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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不是一个人去面对。
  或许前路会很渺茫,但是林夕此时此刻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上苍让她遇见了零。人类是群居动物,总是在不断地寻找支撑与安全感,对于林夕来说,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绝望,比绝望更可怕的是孤单,但是如果身边有人陪伴,那就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零,你知道神父在哪里吗?”林夕从那首诡异的童谣中唯一得出的消息,就是那名神父或许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林夕已经确定自己完全无法以正常的方式离开这个鬼地方,因此无论如何,她都有必要去见见这位孩子们口中仁慈的神父。
  “神父在大教堂。”零乖巧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夕撕了床单包扎伤口、拿他的衣服在腰间绑出一个可以装东西的口袋、搜查房间中派得上用场的道具与装备,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大教堂在北边。”
  短短几个小时就从性格内敛文静的大学生变成了干脆果断的女汉子,林夕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整装待发之后的林夕牵起零的手,认真地询问道:“那些疯……孩子会不会伤害你?我如果伤害他们,你会生气吗?”
  零眨了眨眼睛,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生气?生气是什么?”
  “刚刚那女孩子来敲门的时候,你当时的那种感觉就是生气。”
  “哦,那我不生气。”
  “奇了怪了,你瘦瘦小小的,还很正常,他们到底为什么害怕你?”
  “害怕?”零下意识地想要问什么是害怕,但是突然又止住了话语,他想他是知道害怕是什么情绪的。
  想明白害怕是什么情绪之后,他下意识地摇头否认道,“他们不是害怕我。”
  ——不是害怕,那是什么呢?零仔细想了想,仍然有些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叮——开启新地图“大教堂”。】
  【任务“歌谣中的秘密”正在进行中。】
  【叮——开启支线任务“殉道者的眼泪”。】
  【叮——开启支线任务“残忍的慈悲”。】
  【叮——获得队友,中立npc.????.零。】
  第七章 孤儿院(7)
  林夕牵着零的手鬼鬼祟祟地离开了屋子。
  她被惊吓了一个晚上,神经从麻木中缓和过来之后,心理承受能力便不知道变强了多少。她敢说那个叫茜茜的女孩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哪怕明知道打不过,她也能冷静地糊她一枪或者操起椅子砸她一脸血。不是她突然不怕死了,而是她知道自己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她记得自己以前看小说时,有一句话被反复地提起——永远不要背对你的敌人,哪怕你明知必死无疑。
  林夕多少明白了这个道理,要逃她也必须要为自己争取到足够转身的时间。以前不能背对敌人,以后更不能背对——因为她的背后,还有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孩子。
  “零,你记住,如果我们被攻击,而姐姐跑不动了,你一定要继续跑,不要回头,知道吗?”
  “死一个比死一双来得划算,一定要记住。”
  “衣服不重要,伤口不重要,喜欢的东西或者物品更不重要,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死物永远比不过活人,懂吗?”
  林夕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也为了让零这个有些人格残缺的孩子能明白活下去的要诀,也不管这些想法自私不自私,三观正确不正确,总之先一股脑地灌输给这个如同白纸一般单纯的小孩。虽然坚定了“一起活下去”的信念,但是林夕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出去。零本来就是这里的孩子,如果她死了,零应当能活下来,但是以后这里还会发生什么变故,就有点不好说了。
  零是个乖孩子,虽然他一直面无表情,但是林夕知道,他应当是将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了。
  林夕带着零出逃,竟没有被人拦下。
  小恶魔闹腾了一晚上,可能都累了,回房间睡觉去了。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得让林夕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林夕也发现了零这个孩子很奇怪——他没有表情,也很少有情绪波动,看到地上的尸体,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踩了过去,仿佛自己踩的是街边的一块小石子。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黑得隐隐发蓝,清澈得几乎像是初生婴儿的眼眸,但与其说是懵懂无知,不如说是毫无情绪波动。
  这是第一件让林夕觉得这孩子也有点不正常的发现,而第二件,则是林夕发现自己似乎突然学会了“读心术”。
  明明零这个孩子从头到尾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但是林夕就是很神奇地能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起伏啊!
  她又不是真的精通了“能从人类虹膜上读出心理活动”的小说技能!甚至有时候她明明是背对着这个孩子的,但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能感觉到他的困惑、不解、安心、愉悦等心情。难道她的穿越福利就是读心术吗?!
  穿越到这种高死亡率的精神病院却给她开了这种金手指,老天爷是有多看她不顺眼啊!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神经病在想什么!
