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窈也十分不解,皱着眉往台下望去,礼堂的布局是阶梯状的,自上而下均站满了人,人山人海,可她还是看见了礼堂后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她认得他,尽管他背着光站着,只有光影描绘出他的身形,可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她却看到素来镇定的他突然拿出枪从台阶上赶下来,朝她喊了一声,“有枪!小心!”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几乎是同时,突然传来一声枪响,她虽然避开了要害,可子弹还是击中了她的手臂!孔熙此时正站在后台,看到这一幕她吓得浑身打了下颤。顾舒窈本能地捂住伤口,剧烈的痛感从她臂上传来!除了痛之外,她其实并不怎么害怕,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她刚才站上台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持枪射击的人并不是警察,也不是殷鹤成的人,而是一个混在学生里的男人,他手里还举着一把手枪。如果不细看,不会发现他和学生有什么区别。那人原本还想开第二枪,盛军士兵却已经赶来,与那人交了几枪火后,直接一枪击中了他的肩膀,他手中的枪也随之掉落。其实在那个人在举枪的时候,殷鹤成便已经发现了他,更是第一反应拿出了枪。然而即便他有枪枪十环的本事,即使台上站着的人是她,他也不能往学生堆里开枪!他的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
听到枪声,有女学生尖叫起来,慌乱中有人往外跑去。同时,几位教授和话剧团的学生,以及顾舒窈班上的同学见顾舒窈中枪,都冲到台上去,他们不知道顾舒窈伤得怎么样。吴楚雄他们几个早已被警察厅的人放开,他也跟着往台上跑。
那个警察队长看到刚才那一幕也吓到了,他们是受副司令指派过来的。他打听过了,副司令那边据说也是听得日本人的差遣。这位队长自然知道这学生中肯定藏了日本人的眼线,不然也不会有人及时向他们通风报信,却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还会开枪。
舞台上围满了学生,顾舒窈虽然只伤了手臂,可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因为流了不少的血,她已有些意识模糊,有吴楚雄在一旁扶着才勉强站立。他们都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即使有孔教授他们在,也不免有些慌乱。
眼见着顾舒窈臂上依然在淌血,还是孔熙想了个主意,她以前在树上看过紧急处理枪伤的方法,她让女同学们都将自己携带的手帕拿出来,系在一起先给顾舒窈包扎。不过包扎的同时,孔熙也忍住往台下看了一眼,警察已经撤离了,可盛军的人都还没有走,而殷鹤成正疾步往这边走来。吴楚雄也是认识的殷鹤成的,可他不明白殷鹤成此行前来究竟为何?似乎还在帮着他们解除警察厅的包围。
替顾舒窈简单包扎好好之后,吴楚雄便扶着顾舒窈往台下走,准备送她去医院。几位教授已经先到礼堂外面去开车了,以便过会好载着他们去医院。
顾舒窈虽然她嘴上说这没事,可双腿有些发软,才走了几步路就已经有些不稳了。吴楚雄虽然性格急躁,可在女同学面前仍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犹豫了好一会了,还是将顾舒窈打横抱了起来。都到这关头了,还顾忌什么!吴楚雄虽然力气不小,可他以前却没有这样抱过人,和扛东西自然是截然不同的,而且他还得顾及顾舒窈的伤口,因此他十分吃力。
哪知吴楚雄刚走到舞台一侧楼梯的拐角处,便看见殷鹤成带着人迎面赶了过来。殷鹤成紧紧皱着眉去打量吴楚雄怀中的顾舒窈,哪知顾舒窈偏过头去,并不愿意看他。殷鹤成也没管她,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直接命令吴楚雄道:“把人给我!”
