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晋国的苏穆身中数箭,虽说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但好几处都伤的颇重,这也导致建武帝大怒。
谢容记得就在这场燕梁之战的第二年,建武帝打算出兵攻燕。
燕国实在胆大妄为!
并且建武帝明确要求燕国送出三皇子杨煜的人头,否则战争绝不停止。
可杨煜因之前伏杀苏穆一事名声大振,天下人都知道了燕国的三皇子,燕帝虽然恼怒他年轻冲动闯下大祸,但本身却对杨煜极为欣赏,因此非但没杀他以平息晋国怒火,反而封其为临曲王,以临曲为其封地。
同样也是在那一年,苏明若死,这致使苏穆遭受巨大打击,旧伤复发,虽说最后保全了性命,但整个人却更显苍老,以当时去看望的御医的话来说,保全性命已经是大幸,日后恐怕难以再上战场了。
但苏穆作为撑起了晋*事大半江山的人,他的衰落也使得晋国大受打击,燕晋之战最终草草结束。
但不管是建武帝还是苏家,都记下了这笔仇怨。
之后人都以为失去了苏穆的苏家会很快败落,可其长子苏敬言却迅速成长起来,之后以二十二岁的年纪封镇威将军,成为晋国世上最年轻的镇威将军。
当然,这一系列的变故同样让晋国与燕国结为仇敌,之后晋燕两国战事不断,反倒是给了梁国喘息之机。
这种情况直到建武帝死后才有所改变。
在建武帝死后的第三年,那个时候已经继位为元雍帝的太子派谢容出使燕国,终于算是在表面上结束了晋国与燕国多年的仇怨。
不过之后的事情谢容就不怎么清楚了,他回来的第二年就失势了,然后没几年凄凄惨惨的死掉了。
他所知道的是,那个时候苏敬言依旧很受皇帝重用,苏家也并不因为皇帝从建武帝换成了元雍帝就有所改变。
哦,那个时候不能称作建武帝了,毕竟建武是年号,那时候的建武帝已死,谥号为襄,称晋襄帝。
但谢容不会忘记的是,他出使燕国时,燕国的皇帝可不是如今的燕国太子,而是临曲王杨煜!
当年临曲王囚禁燕王诛杀燕太子的事情也算是天下皆知了。
关于这一点谢容毫不意外,十五岁就能干出伏杀苏穆这种事情的人,干出这种事情来真是半点都不叫人意外的。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至少现在,谢容面临的是苏穆的问题。
对于晋国来说,燕帝最后是不是会被他一手养起来的狼崽子囚禁,燕太子会不会被他弟弟干掉,这些都不重要。
苏穆对晋国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他对苏明若说道:“只是我有些担心罢了,燕国也不是没杀过他国使臣。”
其他国家至多也就是暂时囚禁,完事之后‘礼送出境’罢了,燕国那可真是说杀就杀。
苏明若听到这话也低下头:“爹爹会没事的,燕国梁国与我国交战多年,爹爹更是身经百战,一直都没事的。”
谢容叹了口气,他知道就算他此时跑去找建武帝说燕国三皇子可能会伏杀苏穆,建武帝也是不会相信的。
没有任何人想到杨煜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一旦杨煜成功,燕国可就赚大了。
苏穆不是那么容易杀的,否则他早死了,尤其是这次这样孤身在外,身边不过百余人护卫的时候,谈判的地点又在燕国境内。
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动手良机。
比起杀掉苏穆,废掉晋国的‘军神’,仅仅是可能会引起两国交战这样的后果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如果苏穆真的死了,那么恐怕就不是晋国打燕国,而是燕国忙不迭的来打晋国占便宜了。
谢容是不希望苏穆出事的,至少后来失去苏穆对于晋国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而这一切都源于此次出使。
他必须另想办法。
可他重生以来的这段时日,充分低调做人,即便境况比上辈子好很多,可想要救苏穆首先得有兵权。
手上没人是没法去燕国救人的。
而且,大队人马想要入燕国,如何通过边境的关卡也是个问题。
谢容目前一无所有,就算他想要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苏明若的情况与他差不多,至于说看起来似乎可以指望的苏敬言……别忘了他现在不是在军中做事,而是在南阁赶,在建武帝的身边办事。
苏明若看着谢容眉头紧皱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明白谢容为何如此忧心,仿佛苏穆已经出事了一样。
已经出事?
想到这个,苏明若心中大惊:“容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容摇摇头。
他知道,但是不能说。
此时的杨煜虽说在燕国有些聪慧的名声,但这名声甚至不出燕皇宫,他真正出名正是在此次之后。
谢容无法解释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杨煜的,更加无法解释他对杨煜的关注。
见苏明若迟疑的看着他,谢容道:“我不过是喜欢胡思乱想罢了,因之前燕国有过杀使臣的事情,这次英国公又是国之重臣,因此难免多想,你不要被我影响了,英国公定会无事的。”
苏明若勉强点点头,但心中却已经十分不安。
谢容见她如此,便带她去看花花草草。
他最近‘爱上’了养花种草,仿佛年纪轻轻就已经步入老年期的感觉。
不过一般在人的印象里,一心养花种草的人似乎都有点淡泊名利不问世事的感觉呢。
谢容觉得这是多么好的爱好啊。
但心中不安的苏明若根本没心思去看什么花草。
于是当谢容把苏明若送回去的时候,荣贵妃抽着嘴角发现,她才刚把心事重重的苏明秀安抚好,原本并不是敏感性子的苏明若却开始忧心忡忡了。
她看着苏明若的样子按了按额头,觉得自己分外心累:“吉祥这是怎么了?”