  林夕十分苦逼地跟着零一路撸到了大教堂,没有遇到那些扭曲畸形的孩子,着实让林夕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里的房子都是在现代几乎绝迹的哥德式建筑,巍峨宏伟,繁华富丽,看上去十分庄重。如果是在林夕生活的那个城市里,这种样式的房子早就应该被政府给推翻重建摩天大楼了,毕竟在如今寸土寸金的大都市内,人均所有的土地实在不多。比起先前看到的建筑物,教堂倒是没有了那一分让林夕毛骨悚然的森然感了,相反,或许是因为建筑物涂了白色的漆料,倒也有几分庄严圣洁。
  林夕静静地攥着零的手,手心汗津津的有些黏滑,零倒是一点都没嫌弃她,怕她抓不稳,还反握住她的手指。
  教堂空荡荡的,没有半点人气,林夕觉得有些不安,只得心不在焉地问些问题来驱散这份死寂:“神父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零想了想,似乎在斟酌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才说道:“和你一样,又不太一样的人。”
  林夕被这个形容说得一头雾水,但是想到这个孩子连“生气是什么”的概念都有些模糊,要他去描述一个人的性格显然也是难为他了。想到这不免讪讪,想说些别的话题,却忽而听见非常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唱歌。
  声线醇和,语调温柔,林夕听不懂歌词是用哪国语言唱的,但是歌曲中的神圣与庄严之意,她确实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歌声如水波般漾开的涟漪,如天使俯瞰充满罪恶的人间一般温存而又悲悯,仿佛是慈悲的圣灵在代替人类祈求神明的宽恕。
  林夕心中突然一宽,能唱出这首歌的人,定然很温柔吧?哪怕得不到对方的帮助,也应当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林夕牵着零的手转过大殿的柱子,顺着歌声的方向,来到一间摆满了座位的祈祷室。
  祈祷室的墙壁上刻着浮雕,没有长着纯白翅膀的大天使,没有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救世主耶稣,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架十字架,代表着爱与救赎。而那身穿神父服饰的人背对着大门,跪在十字架前,他双手合十,低着头,弓着腰,姿态如同祷告的忏悔者。
  从日记以及收集到的线索来看,林夕一直认为神父是一位上了年纪和蔼可亲的长者,她怎么也没想到,神父居然是一位身量看着不超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背对着他们,背影瘦削而又单薄,那温醇如水的声线,听起来也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
  少年口中赞美着主的慈悲,林夕却从他跪在地上的姿势里读到了绝望,以至于她不敢出声去打断少年的祷告。
  一曲终了,宽阔的祈祷室内重回寂静,那少年却长跪不起,他身后那被烛光拉长的影子里,透着戚然的悲凉之意。
  直到被那过分庄严的气氛震住而忍不住止息的林夕呼出一口气,那少年似乎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苏醒。他缓缓直起腰身,从地上站起,那一身神父的祭祀服长得迤逦及地,但是却并不会显得臃肿,反而衬托出少年修长纤细的身形。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他的嗓音清淡温柔,咬字的韵律自有一种古典的优美,“若不安眠,明日便无心欣赏清晨的曦光了。”
  他转身,站在十字架之前,朝着林夕和零的方向望来,神情温柔,眉目有光。
  林夕想,她或许知道传说中的天使是什么模样了。
  她长这么大,再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人了——他拥有着被神明所偏爱而精心雕琢的脸,每一个细节与棱角都被打磨得精致无瑕,近似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漆黑的发一如子夜,仿佛沉眠于夜色中的精灵,一双眼睛却是再艳丽不过的红色,跃动着近乎极致的灵动之美。
  他身穿着一身深红色的神父服饰,衣服上绣着金色十字架的纹路,厚重得一如时代浓缩的剪影。如此压人的颜色,穿在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身上,却如酒如诗,如一本写尽沧桑的传记故事。
  他偏首望来时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是垂怜,似是悲悯。
  这样一个仿佛被神所钟爱的精灵,当他用那双艳红色的眼睛凝视着你的时候,都可窥见海洋般博大的包容与深邃。
  哪怕再怎么警惕的人都会在他面前卸下心防,再怎么罪大恶极的人都会跪在他的脚边忏悔自己的罪过,祈求神明的宽恕。
  他就站在那里,用那双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林夕,神情是不变的温柔与悲悯:“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孩子。”
  林夕觉得这个少年对自己的称呼诡异极了,但是谁会忍心拒绝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林夕。”
  “lin……cil。”少年咬字的发音似乎有些奇怪,但是林夕来不及思考这个细节,便见他温柔一笑,用一种仿佛咏唱圣歌般的语调,轻声说道,“黑夜降临此地,将这里化为了绝望的地狱,高筑的墙阻挡了罪恶,夺走了希望,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林夕神情微僵,干巴巴地回复道,“我醒来,我已经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林夕有些急切地望向少年,略带期翼地询问道:“我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的,我并不是这里的人。请问,你……您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我们想离开这里,拜托您告诉我们出口在哪里,好吗?”