“你要干什么?”吴楚雄往上面的台阶退去,他以为殷鹤成是来找顾舒窈兴师问罪的,连她受伤也不放过。吴楚雄原本走在前面,说话的这会儿,舞台上的人也都走了下来,都站在楼梯上与盛军的人僵持站着。
“她需要立即将子弹取出来!”殷鹤成这句话说得简短有力,还蕴了些怒气在里头。不知是因为殷鹤成的答复,还是因为他夹带的怒气,吴楚雄稍稍一愣。
然而就在吴楚雄出神的间隙,他怀里的人却已经被对方抱走了。吴楚雄和几个话剧团的男人原想过去将人抢回来,却被几个盛军士兵难住。
黄维忠懒得和他们纠缠,直接道:“顾小姐以前是少帅的未婚妻,你们放心,少帅是不会对她怎样的。”
听到黄维忠这句话,不仅是吴楚雄,他身后的学生除了孔熙之外,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只看着殷鹤成横抱着顾舒窈离开。
第86章 重回官邸
顾舒窈的手臂处不断传来剧烈的灼烧感,钻心地痛,痛得人快晕过去。可那个人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却让她清醒不少,她用另一只手去推他,“你要带我去哪?放我下来。”
她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声音也很轻。他皱了下眉,低过头仔细听她说话。等他听清了,却没有答复她,只说,“别乱动。”虽然只有三个字,他的语气却很温和。
“你不要抓他们。”
“我不是过来抓人的,放心。”她伤成这样,对他的防备和怀疑却一丝也没有减轻。
刚才那个射伤顾小姐的那个人还没有死,黄维忠便让卫队旅的士兵先将他押解回军事监狱。殷鹤成走在最前面,他的步子迈得稳而快。
孔熙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出神,她想,或许是她有些事情她做不到,所以有些东西她也注定得不到。
黄维忠带着人紧紧跟在殷鹤成后面,礼堂外面早已备好汽车,而麓林官邸那边也已经有大夫候在那了。
殷鹤成将顾舒窈放上车后座上。黄维忠在一旁替殷鹤成扶着车门,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已经十一点钟了。黄维忠自然知道今天乾都是去不成了,因为他上一次见少帅这么担心,还是殷司令突然中风的那一会。
到了车上,他与她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上,她捂着手臂坐在靠边处,痛的不行,却仍与他拉开一段距离。他也不管她的排斥,靠过来,皱着眉头给她检查伤口,才发现比他想象的好,骨头并没有碎。
他碰她伤口的动作很轻,除了原本的疼痛外,没有让她有新的不适。可她还是不想去看他,目光扫向窗外,她认出这是去官邸的路,对他道:“如果你不想抓我的话,送我回药房就好,我自己有大夫。”
车厢里很安静,可他一直没有回答她。她索性回过头,才发现他在盯着她看,他的眉头微微蹙着,没有同意她回去的意思。
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她也渐渐摸透了他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情,不是谁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她痛得厉害,也难得跟他浪费口水,索性闭上眼不去看他。
只是没过一会儿,她突然听到他说:“《十项条款》我之前没有签,之后也不会签。”果然,如他所料,他话音刚落她就将眼睛睁开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没有再与他置气。
他其实知道她在乎什么,想听什么。只是他原本不喜欢和女人说这些,可她今天在礼堂里说的那番话以及她身上的这道伤,让他有那么一瞬,没把她当女人看。
官邸那边几位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抱着她上了二楼,直接回的他的卧室。洋楼里额佣人虽然都听到了些风声,可看着少帅这样抱着顾小姐回来,还将她抱到主卧去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们早就解除了婚约,前段时间更是闹得很难看。
一路上,顾舒窈虽然强忍着痛、一直没吭声,但她额上的头发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了。殷鹤成将她放回床上,医生过来给她注射了一支吗啡,她手臂上的疼痛渐渐缓解,意识也模糊了。不一会儿,她只感觉到有医生围过来给她做手术,隐隐又有痛觉传过来。
卧室的门没关,黄维忠正好有事要汇报,从走廊走进来,才发现殷鹤成正站在床侧看着医生给顾小姐做手术,他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十分难看。黄维忠又看了殷鹤成一眼,想了想,还是退出去了。
缝好伤口已经是中午,医生又给她注射了镇痛的药,她直接睡过去了。他坐在床侧低头看她,她紧紧闭着眼,脸色是惨白的,他没忍住用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随即又站起来了。
殷鹤成喊佣人进来照顾,他走出卧室将门带好。他刚关好门,黄维忠过来汇报,“少帅,那个人已经招了,要不要先给他动手术,留住他性命?”
