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男人刚死,她哪里还有精力去梳洗打扮呢?
钱淑兰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扫向屋里其他人。
这屋子被点了好几根蜡烛,所以大家的神色,钱淑兰看得一清二楚。大家似乎都在皱眉。
三太媳妇也顺着她的视线朝众人扫了一圈,挨个鞠躬,“大伯,大爷,三叔,三爷,我这也是没法子,我一个妇道人家,求得不过是有一片遮瓦的地儿,能穿衣吃饭就行。可三太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会打猎。也养不起柱子。”
一个老大爷皱眉呵斥,“三太媳妇,你瞎说什么!就算你要改嫁,你也等三太头七过了,这才第二天,你急什么?”
三太媳妇赶紧走到他面前解释,“大爷你误会了,我不是急着改嫁,我是担心我走了之后,柱子没人养。”
其他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改嫁不想带着柱子?他才三岁,你就把他扔下,你心咋这么狠呢?”
“是啊,三太媳妇,你可不能这么办事啊。你要改嫁,咱们也不是那心狠之人,也不拦着你,可柱子是你生的呀,将来你老了,他还可以给你养老送终,你丢下他,以后你还能指谁?”
三太媳妇见大家都声讨她,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给三太找个好人家。”
听到这话,一大半人都不作声了。只有一小半表示反对,“这年月谁家都不容易,谁会给你养孩子啊。”
“就是,自己家都照顾不过来,帮别人养,谁能乐意啊。”
“对啊,三太媳妇,你还是自己养吧,这亲生的和不是亲生还是不一样的。”
三太媳妇没有回答他们的话,抹着泪转身朝钱淑兰走来。
钱淑兰这会子已经猜出来她的意图了。
虽然,她刚好也要认养一个孩子。三岁大的孩子其实多数是不记事的。
就算记事也没关系。反正亲手养大的。只要教育得当,也一样能孝顺。
但,她可不喜欢被人算计。
她好心是一回事,被人算计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静静地看着这女人。
“婶子,我也是没法子,柱子这孩子打小就乖,就请你收下吧。也不求他过得有多好,只要给他口吃的就成。”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朝钱淑兰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每一下都是用了大力气。她的额头很快就变成青紫色。
钱淑兰抿着嘴没说话,也没有朝孩子看上一眼。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朝她看来。
气氛一时间之间僵住了,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恐怕不知道我家的情况。虽然我们家壮劳力多,可村子里土地十分贫瘠,也就混个温饱,哪有精力养孩子啊。”
众人也都没说话,这年月谁家都不富裕,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养别人家的孩子。
三太媳妇却是不肯死心,她好不容易找到个心善的,她也不求儿子过得有多好,她只希望儿子能不被人虐待,“婶子,你只要给他一口吃的就行,柱子他吃得很少,很好养的。”她也不想把柱子送人,可她也是没法子,她带着个孩子,哪里还能嫁到好人家,只能送人了。
钱淑兰脸上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
思索了好一会儿,钱淑兰才装作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不过,她也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以后这孩子你不能要回,第二:如果你要看孩子,必须经过我的同意,不能私底下看孩子,更不允许教坏他,第三,这孩子必须改姓王”
三个条件都很合理。三太媳妇没有多作考虑一口答应。
其他人虽然不满意最后一个条件,可人家养孩子就是为了养老,自然要尽量瞒着不是亲生这事儿。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只希望三太媳妇自己不要后悔。那时,可就晚了。
立了字据之后,钱淑兰拉着小男孩就要走。
小男孩却抿着小嘴儿,用恳求地目光一直看着三太媳妇的脸,另一只手死死地拉着三太媳妇的衣服。
三太媳妇抱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不停地说着“娘也是没法子,柱子你别恨娘。”,而后,她狠狠地把他的手掰开,推向钱淑兰的身边。
直到人走了,她也没回头,只是嘴唇被她咬出一道血印来。
回来之后,钱淑兰便把孩子直接交给老三两口子,让他们亲自照顾。
“孩子,我给你领回来了,你们可以好好照顾。”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不能溺爱。”
这孩子小名叫柱子就不换了,大名就叫王正浩。
王守义看到柱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立刻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也搞不懂他的思维,有亲生的女儿不要,非要疼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她朝一旁用艳羡的眼神一直瞅着王守义的小荷,轻叹一声,“别看了。”
三个女孩子,到时候,她给她们准备些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也算是权了一场祖孙情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陪伴,今天三章已完成,明天继续加油!
第48章
老三两口子忙着照顾新孩子。想要让柱子早点熟悉他们。
一开始,小家伙来到陌生环境还有些局促不安,后来发现这些人对他都非常和善,尤其是小梅姐姐对他特别好。让柱子不由自主就忘记以前的事情。
三岁的孩子也是有短暂记忆的,但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模糊。
老三两口子下地干活的时候,柱子都是由小梅看着。因为有了弟弟,她爹娘再也没提让她留在家里招赘的事儿了,这让小梅对这个弟弟非常感激,对他特别好。有好吃的也会跟他一起分享。做活的时候也会让他跟在旁边玩。
等老三两口子下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儿子。两口子干活得到的鸡蛋也全都给柱子吃。三个女儿也没什么怨言。毕竟以前她爹的鸡蛋都是他自己吃的,她娘的鸡蛋都是给小梅姐吃的。小梅姐都不介意,她们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因为这个家没有人对他有恶意,柱子很快就融入这个家了。
就在老王家日子过得平淡如水的时候,李维汉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钱淑兰接过钱明华递过来的电报之后,心里也畅快起来。
她写了一封信让王守仁去趟县城带给王守礼,信中写道她特地请钱维汉帮着找医生给小桃看病。还让他跟领导请示一下,他的工作能不能让家里的哥哥顶替一阵。如果领导不同意就请一段时间的假。
下午,王守礼就和王守仁一起回来了。
钱淑兰便到老四两口子的房间,把关于李维汉的电报内容跟他们说了一遍。
周雪梅显得很激动,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婆婆,“真的能治好?”
