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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穗大人!”屋外响起村人的声音,在帷幕之外,村人跪坐在廊下,举止端正。
  “穗大人,村外来了一个女孩,抱着一只狗。”
  巫女穗微微睁开了眼:“女孩?”
  “佩剑,年龄不大,衣着不凡,似乎是位离家的姬君。”村人低声道,“身上没有妖气和血腥味,很干净的模样。”
  巫女穗的眼神亮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是。”
  ……
  叶久泽几乎一夜没睡,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将白柴从犄角旮旯处寻回来。犹记得他找到这小可怜的时候,它又晕死在路边,无知无觉。
  它像是再度受到了重创,黄色的梨花绒被血水浸湿,断臂的缺口处开始发炎流脓,在没有药品的情况下,幼犬的性命几乎在生死边界上漫步。
  他只能忍痛向【商城】兑换了昂贵的药品,用来吊住狗子的小命。时间消费一出一进,虽没有增加,也幸而没减少太多,简直是谢天谢地了。
  叶久泽抱着白柴,小心检索着它身上的伤口。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它的脊背上被利器划了一道口子,血肉翻飞、皮毛不存、深可见骨。确切地说,再往里一些,怕是要被打断整根脊椎了。
  叶久泽沉了眼,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随意拯救一只动物就可以挽回自己的生命,这任务未免过分容易了,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暗线隐藏其间。
  更何况,什么仇什么怨啊要对一只幼犬接二连三地下毒手?傻逼吗?
  他紧了紧白柴的身体,心想这鬼地方不能呆了。
  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养精蓄锐,更需要给白柴一个安稳的环境养伤,如此,才能保住这张长期饭票。
  白柴依旧昏迷着,而叶久泽已经断断续续地甩了半小时大轻功,四处寻找人烟。
  但他没有想到,一路行来时的所见,刷新了他对这个时代的认识。
  他离开深林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具腐烂了半边的尸体。三只体型庞大、浑身漆黑的人形野兽分食了尸体,随后往地上一躺,瞬息间化作了三块巨大的石头,往不同的方向滚去……
  他藏在巨木后方注视着一切,没有作声。待周遭恢复了平静,他立刻离开了此地。
  有妖怪啊卧槽!
  他见到的第一个村庄已经化作了一片燃烧着火焰的血海,强盗们狂妄大笑,围着一群哭喊的妇人猥亵作乐,情景不堪入目。
  他宰了他们。
  他……杀了人……
  叶久泽花费了一段时间才克服了这个恐惧,他将妇人们暂时安顿妥帖,决定为自己也为她们……找一处地方容身。
  治安贼差啊尼玛!
  如此寻寻觅觅,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相对富饶平静的村落。而在他跨入村落的那一刻,抱在怀里昏睡了好些天的白柴终于睁开了眼。
  阳光,刺眼;怀抱,温暖。
  杀生丸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又一次对上了女孩清丽的脸庞。
  她逆着光,轮廓显得模糊不清,可面上的笑容却真实而生动。
  只见她低下头,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你终于醒了。”
  “爸爸很担心你。”
  杀生丸难得一愣,抬眸,斜了她一眼。
  “富强,你下次再乱跑,爸爸就把你片成狗肉火锅!”
  杀生丸:……
  火锅是什么,他不懂。但什么是狗肉,他还是明白的。
  所以,他这是被一个人类幼崽……威胁了?
  第7章 第七只狗
  叶久泽抱着白柴,安安分分地站在村落的围栏之外。他垂着眼睑轻揉怀中的幼犬,漂亮精致的脸庞泛着温柔的华光。
  空旷的田野中有风吹来,扬起他蓝白交织的道袍,荡开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的手指卷着一缕鸦色的长发,动作自然地撩到耳后,隐约间流露的娴静如含苞待放的春樱,朝气夺目。
  白柴闭上眼,耳朵轻抖,缓缓放松了身体,在她怀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侧头休息。
  隔着村落的围栏,五步之外的地方站着三个耕农。他们提着做工粗糙的农具,警戒地盯着叶久泽和他怀中的幼犬,片刻都没放下戒心。
  叶久泽理解他们的顾虑,想在这等混乱的世道生存下去,自是不能出现半分纰漏。哪怕来的只是个孩子,可谁能确定在孩子的表皮之下没有隐藏凶兽?