“不必了,我现在就过去,正好想见见他。”
黄维忠听殷鹤成这么说,诧异地去看殷鹤成,殷鹤成沉着脸,话中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到了监狱,几个狱警将那个人带到殷鹤成面前,那人负了伤,刚才想必还遭了些折磨,都已经不太站得稳了。
殷鹤成一见着他却直接掏出了枪,对准了那个人的头。
那个人急了,用日语对殷鹤成说:“少帅,我是明北军的人,这种反日演讲不是一直都是禁止的么?我是看着警察署管不了,才出手的。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抓我,但恳请您要看在我们长官的面子上,放过我。”
黄维忠也劝他,“少帅三思。”
殷鹤成将枪从那人头顶移开,那人终于松了口气。可在下一瞬,连着就是几声枪响,从他胸口到头顶,自上而下连着开了五枪。那个日本人完全没有料到殷鹤成会这么做,倒在地上时,眼睛仍是大睁着的。黄维忠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两个狱警也下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少帅发这么大脾气。
军事监狱就在北营行辕那边,殷鹤成从监狱出来,便直接去了北营行辕。
黄维忠原本不知道殷鹤成这个时候回北营行辕做什么,没想到下午刚过,果然有侍从官前来汇报:“少帅,石原大使来了,他说想要见您。”
黄维忠没想到日本那边会来的这么快,有些担忧,可殷鹤成似乎并不意外,这吩咐侍从官,“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石原胜平便走了进来,他对殷鹤成依旧很客气,却也不绕弯子,直接用日语问他燕北大学礼堂的事,“听说燕北大学那边有一个女学生公开进行破坏中日关系的演讲,然后有人不小心开枪走了火,据说两个人都被少帅带走了,我想见一见他们。”
殷鹤成听石原胜平这么说,并没有理会,反而拿出打火机不紧不慢点了根烟,自顾抽了起来。
石原胜平见他态度轻慢,也有些不高兴了,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补充道:“这件事也是田中君的意思,少帅。”
殷鹤成靠在沙发上,听他这么说反倒笑了,他轻轻吐出一口烟,“在燕北六省,还没有人能找我殷鹤成要人。”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石原胜平自然是听得懂中文的,他完全没料到殷鹤成会这么说,自然知道再谈下去也没结果,从茶几上取了自己的礼帽,旋即起身离开。临走前愤愤道:“少帅,告辞。”
殷鹤成也不在乎,站起来淡淡说了声,“不送。”
已经是下午四点,官邸那头顾舒窈渐渐清醒了过来,因为药效过了,她手臂上的伤又开始作痛。
护士见她醒来,连忙过来问她是否不舒服,说完又出去找医生进来查看。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这里面的陈设家具她都特别熟悉,她看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正出着神,护士和几位医生都进来了,然而跟随医生进来的还有一个穿戎装的男人。顾舒窈原以为是殷鹤成,可仔细看了一眼后,才发现居然是任子延。
任子延是特意过来找顾舒窈的,殷鹤成原本要去乾都,却居然回了北营行辕。任子延觉得奇怪,便去问了殷鹤成身边的侍从官。因为任子延和殷鹤成想来走的近,侍从官也不瞒他,跟他说了顾舒窈的事。
任子延虽然也听说了顾舒窈演讲的事情,他虽然有些诧异,但他更在乎殷鹤成又将顾舒窈接回官邸这回事。他原本就不喜欢殷鹤成和顾舒窈在一起,眼看着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如今又纠缠到了一起。
说到底,任子延才是那是那个真正理智的人,就像他虽然喜欢孔熙,但从来都没想过和她结婚,他现在不娶妻不过是想着再玩几年,玩够了还是得去娶一个名门闺秀,就像乾都曹小姐哪一种,不仅能带得出手,日后对他前程也有帮助。
等医生检查完顾舒窈的伤口后,任子延让他们都先出去,和顾舒窈两个人在卧室里。顾舒窈原本躺在床上,任子延站在一旁,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审视她。
顾舒窈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于是强撑着坐了起来,问他:“任参谋长,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有什么事你快些说,你常待在这不太合适。”说着又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那边沙发坐。
任子延这点风度还是有,他去那边的沙发坐下,开门见山道:“顾小姐,你知不知道,雁亭快要订婚了。”
第87章 不可兼得
殷鹤成快要订婚了?