钱淑兰很肯定地点头,“能治好,那可是北京大医院。你舅舅临走的时候,我特地拜托他找最好的医生。”她凑到两人面前,压低声音道,“听说那医生还给主席看过病呢。”这不是虚假的,那人曾经是军医,现在也是北京市军区总医院的医生,他和钱维汉是生死之交,绝对信得过,要不然钱维汉也不会专门找这人帮忙做戏。
听到这话,周雪梅和王守礼对视一眼,都相信了钱淑兰的说辞,两人激动抱着小桃亲了又亲,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心情。
钱淑兰把电报递给他们,王守礼稀罕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医生已请速来”
只是六个字,却是他们听过最好的消息。
周雪梅激动的不行,两只一把握住钱淑兰的手,热泪盈眶,嘴唇哆嗦,不停地朝钱淑兰道谢,“娘,谢谢你。”
王守礼也很激动,一脸感激地看着钱淑兰。
钱淑兰心里还挺美,为了刷他们的孝心值,她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连装神弄鬼这样的事她都干了。
钱淑兰把自己带来的钱交给他们,“这里是一千块钱。咱们家全部家底了。这次治病,估计要花不少钱,你们先拿着用。”
这钱一定会“花完”,钱淑兰可是特地交待过钱维汉的。等这两人到了北京,钱维汉会带他们看医生。这钱先交给医生,等完事之后,这钱再由他原封不动拿回来,当然也要扣除这次的花费。
这事儿必须瞒着老四两口子,她这也是为了让老四两口子知道,为了治你这孩子,她可是倾家荡产了。以后,得乖乖听她的话。
王守礼惊讶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娘。这是一千块钱?
钱淑兰见他一直傻傻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碰了碰他的胳膊又重新提醒一遍。
就连周雪梅都没想到婆婆会这么大方,她抱着小桃就从炕上滑下来,跪到钱淑兰面前给她磕了几个响头,心里不禁感慨,婆婆真是太好了,居然肯花一千块钱给小桃治病。
这可是老王家所有的家底呀。每年队里领得钱都会跟队员反反复复确认好几次,就怕有错的。虽然,周雪梅不管家,可家里大概有多少钱,她还是知道的。
钱淑兰赶紧拉起两人,笑嗔道,“都是一家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周雪梅红着眼眶,不停抹眼泪。
钱淑兰把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再添一把火,“如果这钱不够,你再问你大舅借一些。咱以后再还他,要以孩子为重!”妈呀,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王守礼木愣愣地接过来,一把抱住他娘,放声痛哭,“娘,谢谢你!”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激动又兴奋。
钱淑兰身体僵了一下,她实在不习惯跟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只是她现在是个母亲。所以,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抹掉眼眶中的眼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谢什么。小桃也是我孙女呀。”
钱淑兰实在受不了这个,意思一下也就得了,她推开王守礼,“只是,等你去北京之后,你的工作能不能暂时由你哥来接任?”
王守礼忙不迭地表示,“娘,工作的事情我已经跟领导请示过了,两个哥哥的文化都不过关,暂时让哥哥调到仓库那边搬东西,等我回来再换回来。”暂时接任一下,不需要换名字,所以也没事儿。
周雪梅也跟着一起点头。
钱淑兰满意了。便跟他们说一些注意事项,“在外面一定要长个心眼,一定要把钱收好了。钱千万别被人偷了。实在没办法,你们一人拿一半,即使一个被偷了,还能有一半。”
“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小桃,我听说人贩子专拐小桃这么大点的孩子。”
“吃饭的时候,别忘了给你大舅也买一份,毕竟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要有眼力劲儿。”
“到北京,一切都听你大舅的,别自作主张。回头再找不到路。”
“你们两口子也顺便检查一下身体,去一趟也不容易。别舍不得钱。”
。。。
钱淑兰拉拉杂杂说了许多。王守礼和周雪梅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一个劲儿地点头附和,并且把她的叮嘱牢牢记在心里。
第二天,钱淑兰便让王守义驾着马车送她到县城。
马车上坐着她,周雪梅,王守礼还有小桃。
因为这趟是治病,所以,两人不好带太多东西,除了路上吃的,就是些换洗衣服。
钱淑兰还特地到百货大楼那边,找到之前她认识的黄牛,跟他换了些全国粮票,交给王守礼,“一定要拿好了。财不外露,你们可要当心。”
两人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就是为了怕钱被人惦记上。
两人接过粮票,一脸感激的坐上公交车。
刘关县的火车好几天才有一班,他们赶时间只能到天临市这个省会城市坐火车。
因为孩子的事情,王守礼和周雪梅两人的孝心值都涨到了十分。
钱淑兰对此很满意。可现在,问题来了。工作暂时由谁来接任呢?
现在老三两口子的孝心值也是十分。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偏袒老大。而且,如果是以前,老三肯定不会跟老大争,现在不行了,人家有儿子了,啥事都要为儿子打算。
钱淑兰摊了摊手,有些无奈,“手心手背都是肉,娘给谁都不好。这样吧,娘考你们一个题。你们就在咱们村。谁能用最少的钱买到一只下蛋的母鸡,谁就赢。到时候,就由他来接替老四的工作,另一个人不得有怨言。”
说话的时候,她暗含警告地瞥了一眼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