  林夕的情绪激荡之下,说话的音量也微微拔高了些许,但是少年却并未因此心生不悦。他只是用那种如父亲凝视着孩童般的目光看着林夕,慈爱中又透着不加以掩饰的怜悯。林夕话音刚落,便听他说道:“孩子,你不能出去。”
  林夕微微一怔,是“不能出去”,而不是“你出不去”。
  “我们都应当死去,将绝望永远留在这里。”少年依旧笑意温存,眉目间带着殉道般的决然和坚定,“不能离开这里,不能将绝望带离此地,地狱的火焰会将人间焚为灰烬,死亡的阴影从此如影随形。撒旦的天平上,力量与悲伤始终持平。”
  林夕没听懂,但是她突然间恍然大悟,这个医院里果然全部都是神经病,哪怕长得再好看,那也是个神经病。
  “林夕,神父说的是什么意思?”零歪着头,面无表情地询问道。
  “什么意思也没有。”林夕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中二病的逻辑思维你不需要懂,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叮——发现特殊npc,神父。】
  【眼前的美腻神父似乎是个神经病(?),请跟他进行对话吧。】
  【叮——阵营确定,中立npc神父开启红名仇杀模式。】
  【叮——支线任务“残忍的慈悲”正在进行中。】
  第八章 孤儿院(8)
  林夕觉得半个小时前想着要找神父帮助他们的自己简直是个傻逼。
  林夕之所以会来找神父,是因为她觉得心有信仰的人总归会比普通人来得良善,他们的底线更稳,心中惦记着神的教诲与戒律,总归不会坏到哪里去。但是如今看到这个少年的神情,她就意识到,对方的确拥有着坚定的信仰和虔诚的心,但是只怕是一个极端的殉道者。
  红色的祭服,本身就代表着牺牲与殉道。
  所以他从不祈求主的宽恕,而是面对着那个本是刑具的十字架,约莫在他心里,他只想着和这里的怪物一起埋葬在地狱。
  “我很抱歉。”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是笑得那么温柔,红莲般的火焰在他身后升腾而起,如同咆哮的巨龙,要吞噬掉人间的一切,“死亡总是会让人感到悲伤与无措,但是请你宽容,将和平与美好留给更多的人。”
  林夕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背后突然冒出的火焰,只觉得自己用二十一年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经死无全尸了。
  这一个晚上下来,她的三观就如同嘤嘤啼哭的柔弱少女一般,被人欺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被抛尸野外了。
  “格老子的我居然穿了一个异能世界!”林夕一把捞起零,心里泪奔地转身夺路而逃,“你们这群开挂的王八蛋给我走着瞧!”
  “……”零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问问什么是开挂的王八蛋,但是这段话槽点太多无处可吐,于是他只能再次闭上了嘴巴,双手搂着林夕的脖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后头咆哮而来的火龙,道,“林夕,你现在,是在高兴吗?”
  林夕并不是高兴,她只是有点兴奋。
  林夕今年二十一岁,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同学们眼中稳重可靠的同龄人,老师眼中性格内敛文静的好孩子。但是林夕有一个秘密,只有她的死党宋雯才知道的秘密——林夕是个彻彻底底无药可救的中二病,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着。
  或者说,林夕相信科学,但是她又相信着世界以外还有世界,就像不同的时间线上会因为不同的历史走向而产生不同的品行位面。林夕认为超自然的力量是存在的,宇宙定然还存在着太多未解之谜,她渴望去接触世界更多的真实,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个想法,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只是被埋藏在更坚硬的外壳之下,被涂抹了更精致的伪装。
  但是就如同神经病始终还是神经病一样,中二病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无药可医的。
  林夕抱着零飞快地转过一个拐角,身后的火龙却依旧紧追不放,眼看着火龙即将将两人吞没,零忍不住眼睛的酸涩而对着那团炽烈的火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那火焰便猛然一缩,仿佛遭到了惨痛的打击一般,整个委顿了下去。
  而恰好这个时候,林夕一眼就扫到不远处某种十分眼熟的东西,她一咬牙一用力,直接单手抱住零的双腿,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而她则飞快地扑过去抓起那红色的罐子,用力地将罐子朝着后头砸了过去。
  那是一个干粉灭火器。
  “砰——”的一声巨响,红色的罐子因为温度的飙升而爆裂炸开,白色的粉末在挤压之下如同雪花一般飞溅而出,仿佛林夕的这个举动造成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一般,瞬间炸开的气浪将林夕整个掀飞了出去,整个通道内都是失控流淌的火焰与爆炸的轰鸣。
  “啊!啊!啊——!”林夕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男孩,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咕溜咕溜地打了好几个滚。好不容易停下来了,林夕已经被摔得头晕眼花骨头都快散架了,窒息的痛苦和席卷而来的黑暗,差点让林夕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晕厥过去。
  等到她缓过劲来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零闭着眼睛趴在她怀里,在她坐起身时才睁开了眼睛。
  林夕伸出手摸了摸小孩,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有受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