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忠斟酌着措辞跟殷鹤成汇报,虽然已经有在避重就轻,然而殷鹤成一听到何宗文也住进了许长洲的洋楼,嘴角随即往下沉了沉。
也是这个时候天边突然传来两声闷雷,隆隆作响,黄维忠不知是受到雷声干扰,还是忌惮于殷鹤成的脸色,话说到这便止住了。
不过殷鹤成似乎没有追究他突然噤声的意思,反而拿起办公弄桌上一份刚刚批过的文件又翻了起来。
殷鹤成低头看文件,不再说话。黄维忠看到殷鹤成的眉头越来越紧,不知道他是因为文件上的内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外面的雷声一阵接一阵,衬得办公室里格外安静。
几声响雷过后,外头下起暴雨来,哗啦啦作响。殷鹤成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眼外头的雨势,冷淡吩咐:“你让他们去准备一下,我明天去乾都。”
那一边,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顾舒窈一直待在家里反复研读那些资料,她也不敢确认那种和青霉素类似的物质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
顾舒窈家里原本就是开药房的,对西药感兴趣也自然。何宗文喜欢她有自己的主见,也乐意帮她:“书尧,如果你感兴趣,其实你可以去法国留学研究药理,那边的条件是目前过国内无法比拟的,而且你知道的,那个实验室就是在我之前留学的大学里,我还有一位中国朋友在那个实验室,他应该可以帮你。”
何宗文现在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前几天还跟着曾庆乾去了一趟孔教授家。孔教授的建议是孔盛州局势不明,越早走越好。刘志超、吴楚雄因为之前也参与过学生运动,因此也申请到了奖学金,准备一起去法国。
顾舒窈也有些犹豫了,她之前没有跟何宗文他们出国的打算。何况这个年代的交通并不发达,不是想回来随时就能回来的。出国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都必须处理好。
不过姨妈这一回倒是十分支持顾舒窈出国,想必曾庆乾三天两头到洋楼里来,曾庆乾和何宗文要去法国的事情姨妈多多少少听到了。姨妈对顾舒窈说家里有她和许长洲帮她打点,梅芬和兰芳也可以由他们先照顾,要她没有后顾之忧,几年之后学成再归国。
话虽这么说着,但姨妈还是担心,话说一半突然搂住顾舒窈哭了起来。
姨妈的反应有些反常,顾舒窈只觉得奇怪,姨妈哭了一会才告诉顾舒窈一条新闻。那不是什么时事消息,而是一条花边新闻,讲的是少帅殷鹤成和曹三小姐曹梦绮往来密切,两人还在舞会上跳了一支舞。
姨妈一直都知道顾舒窈的处境,起初顾舒窈在殷鹤成官邸里过了几天夜,姨妈一开始还以为有挽回的余地,顾舒窈见她误会索性不瞒她,将殷鹤成要和别人订婚的事都告诉她。张姨妈听完后十分气愤了,要和别人订婚了还将人留在官邸算是什么事?难不成是想留着做姨太太还是外室?再怎么说,以前顾舒窈的父亲还救过殷司令,正儿八经订的婚事,她这个外甥女也还没有嫁过人,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然而当时姨妈再怎么生气,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桩事,似乎还并不怎么真切。如今这新闻一看,徒然冒出一位活生生的曹小姐,仿佛还能透过文字看到她的万千仪态。从国外回来的大家闺秀,哪是她这个外甥女能够比的,而男人又多是见异思迁的,等到他成了婚有了孩子哪里还记得之前有个什么前未婚妻。
许长洲说得对,顾舒窈与其待在盛州看着殷鹤成结婚,还不如跟着何宗文先去国外留几年洋,这样看起来似乎要体面一些。
姨妈想了想,索性跟顾舒窈半挑明了说:“我看何公子就是个不错的人,人谦和又有礼貌,一点富家子弟的傲气都没有,还会照顾人,你跟着他出去姨妈也放心。”
顾舒窈听姨妈这么说,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顾舒窈沉默了好一会,并没有说话。
姨妈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宗文正好准备下楼,听到了这句话,不过他不是个喜欢探听隐私的人,随即又上楼了。
顾舒窈倒还平静,拿起客厅茶几上那份似乎还被雨水打湿了些的报纸。她扫了一眼那天的头条,曹梦绮这三个字眼熟得很。顾舒窈想了一会才记起来,这位曹小姐就是上回她在画报上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名媛。
这样一个精致优雅的女人,要送怎样的礼物才能讨她的欢心?顾舒窈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顾舒窈皱了下眉,不过一瞬刚才那个念头便被她压下去了。
曾庆乾那边倒是进展顺利,第二天他冒雨过来,跟何宗文说他的护照和签证都已经办妥,只准备买船票了。
顾舒窈在一旁听着他们两商量船票的事,谈论到一半,何宗文忽然回过头来看了顾舒窈一眼。顾舒窈正在出神,看到何宗文突然回头看她,不禁打了下颤。然而在何宗文说话之前,顾舒窈却已经开口了,“我也想跟你们去法国。”顾舒窈的护照签证何宗文很久以前就帮她办好了,而且还是用的顾书尧的名字,她如果想去,只要买船票便可以了。
何宗文听顾舒窈突然这么说,十分惊讶,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他愣了一会后才望着顾舒窈笑道,“书尧,这样真是太好了!”