顾舒窈从没听说过这事,听任子延突然这么一说,她也愣了一下。原本还有些昏沉的,瞬间便清醒了不少。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有些不舒服,她和殷鹤成已经解除了婚约,他和谁订婚也好,结婚也罢其实都和她无关。仔细想想,可能和她现在正躺在他的床上有关吧,这算怎么回事?
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过了六点钟天就要黑了,要是还在这过夜就更奇怪了。就算任子延不说,顾舒窈其实之前也打算离开。虽然她手臂上的伤口刚刚缝合,麻药药效一过,身上的疼痛也不比刚受伤时轻半分。
不过,她听任子延和她说这件事,更加坚定了她走的决心,只说:“谢谢你的提醒,我现在就叫我家人来接我回去。”
顾舒窈的语气平静,非但没有哭闹,还谢谢他任子延。任子延听她这样说,稍一扬眉,“顾小姐,你难道不好奇雁亭要和谁订婚么?”
他这样问,像是故意要看她不堪。顾舒窈也不怎么高兴了,皱眉反问他:“那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个好奇法?”顾舒窈这样说着,突然想起殷鹤成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他已经二十六了,该有孩子了。转念想想,他这么快又和别人去订婚其实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任子延见顾舒窈还没有意识到,又说得更明白些,“顾小姐,这么跟你说吧,雁亭本来今天是要去乾都见那位小姐的,他去乾都的专列都停在盛州火车站了,他却一直没去。后来他去哪了,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她虽然只淡淡应了一声,却皱紧了眉头。
任子延站起来,抿着嘴点了一下头,“我让人帮你通知你……姨妈?”顾舒窈家里那些事,任子延作为一个旁观者也知道些。父母都不在了,兄嫂也算计她。和雁亭解除婚约之后,只和一个姨妈相依为命。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和一般的女大学生没什么分别,可终究还是不同的。有些事不可能永远瞒住,就比如她以前掉过孩子,又和雁亭有过婚约,如果雁亭稍微施加点干涉,燕北有几个人敢娶她、愿意娶她?
她刚刚才受了伤,惨白一张脸,坐在那不说话似乎只等着他走了。任子延原本准备离开,看了两眼倒稍微动了点恻隐之心,好像他一个大男人非要在这个时候难为她。他以前一直觉得这顾小姐奇怪,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思想激进些,别的倒也没什么。
任子延现在其实只担心殷鹤成因为她耽误了乾都那边的婚事。这顾小姐也难找到更好的人家,若是雁亭回过头来真对她有了什么意思,即使没什么名分,她跟着雁亭也比跟着别人强。
任子延想了下,这顾小姐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便直接和她挑明,“顾小姐,我听说你上次还到过一次官邸,说雁亭亲日卖国?”
顾舒窈听任子延突然说到这些,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于是睁开眼去打量他。
“你正好说反了,雁亭因为“十项条款”的事情已经和日本闹僵了,反倒是他的叔父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成了盛军的副司令。现在燕北的局势并不明朗,雁亭这次是要和乾都一位大家闺秀订婚,这桩婚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男人虚伪的占大多数,明明在心里是一桩美事,说出口却成了一件无奈之举。
顾舒窈对他的前半句更感兴趣,她将信将疑,反问了一句,“既然这样,当时报上那么多消息都是冲着他去了,为什么不去澄清?”
