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明显就是在责怪大夫人这次带众人来请安的行为,话说到这明面上海半分不饶人,大夫人也无从狡辩,只得静立不语。
来庆安的人都察觉到了老妇人的责怪之意,就连之前说着俏皮话卖好的骆明磊此时也是慢慢往后挪着脚步,想减少一下存在感,一时场面无语。
只是,骆明诗却上前一步。
在众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她的举动犹为显眼,老夫人打量着她,一身大红色襦裙鲜艳娇媚,更衬得她肤质雪白剔透,生的明眸皓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美好的犹如一株冬日里傲放的红梅。
只听她说:“祖母,是我让母亲带我们来看你的,都怪我私心想着,那日祖母赏我的红宝石滴珠翡翠钗,我高兴坏了,都忘了给祖母道谢,就想着要特地来送给祖母看看,祖母你看,好看不好看?”
说着,还微微晃动头上的珠钗,珠钗上的滴珠随着她的晃动而动,富有光泽且熠熠生辉,骆明诗这样做时,极像个对长辈撒娇的孩子,再加上她长得好,也会玲珑讨巧。
果然让本来心里不怎么高兴的老夫人神色缓和了些,特别是在看到骆明诗头上果然带着那日她赏赐的珠钗,神色才终于满意了些,“好看,真不错,曼玉你也瞧瞧。”
曼玉是四姨娘的闺名,四姨娘果然听话的瞧了瞧,才道:“好看,二小姐带着可比我这个老太婆好看地多。”
老妇人随即道,“你若是老太婆,那我是什么,莫非你是在讽刺我这个老太婆?”
“哪儿敢啊,老夫人您可是我们骆家的顶梁柱,老佛爷,谁敢说您是老太婆,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两人一打趣,气氛顿时活络不少,骆明诗也笑着,不紧不慢说道,“祖母可是大有福气之人,大家都想来沾沾您的喜气,但是又怕烦扰到您,如今一聚起来,也少了几次叨扰祖母您,可不就是为祖母您着想嘛。”
边说着还边做出略微委屈的样子,总算得老夫人正眼相看,一看,又乐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还鼓着个包子脸噘着嘴,好不可爱,笑骂道:“你个小滑头,自己想来又不敢来,鼓动着这么多人一起还说什么沾我的福气,也就你母亲好性子依了你。”
骆明诗见老夫人这般笑骂总算把这一页揭了过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管老夫人与他们这些小辈亲厚不亲厚,总归是她的子孙,但是对大夫人就不一定了,老夫人对大夫人素来不喜,直接打脸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今日若真要施威,大夫人是铁定讨不了好。
骆明诗这番解围,如此一来,不管大夫人认是不认,她都已经欠下了骆明诗这份情。
墨香帐暖,大夫人屋内,一副上好的茶具被一个翻舞着的绫罗大袖直接拍翻在地,一地的碎片还在嗡嗡作响,菊香惊慌上前道,“夫人!”
叹了口气,喊来外房丫鬟冬香收拾,又给夫人新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夫人这又是何必。”
“我知那老太太不喜我,但没想到她居然这般扫我颜面,还要轮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我解围,我堂堂镇国公侯府嫡女,何时受过这种气!”十指握拳扣得死死地,眼睛也紧紧闭着,像是在极力忍耐。
“夫人如今已为人妇,有些事情不得像之前那般随心所欲……”后面得话没再说下去,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只得默默地将那冷掉的茶水又换上新的摆好。
再睁开,眼中已渐渐恢复清明,菊香立即将茶水奉上,大夫人接了,慢慢啜饮着,那边菊香还有些期期艾艾地,大夫人扫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菊香想了想,还是含蓄了提了提:“那二小姐……”
大夫人眸光闪了闪,只是含含糊糊道:“我知她是个好的。”
宁静居内,骆明诗只身站立在花园里,微风拂过,带起她的衣摆广绣随风而舞,只见她嘴角带笑,眼睛却闭着,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望春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小姐,不知怎么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小姐在想什么?”不由自主的,就将这句话问出口,可刚说完就后悔了,哪有奴婢问主子话的。
不料骆明诗却回答了,她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像是乘着风送到了望春的耳边,她说:“我在欣赏风景呢。”
温柔的声音拂过望春的心里,刚才的懊恼也荡然无存,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只是疑惑的问道,“小姐闭着眼睛如何欣赏风景?”
骆明诗闻言眼睛仍是闭着,只是笑得更甜了:“赏景不一定要眼睛去看的,望春你也试试,闭上眼睛,你有没有听到落叶的声音,有没有听到落花的声音?哦,还有那水声,”骆明诗声音更兴奋了些,“那小池子里,鱼儿游过带出的涟漪花纹,望春你看到没有?”
望春早就跟着骆明诗的话闭上了眼睛,跟着她的指引也感受到了其中一二分的滋味,此刻也跟着自家小姐笑着说:“是啊,小姐,我看到了,真美。”
不得不说,这样的小姐非常有感染力,跟以往的样子都不一样,又复听到她家小姐的声音在喃喃:“不,望春,你体会不到的,这世上最美的风景就在此刻,在我眼里。”那是我在狼群利齿下偷来的美好,在挣扎中梦寐以求的片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从中听出来了几分悲哀。“小姐,天凉了,快进屋吧。”
“恩。”淡淡的应了声,再睁开眼,嘴角的笑容已不再。
如今我重生而来,目的是报仇,身过之处尽是毁灭,不达目的誓不得安生。
“小姐,这钗子……”望春替骆明诗取下那珠钗,正在替骆明诗梳洗的望春有些踌躇了,若是平常的事物,望春也不会如此,只是总觉得小姐对这珠钗偏要上心些。
骆明诗闻言瞥了那珠钗一眼,眼中不见丝毫喜色,转而又轻飘飘的移开眼神,面无表情的说:“好生收着吧,总有用的。”
转复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今日见着二少爷了吗?”
望春想了想,仔细答道,“二少爷今日和小姐一起去拜见了老夫人之后,就去了学堂,之后就再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