顾舒窈也跟着笑了下,对曾庆乾道:“就麻烦你先帮我买票了,不是笔小数,钱我先给你。”说完便去楼上去钞票去了。
燕北女大没有这种奖学金,不过好在顾舒窈自己并不缺钱,这几个月下来药房的盈利加上她之前卖翡翠白菜剩的那些钱,去趟法国还是够的,而且她不准备长时间留学,只想着把抗菌药的事情办妥就回来。
最近一趟去法国的北欧轮船是三天后出发,因为有布里斯帮忙,只提前了这么几天竟也买到了票,不过最近天气不大好,何宗文和曾庆乾他们还是有些担心到底去不去得成。
不过顾舒窈还是做的走的打算,她先和何宗文找了布里斯简单道别,毕竟她也受了不少布里斯的帮助,她特意问了布里斯有什么需要替他带到法国去的么。布里斯依旧与她开玩笑,“连书小姐都去法国了,我真是“归心似箭”。”布里斯“归心似箭”用的中文,顾舒窈暗自惊叹他中文长进之快,不过转念一想,布里斯来盛州也有大半年了,时间倒真是过得快。
顾舒窈听何宗文说,海运的话先往南经过马六甲海峡,往西跨过印度洋,到亚丁湾后进入红海,再穿过苏伊士运河,最终到达法国的马赛。他们乘坐的北欧轮船已经是最快的了,但这一趟下来至少也要三周。
顾舒窈的行李很简单,因为是去法国,她只带了洋装、书以及必要的钱。倒是姨妈怕她在海上没东西吃,给她准备了好些水果带到路上吃。
到这个时候,姨妈反倒有些犹豫了,这一趟过去那么远,隔着茫茫大海,海上风浪又大,要是着船半路上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何况近段天气又不好。
倒也是巧,三天后突然放晴了,那天太阳从层层的乌云里照出来,海面上倒映着粼粼波光。
盛州港很大,是燕北第一大港口,国内外往来的客轮、货轮都停经于此,港口的挑夫更是数以千计。
港口风很大,姨妈穿了一身旗袍,外面披了一件外搭,和许长洲以及兰芳一起来送顾舒窈。顾舒窈则穿了一身米白色的连衣裙。
姨妈恋恋不舍地嘱咐顾舒窈:“海上风大,你再多穿些。”
顾舒窈从前经常出国,并不把出国当回事,可这一回却觉得不同以往。她没忍住,一把拥住了姨妈,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竟带了些哭腔,“姨妈,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药房药厂还有梅芬她们两姊妹就托付给您和姨父了。”
不远处,孔教授、孔熙以及一些同学也过来送曾庆乾他们,他们和顾舒窈特意拉开了些距离。因为上次的意外,顾舒窈和殷鹤成的关系已经在同学中传开了。顾舒窈虽然坦荡,可学校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因为顾舒窈的演讲而受到激励,不过也有人在传顾舒窈是殷鹤成特意派到学校里监视他们,那次中弹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戏码。就连吴楚雄,这次见面对顾舒窈的态度也没有从前自然了。
王美娟和曾庆乾告完别后,第一个走到顾舒窈这边来,她望向顾舒窈的眼神是怜悯的,不用想她肯定是知道殷鹤成和曹小姐的事情了,她仰慕的名媛小姐居然和她同学的前未婚夫有瓜葛,这天底下就有这么多巧合。只是,在王美娟的眼中,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和曹梦绮比较,再怎么优秀,和曹小姐那样的人一比,也会变得黯然失色,顾舒窈也一样。
正因为这样,王美娟也在替顾舒窈遗憾。
过了一会,孔熙和何宗文也走了过来。顾舒窈许久不见孔熙,朝她主动打了下招呼,孔熙走到顾舒窈身边,对她微微笑了笑,道:“去法国挺好的,我过两年也想去,到时候再来找你们。”
顾舒窈点了点头,“你也保重。”顾舒窈没准备在法国待太久,两年后她应该已经不在法国了。
不一会儿孔教授也走了过来,他自认为有识人之明,并不怎么介意学校里的传闻。
“书尧!”孔教授直接叫的顾舒窈这个名字,他看着顾舒窈的眼睛道:“书尧,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出国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吴楚雄他们和几个过来送别的同学也跟着孔教授走了过来,他们听着孔教授叫顾舒窈“书尧”,都吃了一惊,都惊讶地看着顾舒窈。
顾舒窈先前翻译的书籍以及在报上写过的文章他们都看过,因为神秘,在学生这个圈子里名气反而更大了。他们都没想到,那个大名鼎鼎却只知起名的“书尧”竟然就是她,还一直在他们身边。
顾舒窈这个身份似乎比她是殷鹤成未婚妻那件事更要令他们震惊,吴楚雄在一旁看着顾舒窈,一时连话都说不出了。
既然要走了,顾舒窈也不打算隐瞒,所以并无所谓,对孔教授笑了笑,又跟同学们告别:“一定,您也要保重!大家都要保重!”
