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长三米宽两米的巨幅沙尘游戏图是她请丹青娘子画的,丹青娘子正是她在记录沙城人员信息的时候认识的,她那个时候已经有了这个鼓舞城民精神气的宣讲计划,知晓丹青娘子擅书画,用五块糖的代价换来这样一幅巨画。
五块糖。
对卓婉来说,代价很沉重。
沙城游戏图=五块糖,它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当初丹青娘子来到小院时,赵蒙满是震惊地看着胖妞欢快地拿出提前准备的颜料和纸,绕着在小院石桌上作画的丹青娘子转着圈,不时地递颜料进行指挥。
赵蒙在书画一行有所涉猎,她对丹青娘子的赫赫威名早有耳闻。可以说,在书画界无人不识丹青娘子。
丹青娘子在书画界的造诣无人企及,却也臭名昭著。
丹青娘子的画作让人神往,却有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癖,她所有的画作染料皆由人血和骨粉调制。
作品虽让人惊叹,却因这难以掩盖的颜料味道让人心生恐惧,以及厌恶。
所以,她们的胖妞是怎么做到让丹青娘子放弃怪癖,来听从她的指挥作画的?
“五块糖呢。”卓婉数着她只剩下了一颗雪花糖的糖果盒,心痛难耐,“这幅画好贵。”
赵蒙想打她,这胖妞不知道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丹青娘子这样的一副画作放到南方会卖出天价。
这张沙城游戏图中用了丹青娘子独属的刮笔勾线的手法,这个手法难就难在对色彩渐变的一种敏锐和整体色彩叠加,这是她自创手法,他人无法模仿,正是这个原因,书画嗜好者虽厌恶丹青娘子的怪癖,却也会忍着心中的不适来看她的画作,再看着她把旁人视作神迹的画作烧成灰。
丹青娘子虽有让他人惊艳的作品,却也没有一副保存下来的作品,全成了一把灰。
赵蒙看着沙城游戏图心情复杂,看着胖妞一脸的好贵,气的像小时候一样拧着她的耳朵,教训道:“你知道丹青娘子是谁吗?你就敢让她来作画。”
卓婉捂着耳朵,看着蒙蒙气炸了的模样,点点头又摇摇头。
秀衣、青衣、红衣还有墨衣都给她一遍一遍地讲押送到沙城的人身上的故事,勒安谦还不放心地把所有鹰部收集到的沙城人员消息给她,逼着她读一遍,虽然读的磕磕绊绊,好歹她也过了一遍脑子,以及沙城的人真的不多,这么三番五次的,她早就记牢了。
更何况,跟着她的十二个掌柜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沙城玩,从他们的路子上收集沙城所有人的消息,每次来沙城送货,总会跑到她面前,跟她唠着嗑把这些消息当成八卦说给她听。
她琢磨琢磨,应该是所有人都没有她知道的多的。
但是,蒙蒙都已经气成了河豚,她还是不要说她知道了吧。
卓婉眨巴眨巴眼,歪着头笑看着蒙蒙,奶萌奶萌的。
赵蒙酝酿了半天,也无法对着这么一双清澈水灵的眼睛说出丹青娘子的怪癖。
赵蒙又看了一眼画作,一句话都没说,揉着太阳穴回了房间。
卓婉看向一直安静绣花的秀衣,“我是不是要哄哄她,我觉的蒙蒙的心受到了摧残。”
秀衣放下了绣篮,看了一眼色彩鲜亮引人注目的沙城游戏图,轻柔道:“小姐不怕丹青娘子?”
卓婉托着下巴蹲在秀衣的面前,深沉道:“不怕,丹青娘子比其他人都善良,其他人害怕她是不了解她。”
秀衣轻笑着,让她转过身,用绣篮中的蝴蝶绣绳把她散在身后的细软长发松松散散地梳拢起来。
绑好后,卓婉晃了晃头,把秀衣刻意留在耳前的一缕头发撩了起来,“秀衣,这一缕没绑住。”
秀衣好笑地摇了摇头,“留在前面好看。”
“吃饭总容易吃到嘴里。”卓婉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她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她二堂姐为什么那么喜欢在脸颊旁留头发,
偶尔秀衣给她把长头发留在脸颊旁,她吃饭的时候为了不让头发落到汤中,要么不能低头,要么压着头发,不爽快。
“小姐,你是怎么劝丹青娘子作画的?”秀衣笑着对打开房门的桃花和边西点了点头,把留在她脸颊上的发丝编在身后。
卓婉任秀衣给她编小辫,抱着绣篮研究秀衣绣的蝴蝶戏花,一心两用地直白道:“没有劝。”
秀衣跟随小姐多年,不用多问便能猜出些许原因,看着仍在等着听因由的桃花和边西,秀衣耐心地等她看够了蝴蝶戏花手帕,给她按摩着头上的穴道,柔声道:“江湖上和书画界盛传,丹青娘子无人伦常情,作画残忍不堪。”
秀衣按摩的动作很是轻柔,卓婉舒服地把头枕在秀衣的腿上,听到秀衣委婉的话,笑颜道:“你说她用人血骨来作画吗?”