苏明若道:“只是担心爹爹。”
荣贵妃:“……”
早知道之前安慰苏明秀的时候就该让苏明若在旁边听着,这样她现在还省点心。
最后荣贵妃无奈道:“你们两个啊,也是无事多想,老七你等会儿要是没什么事就陪着这两个丫头出去玩玩吧,也散散心,别整日胡思乱想。”
谢容答应下来。
苏明若问道:“姑姑,爹爹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荣贵妃见她眼神可怜兮兮的,也觉得不忍心,心说都怪燕国的黑历史,不然能叫孩子们都这么担心么。
她安抚着摸摸苏明若的脑袋:“吉祥放心吧,现在的晋国不是以前的晋国,燕国不敢随便欺负我们了。”
当年燕国之所以强势,那是因为梁国已经有了落败的迹象,且不敢与燕国相争,而晋国本身弱小,更不被燕国放在眼里,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家里顾氏虽然也安抚孩子们,但若论起威严威信,她自然是比不上荣贵妃的,听到荣贵妃的话,苏明若果然安心不少。
荣贵妃又说可以去街上玩,果然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苏明秀却道:“妹妹去玩吧,我还得回去呢,母亲之前也是担心,虽然祖母安抚着,可我也得去劝劝才好。”
苏明若道:“那我也去!”
苏明秀笑道:“你就不必啦,母亲那里有我就好,你尽管放心去玩就是了。”
于是最后只有苏明若和谢容两人一起去玩。
燕国与梁国的战争并没有影响到晋国的百姓,更没有影响到中都街市的热闹繁华。
谢容招呼着苏明若吃零嘴看杂耍,走累了又去茶馆里头要了个包间听楼下先生说书。
那说书先生一章嘴皮子十分利索,人虽然长得并不周正,但这时候反倒是成了他的优势来,他说故事时语气夸张表情丰富,两撇短小眉毛上下飞舞挤来挤去,只看他的表情就把满楼的客人逗的哈哈大笑了。
苏明若听那说书先生讲几个蠢人蠢事的笑话,也终于高兴起来。
谢容使了个眼色,王德十分自觉的去给说书先生赏了钱,这叫那说书先生更加起劲,满嘴的奇闻异事倒出来,叫人听的聚精会神。
他们在茶楼消磨的不少时间,但效果是很不错的,至少出了茶楼苏明若步履轻快,脸上也带着笑了。
谢容看了看天色道:“也该回去了,不要叫夫人和老太太担心。”
苏明若点头:“谢谢你。”
谢容是特意陪她出来玩的,基本一路上什么好玩带她玩什么,明明谢容本人是不太喜欢这种嘈杂无序的环境的。
谢容道:“本就是我说错了话叫你担心,理应让你高兴起来。”
“小心!”
谢容正说着,苏明若却惊呼一声,猛地拉了他一把,拽着他连退好几步。
谢容刚要问怎么回事,就见旁边一张桌子倒下,桌上摆着笔墨,刚才若不是苏明若拉了他一把,那墨汁恐怕要撒他一身了。
“你们干什么呢!”苏明若把谢容拉到自己身后:“当街打架?”
那倒下的桌子属于一个小小的字画摊子,此时一个衣着寒酸的青年人正抱着脑袋缩在后面,旁边是一圈大汉,打头一个锦衣公子哥儿,明明没到热的时候,却偏要拿着扇子摇。
苏明若顿时觉得自己遇上了传说中的‘仗势欺人’了。
那锦衣公子见了苏明若噗嗤一笑:“哟,我当时哪路神仙,却原来是个黄毛丫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麻烦上身!”
苏明若嗤笑一声:“麻烦?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而且,刚才你的手下掀了人家的字画摊,那墨汁差点撒到我朋友的身上,难道你不该给我朋友道个歉?”
她这话说的那锦衣公子大笑:“你们都听听,这臭丫头说什么呢?我道歉?你莫不是脑袋坏掉了吧!”
谢容听到这个刚要往前两步说话,苏明若就再次扯了他一把:“干什么呢,你那小胳膊小腿,人家一指头就戳趴你,乖乖在我身后站着!”
谢容:“……”
说这话的时候你难道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不过他看看苏明若又看看那锦衣公子,最后竟是露了个笑脸:“既然如此,便全靠明若了。”
“乖,后头看着去。”
苏明若撸了撸袖子:“这么多年了,向来只有我对别人不客气的,还没见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谢容在他身后默默的冒出一句:“我五哥说了不少。”
苏明若摆摆手,头也不回:“所以他不是被揍了嘛!”
说完这话,她对那缩在一边的寒酸青年道:“你也过来,瞧你那可怜样儿,遇事缩着有什么用啊!”
那寒酸青年听到苏明若的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快速跑到苏明若的身后去了。
这样的场面让锦衣公子的脸色很不好看:“看来你是一定要跟本公子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