话刚说完,停在港口的那艘三层高的轮船鸣了一声笛,这是在提醒乘客该登船了。这艘船能容纳好几百人,上船的乘客很多,而且来自不同的国家,除了中国人,不仅有法国人,还有英国人、印度人。
何宗文怕顾舒窈走丢,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头看她,顾舒窈因为手受过伤,何宗文还主动替她拿的行李。
放好行李后,他们一行五人都站在甲板上和岸上的人告别。
紧接着,随着汽笛长拉了一声,他们乘坐的轮船一点点驶离港口,顾舒窈朝着姨妈的方向挥了挥手,却突然看到有几辆汽车和卡车突然在港口停下,卡车上的人穿着军装,一看便知道是盛军的人。他们从卡车上跳下,很快就将港口戒严,还有士兵从港口驶船开过来,似乎是想接近这艘轮船,然后让它停下。吴楚雄见状不妙,连忙跑到驾驶舱去,这次出国一定不能让盛军阻扰。
船上的乘客看到有军队赶过来,不明所以,开始有了骚动。
不一会儿,在士兵的簇拥下,从汽车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港口的栏杆处,港口的风很大,他身上的那件披风更是被风卷起。他的视线正往游轮这边望来,一点点地扫过,像是在寻着着什么。
顾舒窈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还会见到殷鹤成,她过来是做什么?
何宗文也注意到了殷鹤成,对顾舒窈道:“要不我们先回船舱?”
顾舒窈起先还有点紧张,害怕殷鹤成作梗,然而她刚准备走,轮船便开始加速前行了,将海面上那几艘小船远远甩在后头。顾舒窈松了一口气,想必是吴楚雄他们已经成功。
因为逼停无果,海面上有士兵恼羞成怒举起了枪,哪知突如其来一声枪响。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后来才发现是岸上的军官鸣枪示了警。他似乎并不允许他的士兵开枪。
也是在这个时候,顾舒窈突然发现港口那个人已经看见了她。他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她身上,而这一回她也没有再躲避,而是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
山水万重,这一次终归是彻底了。
轮船渐向浩瀚的大海,他们之间隔着越来越广阔的海面。港口时不时有船只发出呜呜的汽笛声,是离别的旋律。
第93章
顾舒窈有些晕船,连着好几天都浑浑噩噩的。顾舒窈记得,一百年后从北京直飞巴黎是大概是十一个小时,可这个年代的邮轮却要慢得多。走了将近十天,才刚刚进入印度洋。
半夜,她从船舱里醒来,她已经断断续续做了好久的梦,虽然她已经记不清梦的内容,但还能隐约记得在她梦中出现过的是谁。并不是她愿意记起的人。
顾舒窈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她环顾四周,看到的是黑漆漆的船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她以为的地方,而是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上。
夜里的海是墨蓝色的,越发让人觉得深不见底。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顾舒窈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顾舒窈有些难受,披了件风衣便走到甲板上吹海风。
已经是午夜了,甲板上零零散散坐了些人,一个印度女人坐在外头哄她正在啼哭的孩子,另一边几个法国人正在边吸烟边聊天,抽的烟蒂满地都是,旁边还有他们喝剩的啤酒罐子。
顾舒窈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许是烟味有些冲,她闻到时不觉皱了下眉。
顾舒窈走到扶手旁,望着茫茫大海出神,印度洋的风浪很大,夜晚尤甚。
顾舒窈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甲板上醉汉不少,顾舒窈警惕地回过头,才发觉是何宗文。
何宗文笑着朝她走来,在她身旁站定,也和她一样握着扶杆看海。过了一会儿,突然偏过头来问她:“怎么还没睡?”
