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傻小子!”蓝氏当然知道贺兰永的心病,他从头到尾痴恋的都是淑贵妃,夏婉儿说到底只是替身罢了。
见儿子哭得满脸痛苦鼻涕眼泪一齐下来了,浑身都是汗,后背被打得通红通红的,蓝氏到底心软了把手里的家法扔了,流下了两行清泪,“孽帐啊!孽帐!去祠堂跪着去!”
“求母亲成全了儿子吧!”贺兰永咚咚磕头,额头磕在磨得光滑溜平的青石地砖上没多大一会儿就流出血来。
蓝氏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与老侯爷本来就是表面夫妻,老侯爷那是个爱走旱路不爱走水路的,勉强得了贺兰永之后,两夫妻就分居了,老侯爷给了蓝氏一切的体面,就是不能给她正常的夫妻关系,她最初把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了贺兰永身上,对这个儿子感情非比寻常。
后来她认识了玄苦……本来依着玄苦的意思是要带她远走他乡的,可她实在是舍不下贺兰永,到底还是为了他留在了侯府。
老侯爷对她和玄苦的事心知肚明,甚至打算默默认下两人生的孩子为侯府的次子——
谁知此事被老侯爷当时的“挚交”兄弟误会,以为玄苦和老侯爷有一腿又和蓝氏交往,老侯爷是为了玄苦才容忍次子的存在,使计当时还在世的太太夫人知道了真相,太太夫人逼着她送走了次子。
从那以后她更是将一腔的心血全部放到了贺兰永身上,谁料想贺兰永如今竟这样伤她的心。
“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到踞佛庵出家罢了!”
“母亲!母亲你别走!”贺兰永抱住蓝氏的大腿不让她走。
两母子正在纠缠着呢,忽然一个婆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太夫人!侯爷!镇南侯夫人带着两位小侯爷打进来了!”
武将出身,又嫁给武将当老婆的镇南侯夫人黄氏信奉的原则那是能动手千万别吵吵!
她憋了这许多年的气,早恨毒了贺兰家,这次得着了机会带着家人和儿子一路打进了贺兰侯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贺兰家的老管家想要拦住她劝几句,被她一个大耳刮子加一个窝心腿给踹一边儿去了。
一路边打边审问,直接闯到了永寿堂,一脚踢开门见蓝氏搂着□□上身满身都是红印子的儿子哭,上来就拿手指指着蓝氏,“蓝月娥!你养的好儿子!”
贺兰永腾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母亲拦在了身后,黄氏这个岳母他是又畏又恨的,当初夏菲儿三天回门哭诉受了冷落,黄氏单枪匹马闯进贺兰家,揪着父亲的胡子讨说法,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父亲回头就对他执行了家法,狠狠打了他三十板子,又命令他要在正院住三个月,不跟夏菲儿圆房就砍了他,又把他当时的两个通房丫鬟全都给卖了。
他委委屈屈的跟夏菲儿圆了房,在正院住了三个月,后面父亲又逼着他每月都要在正院住足半个月,父亲在的那五年,他真的如入地狱一般,上床如上坟,幸亏有朋友教会他的法子,到底没让夏菲儿怀孕,这才以无后为借口纳了两个妾室,一个是表妹留下来的丫鬟一个是他好不容易寻访来的贾氏。
这一切都是黄氏带给他的,他当然也恨黄氏,现在黄氏这样气势汹汹的冲进来,他本来是想要与黄氏辩理的,一想到婉儿又——他跪了下来。
“岳母,请岳母成全小婿。”
“成全什么?我女儿嫁给你八年了,你让我成全你什么?”
“小婿心悦婉儿妹妹,求岳母成全。”
“呸!”黄氏一口啖吐到他的脸上,“畜牲!成全你个大头鬼啊!栓柱!铁柱!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揍他!”
栓柱和铁柱可都是练过武的,贺兰永设定上是“文武双全”,与他们俩个打了起来,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到后面就是栓柱和铁柱暴打他了。
蓝氏上前想要救儿子,被黄氏给拦住了,“咱们姐妹好好唠唠!我女儿哪点对不起你们贺兰家!就算是她八年无所出可是也给贺兰永纳妾了啊!纳妾也无所出,一个女人生不出来,三个女人也生不出来?到底是谁的毛病?”
