香。
林雪涅的声音就在那之后轻轻地传来:“那……你也能知道在看你的那个人是我吗?”
在看着牛排的同时也准备起了蔬菜色拉的艾伯赫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只有你会用这种眼神看我,雪涅。”
而他才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身后的那个正在轻手轻脚地靠近着他的女孩突然往前一冲,撞到了他背上,并从身后抱住了他。
“我今天去柏林空军基地了!在他们的指定地点拍了照,也被专门负责接待我的一名准尉带着参观了那里。你猜我在那里遇到了谁?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中尉!”
或许是因为今天才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样一个称呼,林雪涅感到新奇极了,并在松开她的恋人后连着把这么一长串的称呼重复了好几遍!
“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中尉!说完这串名字我舌头都快打结了,可那里的人居然都是这么叫他的!而且带我去那里参观的准尉好像还很崇拜他,之前还拦着我,不让我过去找他。等到他发现我和路德维希居然还认识的时候,他惊讶得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那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然后我就干脆着重采访了路德维希·施泰因亲王中尉。”
再次重复出这个几乎都要能让她舌头打结的全称,林雪涅甚至都没能忍住地笑出声来,并说道:“等到采访结束的时候,他还很严肃地告诉我,如果我还能去波兹坦,曼弗雷德少尉也会很乐意接受我的采访的。”
当林雪涅在说完那些之后又学着路德维希的语气和神态重复了一边“曼弗雷德少尉”这个称呼,然后把自己笑得不行的时候,艾伯赫特无奈又好笑地叹了一口气,并把火关了,叫出恋人的名字。
“雪涅。”
“嗯?”
林雪涅看向出声叫她的恋人,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一句话语,却是得到了来自于对方的一个吻。
事实上,绿眼睛的贵族是想要一手捧住恋人的脸颊的,可手上的些许油腻让他选择了只是欺身上去,用手腕揽着人,给予对方一个轻柔却又缠绵的吻。
在这一吻结束后,他开口说道:“虽然路德维希和曼弗雷德都是我很好的朋友。可如果你在我们独处的时候一次又一次重复别的男人的名字,我还是会有一点妒忌的。”
说着,艾伯赫特打开水龙头,洗起了手。林雪涅则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后点了点头,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地试探着问道:“那……你会怎么表达你的妒忌?”
艾伯赫特:“用语言?”
可这样一个答案却是又把林雪涅给逗笑了。但很快,他就被洗好了手的艾伯赫特一下抱了起来。由于被对方抱得老高,林雪涅不得不双手一起圈住艾伯赫特的脖子以维持平衡。下一秒,她就听到艾伯赫特调笑一般的话语。
“看起来,你不喜欢我用语言来表达。”
说着,艾伯赫特就把林雪涅放到了厨房桌子上干净的一侧,并吻上了对方的嘴唇。可是这样一个吻却是很快往下,眼见着这个吻很快就要从脖子和锁骨那里继续往下,慌乱中的林雪涅连忙让自己从桌子上下来,并在推拒着艾伯赫特的时候说道:“我很饿了!真的!我们还有多久能吃饭?”
绿眼睛的贵族很不相信她地看向她,林雪涅则用她能想到的,最真挚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恋人,并还要委屈地揉揉肚子,表示她真的已经很饿很饿了。
在这样看了林雪涅好一会儿之后,艾伯赫特才认命地重新开了灶台上的火,并表示:“你还要在等一会儿。”
可是这样之后他又会心疼忙了一天,可能真的已经很饿了的恋人,就在小盘子里装上了一点用来给牛排做配菜的土豆泥,再放上了调料后和一个小勺子一起交到了林雪涅的手上。
“先吃一点,但不能吃太多。”
虽说艾伯赫特为两人准备的晚餐已经并不复杂,只是比简单稍丰盛一点,可是当回家本就不早的两人真正开始享用他们的晚餐,十月柏林的夜晚早已到来。而在这样一个已经能够感受到些许寒冷的夜晚,客厅里并不能称得上明亮的暖色灯光却能够让人感受到美妙的温馨感。
当林雪涅切着牛排,并在那之后一口一口地把它们放进嘴里的时候,她会感觉到属于绿眼睛贵族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再感受到了这样的目光好一会儿之后,她不禁在放下刀叉后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虽然说林雪涅在真的这么做了之前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艾伯赫特的贵族,可他却是没能想到自己的恋人居然会在那样之后干脆挡住了自己的脸。于是他也放下了刀叉,并伸出手要去抓眼前这个女孩的手,问她怎么了。
林雪涅:“我……我之前洗完澡出来,连眉毛都没画!没打扮自己,穿得也很随意……”
艾伯赫特:“所以……?”
林雪涅:“所以我现在不想被你这么看。我想等到我好好打扮过之后,在很好看很好看的时候才让你这么盯着看。不然你闭上眼睛一想起我,就全是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艾伯赫特简直哭笑不得,并问她:“那我呢?等到我一天天变得不年轻了,也不好看了,你……”
艾伯赫特并未一次就把话说完,而林雪涅则在他再次开口说出些什么来之前一下反握住对方的手,并十分肯定地说道:“就算哪天你变得不再年轻了,想要让你变得不好看也是不可能的事。”
说完,林雪涅也再顾不上自己没画的眉毛,还有那许许多多让自己很不满意的地方,并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说道:“你从小到大的样子,我都喜欢……而且每次我觉得我已经喜欢得不能再喜欢的时候,你都还能变得让我更喜欢一些……”
听着这样的话语,艾伯赫特不禁笑了起来。那是自己的心又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一种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填满了的感觉,也让他不禁抓住恋人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那样的虔诚和柔情让林雪涅不禁在努力了好几次之后鼓起勇气说道:“我爱你,艾伯赫特。过去很爱,现在很爱,以后应该还会更爱。”
这句话语让绿眼睛的贵族愣住了,并在好一会儿之后在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向恋人的时候说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能够遇见你,雪涅。”
可没曾想,林雪涅却是在听到那句话之后一下就哭了出来。那应该是感动的泪水,并不甜,却绝不苦涩,也让她很快就抽回了被艾伯赫特抓住的手,并提醒对方快些好好吃饭!
然而就在这间屋子里满是温馨和爱意时,这片夜色中却是由远端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以及隐约可见的火光。
只是在这天的夜里,绿眼睛的贵族却是在自己的恋人察觉到那些之前起身拉起了厚厚的窗帘,为她遮挡住了那些。
那是犹太人的集会以及他们对纳粹政府所提出的抗议。抗议纳粹德国向他们中的一部分所发出的通牒,以及即将实行的驱逐出境……
第168章 chapter 169
【亲爱的哥哥:
我感到很害怕, 前天晚上我们被装上了闷罐车, 和很多很多人一起被运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运我们的队伍长得都看不到头, 也看不到尾巴。爸爸告诉我, 他们要把我们赶回波兰, 可是波兰也不想要我们, 他们也讨厌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最后会去哪里。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呀?德国是他们的家,可那也是我们的家啊。
真希望有什么人能来帮我们。】
193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