任子延原本想说,却止住了。他想了想,看了眼顾舒窈,道:“要不然你还是去问雁亭,对了,你不要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任子延突然想明白了,与其现在他逼着顾小姐走,雁亭回来了发现她不见了反过来去怪他,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做了断。说完,趁着殷鹤成还没回来,任子延连忙走了。
顾舒窈原本打算立刻就走,听任子延那样说,倒突然想走之前见殷鹤成一面,难道她之前都错怪他了?他刚才跟她说不会签十项条款这件事她原本不太相信,可她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就像今天,警察署的人过来制止他们集会演讲,他的近卫旅非但不仅没有抓人,还控制了那些警察。真的像任子延说的一样,他原本要去乾都,只是突然过来的么?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那篇文章,似乎真的有些冲动了,可他为什么不澄清?何况何宗文和曾庆乾他们还没放出来,他们是被帅府的人抓走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顾舒窈并不清楚。
任子延一走,护士就进来了,顾舒窈问她们:“少帅什么时候回来?”她原想叫他殷鹤成,可想了想,似乎就她一个人这么叫他,直呼其名也的确不太礼貌。他其实也不欠她什么,今天的事若不多想,其实就是他在出手帮他。上一次在法租界,也是他帮了她,若是后来没牵扯到别的,也不至于不欢而散。如果只做朋友,他其实是个会与人相处的人,做事也细致、周到。
佣人见她这么问,显然是误会了,只说:“顾小姐,您别担心,少帅没交代不在官邸用晚饭,晚上是一定会回来的。”佣人不知道少帅和这顾小姐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对她比上次来官邸要客气得多。
顾舒窈又交代了一声,让他们往复兴大药房打通电话,让药房那边在七点钟左右派车过来接她。佣人听她这么说,诧异望了她一眼,犹豫地点了下头后,便从卧室走出去了。
因为她需要静养,护士过来扶着她躺回去,不一会又有医生来帮她检查伤口,没想到她刚才就是那样撑着坐了一下,纱布上就沾了不少血。护士过来给顾舒窈重新上了一遍药,许是刚才和任子延谈话分散了精神,顾舒窈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倒是如今那药在她伤口上一擦,她疼得浑身发抖。
或许是他们见她愈合得不好,怕殷鹤成回来责备,因此任子延走后,一直都有护士在一旁守着她,端茶倒水都任她吩咐,只是不许她乱动。见那些医生护士的架势,似乎是要让她再在这里躺个十几、二十天。
她涂完药之后脑子里本就有些发晕,护士又不许她乱动,她本在出神想一些事情,却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她睡下不到半个钟头,殷鹤成便回来了。他直接回了二楼的卧室,护士见他进来都站起来,原本要叫他,他却抬了下手,轻声吩咐他们先出去。
殷鹤成走过去,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过她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还蹙一下。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她就躺在那里,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但他也不知道这份错觉能维持多久。
他只看了一会,并不想吵醒他,正准备往卧室外走,黄维忠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如果没有上午那些事,晚上七点专列就能到乾都火车站。可那边一直还没联络,少帅待人一向是妥当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忘了。黄维忠原本是记得要给提醒少帅的,结果下午那位日本大使一过来,只想着日本那边怎么对付,他也将乾都那边给忘了,刚刚才打了通电话过去。
“少帅,乾都曹公馆那边我刚刚打了通电话过去,说您这边军务临时出了些事,您看还要再怎么处置?曹院长和曹三小姐那边?”
五点钟打这通电话其实已经晚了,若是要为殷鹤成接风,自然是要从上午开始准备的,旁人倒也还好,曹三小姐那边……
殷鹤成听黄维忠说到曹三小姐,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会道:“给曹小姐准备的那份见面礼,找个人先送到乾都去,就说是我给她的歉礼。”
黄维忠知道,因为曹三小姐喜好西洋的珠宝,少帅投其所好,特意让人从国外买了条不菲的金刚石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