“您这话怎么说的——”
“我说得是实话!烂种子种到哪儿都发不了芽!阴阳和合才能生子!这事儿能怨我闺女吗?”黄氏大声地嚷嚷道。
蓝氏有点听不下去了,“您放心,小雨是给老侯爷守过孝的,我们贺兰家断不会停妻再娶。”
“你不愿意停妻再娶,你儿子呢?”
“我儿子听我的。”
“那好,你让你儿子立个誓从此以后不见婉儿,我这就把婉儿那个贱丫头领回去送回杜家!”
栓柱和铁柱一人抓住贺兰永的一支胳膊一踢他的腿窝让他跪下,“你起誓啊!起誓啊!”
“不!不!我不能!不能让婉儿走!岳母!我求求你!成全了小婿吧!我求求你!”被打成猪头再不复风流模样的贺兰永满脸又是血又是泪的混在一起。
蓝氏瞧儿子这样真是心疼了,“你们夏家欺人太甚了!我儿子也是堂堂的侯爷,我们贺兰家也有丹书铁劵是开国的元勋,怎能被你们这样的殴打!我这就去御前告你们去!”
“到底是谁欺负人!过去的事我们不提了,你们家当我夏家是什么?当姐夫的污辱妻妹这在哪儿都说不过去!要告状我们也要告!”
两家闹成这样,确实是僵持不下,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个仆妇跑了过来,“舅爷来了!舅爷来了!”
汝阳侯府的舅爷自然是淑贵妃的父亲,现任太仆寺卿、内阁大学士蓝光义。
蓝家离贺兰家住得不算远,实际上这些高官都集中在西城,彼此住得都不远,他刚从宫里出来听说了妹妹家里出的这档子事儿,刚回家换衣裳打算去问问情形,又听家里人说镇南侯府的黄氏打上门来了,赶紧过来了。
黄氏他是知道的,那是个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的混不吝,自家的妹妹怕是要吃亏。
果然一进贺兰家就看见东倒西歪一院子伤员,黄氏这是来抄家来了吗?
一路到了妹妹的永寿堂,外甥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被逼下跪,黄氏瞪着妹妹好似要吃人。
“唉呀老嫂子,您这是干什么啊!”他拦在妹妹和黄氏之间。
“哟,舅爷来了!娘亲舅大,他亲爹没了,舅爷说话也是准的,我问你这事儿你们家打算怎么办吧!”
蓝光义瞧着外甥这样儿,心里面对外甥的十分气也变成了同情,男人嘛,受不住女人勾引犯点错误是正常的,这属于男人常犯的错,外甥最错的是对象弄错了,不应该把妻妹睡了,可打一顿也尽够了。
“要依我说呢,事情已然这样了,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反正那位也是个庶……古来就有娥黄女英共侍一夫,不如——”一床大被掩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和谐至上,“纳为妾室如何?”
“呵呵……”黄氏冷笑,“纳妾,你问问你的好外甥舍不舍得。”
贺兰永满脸是血,瞧见舅舅来了心里面多了些底气,“舅舅,我愿娶婉儿妹妹为平妻。”
“呸!”黄氏上去就是一个耳刮子,“想瞎了你的心!来人!把那贱人给我抓来!!”
作者有话要说: 4000+6000字,万字更新完成!
第87章 第87章 侯爷的倒霉原配(二十一)
为什么会这样?古代女人难道不是信奉从一而终以夫为天吗?夏婉儿内心排演的戏码是夏小雨发现了她和贺兰永的事, 哭过闹过之后为了名声面子忍了, 贺兰永让她做平妻属于漫天要价,到时候她自然“明理”地退步做妾。
什么妻啊妾啊的都是名份上的事,后院里最要紧的是谁最得宠。
她从小受姐姐的大恩,他日就算是替侯爷生儿育女也会教导子女尊敬孝顺姐姐, 只要姐姐不起坏心思能容得下她,她乐意奉养姐姐一生。
谁想到异变突起!姐姐竟然大闹了一场带着陪房和部分陪嫁跑了!
后面传来的消息更是让她心惊肉跳,嫡母带着两个弟弟杀到了汝阳侯府!