  他欣赏他们的谨慎,唯有足够的小心才能积累乱世中活下去的资本。如果他能融入这个村落,应该能得到一段较长的安稳期。
  心里计划着未来,他的情绪渐渐放松了下来。
  而就在此刻,他看见一行人从村落内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
  为首的人是一名老妇,她头花灰白,身形佝偻,枯朽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张长弓,身后还背着一个箭篓。
  她穿着一身整洁的红白巫女服,爬满皱纹的脸上嵌着一双坚忍通透的眼。如鹰似枭,仿佛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敏锐。
  她一步步行来,缓慢却沉稳,带着一股饱经风霜的气势,历练得像是高山上卓绝的孤松。无论男女都不约而同地缀在她身后,保持着一个尊卑分明的界限,没有丁点逾越。
  叶久泽明了,这位老妇是这个村落的领头人。
  围栏被老妇亲手推开,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审视的意味。他发现,老妇的眼神在发亮,这种像是凝视珍宝的视线,炽热如火。
  良久,她笑了,面上的皱纹堆叠起来,几乎看不出五官。可她眼神中显露的,却是真切的欢喜:“久等了,孩子。”
  此话一出,几乎是一锤定音。
  叶久泽露出纯良无比的笑容,明白自己这是被接受了。
  ……
  简陋的木屋里,柴火煮着茶水,在哔啵轻响之中,叶久泽与巫女穗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份粗糙的饭团。
  他们已经交流了一段时间,明明入村前还无瓜葛的二人,此刻就像祖孙般其乐融融地坐着,言辞间还带着相似的感慨。
  叶久泽注意着巫女穗的口型,再对着耳内传入的话语,心头掠起难言的复杂。
  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在讲另一种语言,可神奇的是,他不仅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同样流利的话语。
  叶久泽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
  片刻的交谈,他基本摸清楚了这个世界大致的背景。这儿像是东瀛几百年前的战乱时代,有着无数流寇和分裂的势力,甚至还存在着灵力强大的巫女和血腥凶残的妖怪。
  贵族每天都在无止境地争斗,他们对权力的追求远远大于管理平民的死活。流浪的武士成了强盗,成群的妖物侵略村庄,平民努力在夹缝中求生,却得不到善终。
  “我们的村落叫‘穗之村’。”老妇解释道,“每一个有着巫女庇护的村落都会以巫女的名字命名,意味着一个巫女对此地的守护和责任。”
  “我守了这个村落三十年,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叶久泽抬首,望进老妇慈祥的眼眸,一瞬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知道你有所求。”巫女穗笑了,“我活了五十多年,见过最狡猾的人类和妖怪,你们的心思瞒不过我的眼。”
  这是岁月给予的通达和智慧,也是上苍对她的馈赠。
  眼前的女孩年龄虽小,可周身的灵光强盛,犹如天穹之上的皓月。
  能在乱世中带着一只幼犬求存,还活得如此珠圆玉润衣着整洁,这并非是幸运的眷顾,更没有运气使然的成分——只是因为她是强者,仅此而已。
  巫女穗想要留下她,这个念头来得迫切而强烈,比任何愿望都要执着。
  叶久泽没有犹豫,他的本意就是留在这里,既然巫女穗给出了直球,他接着便是,没什么好矫情的。
  至于巫女穗的目的,他倒也能猜到一二。
  无论是“油尽灯枯”还是“守护和责任”,她都在隐晦地向他传达一个心思——想让他留下,照顾这个村落。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入了巫女穗的眼,可联想到自己的身份和背后的剑,想到山洞中安置的妇人和怀中的白柴,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如果穗大人不嫌弃,我希望为这个村落尽一份绵薄之力。”
  巫女穗欣然地笑了。
  ……
  叶久泽当天就将安置在山洞中的妇人们带回了村落,他难得留了心眼观察了一番村人的神色,发现除却巫女穗之外,其余人的神情皆有些苦涩。
  他细细打量了他们打着补丁的衣衫和不算结实的身板,心中明白,这个小村落的存粮怕是不够那么多人的消耗。
  【商城】中确实有粮食的买卖,可他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如非必要,他绝不会暴露自己的特殊。可现在,村落的粮食确实是块短板。
  既然决定融入人群,他身为一个铁汉子,自然没有吃软饭的道理。
  他确实可以给自己和白柴开小灶,但在一众清汤寡水蜡面包中唯独他喝酒吃肉沾荤腥,这破事儿他干不出来啊。
  所以,为了白柴日后的狗粮品质和自己长身体的需要,他必须寻找一个发家致富、先富带后富、共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策略!
  想到就做,叶久泽再度拜访了巫女穗,得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妖怪退治……
  并不是每个村落都有幸得到巫女或除妖师的庇护,周边总有村落长期遭受妖怪骚扰,不得不请求外援。而请动别村的除妖师或巫女帮忙,总得出几袋粮食的报酬。
  巫女穗年纪大了,早已不适合外出退治。可他,还年轻得很。
  再加上纯阳技能一击劈碎巨岩的杀伤力,叶久泽觉得自己可以去试试。
  ……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叶久泽在干净的榻榻米上铺好厚实的皮子,轻手轻脚地将白柴放在身前,小心翼翼地拆下它身上的梨花绒。
  在昏黄的一点灯火中,他兑换了一套手术用具,专心地给白柴剪除染血的毛发,刮掉流脓的腐肉。期间,这幼小的奶狗愣是一声不吭,颇有几分关云长刮骨疗伤的气节。
  叶久泽在伤口上撒了不少消炎药粉,混合着上品止血散,堪堪掩盖了狰狞丑陋的疤痕。
  他仔细地给白柴换上绷带,将这虚弱至极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偷偷从【背包】中掏出了一碗杂碎汤,舀着勺子一点点喂给它。
  肉汤灌入腹中,杀生丸掀开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