她淡淡答道:“我睡不着。”
何宗文看着她望着大海出神,风将她柔软的发丝吹起,徒增了些许寥落。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书尧,你是不是想家了?”她虽然精通多门外语,可据他所知,顾舒窈以前并未出过国。
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祖国,总会有些迷茫。他记得他第一次出国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躺在船舱里睁着眼睛从早到晚。
除此之外,他其实心里还有些不确定,昨天殷鹤成突然带人赶过来。他虽然只是一个旁观者,可他也看得出殷鹤成的不舍与不甘。
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场包办婚姻能解释的。
顾舒窈从何宗文的语气里也听出了别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望着何宗文的眼睛,坚定道:“恒逸,去法国是我最不后悔的一件事。”说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恒逸,我真的不知道,前一段时间我究竟活成了什么样子。”
人常说当局者迷,这句话不无道理,置身其中的确不易察觉,如今回过头来看,才觉得有些事情荒唐可笑。
只是她这样的笑容让他看着有些心疼。
顾舒窈说完话,何宗文看见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定睛一看,他才发现是他给她的护照与签证。
签证和护照上的名字都是“顾书尧”,那还是他当初为了带她逃离盛州时托人办的,当时为了躲避殷鹤成的人,特意用的“顾书尧”这个名字。
顾舒窈低着头看了好一会,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对何宗文莞尔一笑:“恒逸,我并没有骗过你,这才是我的名字,以后也都会是。”
说完她又回过头,望着海面出神去了,他也不再问她,陪她一起迎风站着。
正逢云破月出,海上生明月,是一种别样的美。
还有人也在看月亮。
殷鹤成的专列正好停在盛州火车站,他刚从乾都回到盛州。车站里已经戒严了,殷鹤成从车厢里出来,士兵齐刷刷地上枪敬礼。
殷鹤成往前走了几步,稍一抬头便看到了那轮明月。
就在昨天,长河政府刚刚任命他为陆军总长,陆军部的最高行政官。各地的兵权分管,政府手上并没有军队,但陆军总长若单论官职,还在盛军的总司令之上。
殷鹤成心里明白得很,程敬祥和曹延陵都想拉拢他。如今乾都局势错综复杂,这样于彼于此都有利,和曹家的婚事便是去加强这种联系。
怎么说也是新官上任,又加上他原本就手握兵权,他一去乾都,龙盘虎踞之地也开始风起云涌,有很多应酬都等着他去,曹延陵更是提议要在府上替他办一场舞会,正好向外界透露些许他和曹三小姐的关系。
殷鹤成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任职后的第二天,殷鹤成便以殷司令身体不好为由回到盛州,他只遥任总长这个职位。一来,盛州这边他叔父和日本人都虎视眈眈;二来,他父亲身体岌岌可危,帅府必须有人在;三来……他总觉得盛州比乾都多了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任职之后归心似箭一般便回了盛州,似乎那个人还在等他。
然而几天前,他才从帅府去官邸。正好从燕北女大路过,他坐在汽车里,车窗外穿着燕北女大校服的女学生来来往往,他突然起了一个念头,让司机将车停下。他自顾点了一根烟,不过抽了一会便让司机开走了。
他其实清楚得很,就算他在这抽一整天烟,那个人也不会从那扇校门里走出来。
其实盛州没比乾都多什么,她走得干脆,不辞而别,一点痕迹也没有留给他。他原本喜欢女人从他那里寻求保护与仰仗,而这种感觉在她那尤甚。她越不想低头,他却偏偏想要她求他。可后来他才渐渐发现,没有他,她并无所谓,她从来不是欲擒故纵,而是一直都是真的想离开他。从前都只有他离开别人的份,如今却有人主动离开他。
那一次他还在乾都开往盛州的专列上,突然接到她要去法国的汇报,专列已经用最高的时速行驶,可他还是没有赶上。如果他强行要留,他自然还是能让她留下,可他看到她站着甲板上淡淡望着他的样子,分明是一丝留恋也没有。
那样的眼神就像她以前扇在他脸上的耳光一样,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女人对他来说其实可有可无,并不觉得缺谁不可。然而这回去乾都任职再次见到曹梦绮时,总会有那么几个瞬间,会让他看到另一张脸。
他总是出神,连曹小姐也不乐意了,挑了下眉对他笑道:“少帅,和我相处有这么无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