在夏婉儿眼里嫡母是个命好的女人,心思单纯简单手段粗暴, 若非父亲心地善良, 皇太后又是嫡母的亲姨妈关系非比寻常, 嫡母的脑子在正常的宅斗文里活不过三章。
这个女人可不会“识大体”, 她只会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好比姐姐新婚受冷落, 三天回门还是个黄花闺女, 她的解决方法就是直接杀上汝阳侯府要说法, 完全不顾两家侯府的面子。
现在被她这么一闹,二姐就算想回头也难了吧?他日就算是两家讲和,裂痕仍在,至少婆婆不会像过去一样站在姐姐一边帮她。
王奶娘从外面跑了进来, “姑娘!快逃!夏家的人来抓你了!说要把你送回杜家让他们处置!”
夏婉儿一哆嗦, 她忘记了!现在她仍然是夏家的女儿!杜家的媳妇!汝阳侯府毫无干系!夏家要接女儿回家,汝阳侯府没有任何理由能够阻拦!回到杜家,她一个毁了名声失了身的寡妇能有什么好下场?她莫名的想起杜家老宅西边的那一片深潭, 那片深潭平日没人去,那怕是最干旱的时候也没人取那里的水,传说一百年前那里沉潭过无数不守妇道的女子。
自从穿越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畏惧。
蓝光义以为女子守寡就应该安守本份,在夫家闭门不出代夫侍奉公婆,方是守义之人。
夏婉儿不守本份,从杜家出来上京投亲,又勾引姐夫,显然是个不守妇道的狐媚子,夏家想要把她抓走送回杜家也算是一种解决方法,至于外甥贺兰永和夏氏,夫妻吵架,岳母指使儿子打姑爷这都属于小事,蓝光义没了夏婉儿从中做梗,他这个做舅舅的找镇南侯从中周旋,让他们夫妻和好就是了。
可夏婉儿被带进永寿堂的时候,蓝光义意识到了不对,一股寒意从脚后跟一直升到脑瓜顶。
他从女儿明珠四岁就一直外放为官,回来的时候女儿都十四了,选秀过后就可以相看婚事了,做为父亲当然不会跟女儿太过亲近谈心,他也曾听母亲和妻子提过女儿跟贺兰永青梅竹马年貌相当感情甚好,选秀过后想将女儿许嫁给贺兰永,当时他也表示同意。
可谁能想到明珠选秀的时候入了圣上的眼进宫了呢?终究是有缘无份吧。
做为一个男人,蓝光义并不认为女人有多要紧,女人对于男人来讲只有两种,一种是妻,需要尊重爱护,一种是妾需要宠爱,两者之间不可混淆,至于那些戏文里的生死相许情情爱爱,他年轻的时候倒是信过一阵,年老了是丁点都不信的。
贺兰永错配了姻缘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本以为贺兰永是被那个庶女的美色迷惑,今日见到那庶女的脸——蓝光义怕了。
这女人竟与明珠有八分相似!说是明珠的嫡亲姐妹都有人信!
这——这——这可要了命了!这件事闹得这般大,一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若是知道这贱人长得像明珠,联想起明珠和贺兰永的表兄妹关系,万一误会明珠未嫁时与表兄暗通款曲不守妇道可怎么办?
蓝光义的脑里只剩一个念头,此女不可留!
“贱人!”黄氏见到了夏婉儿,第一反应就是过去狠狠打了她一耳光,“你在家中时你二姐对你如何?无论是衣食首饰还是精巧玩具,只要她有的必要有你一份,你成亲之后守了寡,杜家如今又败了,你捎信进京求救是你二姐不顾自己在侯府处境尴尬将你接入府中,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母亲!女儿知错了,求母亲原谅!”这种时候夏婉儿是断然不敢跟黄氏硬扛的,她跪在地上膝行到黄氏跟前抓着黄氏的裙角哭求,“求母亲给儿一条生路!求求您了母亲!”
贺兰永也哭求个不停,“岳母,求求您,成全小婿吧!”
黄氏瞧着这两人,还真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自己倒成了恶人了。
“蓝月娥,蓝光义,你们俩个说这事儿怎么办?”
