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答道:“翠姨娘跟前的寻烟说,这几日总有人偷偷摸摸给翠姨娘送信,而后翠姨娘都会吩咐人去老太太院里。”
骆明诗微微诧异,眼珠子一转,道:“你去告诉她,只要她能拿出翠姨娘的大把柄,我必然会为她姐姐报仇的。”
这寻烟乃是翠姨娘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与赤玉本是姐妹,但是因为府里机会拉帮结伙,因此不收姐妹,所以才谎称不认识。
若非骆明诗偶然撞见,也会被蒙骗过去,毕竟两人都没有过交谈,甚至很少同时出现,恐怕也是怕被眉宇间那一抹相似看出来吧。
她们两人正低声交谈,忽然听见外边有脚步声。
骆明雪打发了见夏,甫一见骆明诗屋里装点的素净,根本没有在大夫人布置后在自己布置一番,心中微微惊讶,但随即一想,小小的庶女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心里也就开心了。
可随着往里走,她发觉被打脸了,因为布置是另有乾坤的。
比方说那些古朴的桌凳都是檀木的,摆放的一些珍奇的宝贝也许不够贵重,但都是小巧,很有心意。
而这样的东西自己房间里也有一份,都是父亲送的。一时间定在那,怒火中烧。
望春掀开帘子,正好瞧见了她,一面快速的上前请安,一面视线四散,发觉见夏不在,暗自一叹。
“大小姐安,二小姐在屋里,我这就去请。”
骆明雪直接绕过了她,冷冷道:“不用了,这青天白日的,她在屋里做什么?”
她一把掀开湖绿绉纱软帘,只见里屋用花梨木雕山水花鸟隔断隔开,打眼便能瞧见一张桌子,骆明诗正在练字,见她来了才放下笔,微微一笑,颔首道:“长姐。”
平白她自是不会来,只因今日刚从骆安时那得到了一副画卷,这才叫这个小小的庶女开开眼,可瞧见骆明诗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她去求的就是这幅画,却被搪塞回来,给了一副蝴蝶展翅图。原本以为是父亲舍不得,却不想给了别人。
骆明雪冷笑,原本瞧着骆明诗这些时间安分守己,以为是消停了,却不想是暗地里折腾,连自己都骗过了。
果然是狐媚子生狐媚子,两个狐媚子弄得爹爹团团转。
她站坐姿态皆是大夫人求了宫里出来的人指点的,因此极为的气派,目光落在上面,略显刻薄的打量了一番,这才强撑着微笑道:“妹妹可知这幅画的来历?”
骆明诗微微一笑:“还请长姐赐教。”
“这幅字乃是申不害所写,而他最有名的并非字迹,而是话语,传闻他说:君之所以尊者,令也,令之不行,是无君也,故明君慎之。他在韩为相十九年,使韩国走向国治兵强。”骆明雪面上升起一丝惋惜:“真说起来,申子出身于郑国,可惜他二十几岁的时候,郑国就灭亡了。”
骆明诗眨着眼睛,心中不解她为何来此卖弄,嘴上道:“长姐当真是学富五车,连历史上的故事都这般清楚,可见是连史记都有涉足。”
骆明雪矜持一笑:“不过就是闲来无事看看罢了。这郑国原本也是个泱泱大国,可惜为后宅所累。仔细一想想,武姜偏疼孩子都会引来如此大祸,那男子呢?”
骆明诗垂眸,明白这是来敲打自己的,睫毛颤颤,只觉得这番话说的有些好笑,但她不欲与骆明雪恶交,当即微笑点头,“长姐说的是。”
实际上,骆明诗名字里有个诗,却是不喜欢读诗书,只因她觉得那些东西不过是颂春伤秋的东西罢了,相比之下,更愿意看一些历史上的故事。
她自然是清楚郑伯克段于鄢这个故事,更清楚这个故事出自左传。
骆明雪见她乖乖低头,自是高兴的很,却听外边有人道:“小姐,老爷嘱咐人送过来了桃子,听说这后宅里头,除了夫人那有,就小姐这里有呢。”
骆明诗眼睛一暗,只见帘子一掀开,见夏走了进来,喜滋滋的捧着万叶莲花图案的碟子走了进来,随即脚步一顿。
见夏一怔,没想到骆明雪也在这里,屈了屈膝,“大小姐安。”
骆明雪怎么安得起来,她看着那水嫩的桃子,心中简直要结冰了,她可没忘了刚才见夏的那句话,后宅里头,只有母亲和骆明诗这有。
骆明诗暗骂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身为庶出,很多事情要仰仗嫡母,和嫡姐恶交能有什么好处?
立刻问道:“大夫人那里,老爷赐了几盘?”
见夏原本是想恭维骆明诗,但见骆明雪在这,只能嗫嗫道:“两盘。”
骆明雪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骆明诗含笑道:“说起来姐姐每日这个时辰都要陪着母亲,父亲想必也是叫人少跑一趟,一起送了大夫人那吧。我还疑惑呢,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来找妹妹,原是怕爹爹只赏了母亲与姐姐的,没赏我的,怕我难看呢!”
骆明雪淡淡一笑,心中郁结还是难散,目光撇到那副字上,声音冰冷:“这郑武公原本还有个儿子原繁,是为庶出,但郑武公仍旧选择嫡妻长子,如此可见,庶出不堪大用!”
骆明诗眉头一蹙,这话半点情面都不留,叫人好生的难看。她不想给自己树敌,却也不想做软柿子,给人想捏就捏。
“公子突在齐国大军的帮助下杀回郑城,复位郑君,问原繁为何不帮助自己,原繁答,一臣不侍奉二主,回府后自缢身亡。如此之人,可堪大用?”
她说这话时,不卑不吭,眼神明亮,一身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恰如雪地里的翠竹,任由风雪拍打,也怡然自得,尽展本色。
骆明雪心里一虚,她不过是在得知这个典故之后,想要敲打一二,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故事,因此甚至不知骆明诗说的是真是假,自然对不上。
嗫嗫了半响,气愤道:“果然是伶俐的口齿,也不知是不是狐媚子都有这般伶俐的话语。”说罢,拂袖而去。
见夏一见她走了,心口的气一送,笑道:“小姐这才是博学多才呢,瞧瞧把大小姐说的,哑口无言。这下子看她们称赞什么?没有样貌就算了,还没小姐聪慧!”
骆明诗盯了她半响,款步上前,然后一巴掌抽过去。
“啪”的一声,在室内回荡。
见夏被打得一怔,根本说不出话,却见骆明诗冷冷道:“送去给管家,就说做事不尽责,明明叫着守门,却去了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