蓝氏瞧着儿子这模样,心知儿子失了明珠已经丢了半条命,若是再失了婉儿怕要一整条命全丢了,心里恨儿子不争气,可次子出家,身边唯有这个长子,老侯爷临去前叮嘱过她,一定要让贺兰永开枝散叶光大门楣,如今——“亲家母,如今木已成舟,便是打杀了这两个下作的东西又有何用?不如将错就错,让永儿纳了这贱人,回头我让这孽畜下跪端茶向菲儿赔罪。”
“蓝光义,你怎么看?”黄氏是知道实情的,自然看出蓝光义瞧见婉儿时的惊惧,蓝光义可不是贺兰永那个脑子里全是浆糊的草包也不是脑子里全是儿子的蓝氏,他第一反应必定是畏惧,伴君如伴虎,皇上能把你捧上天就能把你踩下地,若是被他知道了明珠和贺兰永婚前的私情,蓝家和贺兰家彻底完了不说,宫里的淑贵妃和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全都完蛋大吉。
“婉儿是夏家的女儿,杜家的媳妇,由您带回合情合理,任谁都不能阻拦。”不能留,这个婉儿一定不能留。蓝光义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舅舅!”贺兰永没想到舅舅如此狠心,他想要替婉儿申辩,忽地胸口一甜,吐出一口血来晕倒在地——
“永儿!”蓝月娥抱住了儿子,跪了下来,“亲家母,我求您了,我贺兰家只有这一根独苗,又痴又傻又顽,若是婉儿去了怕是连命都保不住,求亲家母……”
黄氏笑了,“您求我放他一条生路是吧?”黄氏抬头看着蓝光义,“舅爷,您心软了吗?”
蓝光义的心实际上是更硬了,但是这个时候他没办法再坚持了,妹妹已经跪求了,万一被人传扬出去,他怕更引人注意,“请亲家母成全。”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施礼。
“好,好,好。”黄氏连说了三声好,“我成全你们!贺兰家这门亲我们不要了!和离吧!”
镇南侯府和汝阳侯府闹了这么大一场,最终的结果是两家要协议和离,这么大的事自然瞒不过满朝文武,第二天早朝就有人参行为不端贺兰永污辱妻妹,更有人参奏夏如松、夏如柏殴打朝廷命官,黄氏私自动用府兵豪奴打砸汝阳侯府。
周昱自然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暗暗感叹那个有趣的女子竟然如此命苦,被自己从小护到大的妹妹暗中夺了丈夫,心难免有些偏。
“此事朕已经知道了,是贺兰永品行不端在先,做岳家的打上门去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夏如松和夏如柏殴打贺兰永,岳母支使小舅子打姐夫只要打不死就不算犯法。”周昱这段话说得很随意,把这件事从侯府打侯府缩小到了家事的范围,“既然是家事,蓝大人,您怎么看?”
蓝光义怎么看?他认为应该把那个婉儿扔井里去,但他不能这么说,“所谓劝和不劝分,镇南侯夫人盛怒之下提了和离,臣以为还是以和为贵,宁毁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自古便有娥黄女英共侍一夫之事,不妨效仿。”先把这事儿混过去,至于那个婉儿,徐徐图之,早晚有天弄死她。
“镇南侯,您如何看?”
“小女无福,婚后八年无所出,自请下堂。”镇南侯没说私通的事,以无子为借口要求和离。
周昱却追问了起来,“你女儿无子,可曾替贺兰永纳妾?”
“臣女素来贤良,谨遵闺训,贺兰永房中现有两名妾室。”镇南侯话里有话,更不用说早就有人把黄氏那句烂种子种哪儿都发不了芽给传了出去,众大臣瞧向镇南侯多少都带点儿同情。
“既是如此,双方确已情断,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也落得个清静。”周昱点了点头,“此为家事,朕不多说了,贺兰永的父亲已经过世,蓝大人您身为舅爷与镇南侯仔细商量,能和最好,不合散了也无妨。”
周昱表面上还是“劝和”可谁都听出了画外音,周昱认为贺兰永私德有亏,女方容不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来太后还是比贵妃重要啊。
嗯,众人往孝道上想了。
既然皇上有了态度,夏小雨和贺兰永和离就非常“顺利”了。
结局一: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夏小雨与贺兰永顺利和离,夏婉儿在汝阳侯府被人毒杀,贺兰永殉情身亡。
闯关结果: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