秀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皱眉轻声道:“谁与小姐说的?”她和红衣遇见这些血腥的事情,只跟小姐委婉地避开说一些笼统的话,免得吓住了小姐让她惊觉。
“我小时候陪着老爹去南方走生意的时候就在茶馆里听说了这些事儿。”
卓婉被太阳晒的浑身暖融融的,又被秀衣的手按摩的浑身犯懒,歇了浑身的力气瘫在地上,软糯道:“我请丹青娘子帮我画画,然后她就问我为啥不怕她的作品,跟你问的一样。”
“其实吧,我觉的丹青娘子是个很有信仰的人,只是她的方式比较另类,别人理解不了。她不杀人,这些人血和骨粉是她在亲人死后取的,用此作画再烧掉,也许就是盼着亲人死后住在她所画的景色中。这些跟其他人烧纸钱的性质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她的这个祭奠的方法太小众。人呢,容易少见多怪。”
“商队的大管事第一次去探海的时候在一座岛上碰见了原始部落,人死后,他的家人会把他的骨肉拆下来洗干净放在家中,也会吃一片他的肉,表示他永远在他们身边。很多人家里有一堆的骨头。”
“然后,我就把这些说给了丹青娘子。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人已经走光了,就没有必要用人血和骨粉了。”
“她想了想,觉得我太善解人意了,一直不被理解的人突然遇见了明白她做此事意义的人,她感动了,要无偿给我作画。”
“我多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做白工。她说她喜欢吃糖,她从黑蜘蛛那里吃过我送给黑蜘蛛的半块糖,她吃了以后一直馋到现在。”
“我现在特别的后悔,她想做白工,我应该支持的。”
“五块糖不是个小数目了。”
卓婉惆怅地后悔着,她积极表现不赖床,积极锻炼不偷懒,积极读书练毛笔,才攒了六块糖,一下子没了五块。
她的心痛,秀衣是不会明白的。
秀衣不了解她心中的哀伤,却想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丹青娘子的画作皆是亲人之物,这些小道消息怕是掌柜们说给她听的。
小道消息受局限,小姐怕还不知道丹青娘子与亲人的关系恶劣。
而丹青娘子那些被人知晓的画作皆是亲人之物恐怕也只是个巧合,即使不是巧合,也不会是小姐认为的带着美好意愿的祭祀,诅咒或许更准确一些。
小姐的误解给了丹青娘子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机会就摆在眼前,丹青面子抓住了。
五块糖换来的巨画被彻底展开后,台下顿时静如深夜的沙城,只能听见蜂过沙地的声音。
卓婉学着矮墩子的样子,背着手,低咳了一声润润喉,开始拿着印择天赞助的细铁棍,细细地阐述着她对沙城进行的十年计划,每个游戏模式的终极目标。
在所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时,指骨早已提前得到了一张馒头条,馒头条的交换任务就是在小城主冷场的时候及时暖场。
尽管现在鸦雀无声,但指骨仍是扯着嗓子按照提前排练好大声问道:“沙城土地贫瘠,如何实现的目标?别是在说大话吧。”
卓婉特别满意这指骨的配合,顺着他的话,把能结出大量淀粉果实的树,以及喂猪的草,已经初有成效的试验田,等等。
台下一阵喧闹,卓婉不受打扰地继续讲着沙城绿化的都必要性。
卓婉演讲完,收拾收拾各种道具,欢快地抱着矮墩子回家了。
整个沙城的人仍站在高台下,无法从小城主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卓婉回到小院中,亲自动手用白面揉着,馒头要大,大大的,最好一个能吃一整天。
第117章 小黑
指骨敲敲门,没人开门。
“姐!”
指骨的声音穿过小院直透厨房。
卓婉从面盆中伸出手,举着沾满了面粉的手,颠儿颠儿地跑到门口。
“手上有面,自己开门。”卓婉大声地对着门外喊。
指骨闻声,轻轻地推开门,就怕他姐站在门后面把她给撞了。
卓婉探着头看向门外,“只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他们都去排队领粮种了,我来看看姐这里还有别的需要帮忙的不。”
“需要。”卓婉连连点头,她在面盆中放的面粉有点多,面硬,揉了半天也没揉开。
指骨觉得院子有点过于安静,“神医她们呢?”
“青衣她们都去试验田帮忙收粮了,这是种在试验田外围的第二波粮食,量多,他们让我别给他们添乱。”卓婉沮丧了一下下,又气愤道:“我怎么会是添乱呢,试验田里的活儿,我都会。”
指骨瞧着他姐软趴趴的样子,觉得他们说的对。
指骨手上拿着个几个仙人球,他手上的茧子比仙人球上刺更硬,觉得这个会开花又能吃的仙人球上的小软刺摸起来很舒。
在他眼里,这些仙人球是沙城最可爱的植物,跟他的城主姐姐一样可爱。
“姐,你弯一下腰,我给你头上别上仙人球。”
卓婉看着他手上的仙人球迟疑着,她在想,这个仙人球会不会扎疼她头皮。
“指骨,女孩子比较娇气,这个仙人球上的刺会把女孩子扎哭。”
指骨两只手搓了搓,仙人球上的刺全搓掉了,留下个光溜溜的绿球。
卓婉拿着绿球球,也觉可爱,她脑子还记着苗落风在来沙城的路上给她做的醋拌凉菜,超好吃,其中就有这个绿球切成的片。
“好看。”卓婉的审美与指骨达成了一致,乐颠颠地蹲下来,让指骨给她带在头上。
指骨给她带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拔了刺的绿球没办法固定在头上。
“姐,没刺没办法挂在头发上。”指骨有些为难。
卓婉出主意,“你把刺的尖尖掐掉,留下来下半截,这样就能挂上了。”
指骨看了眼他姐跟白馒头似的手,“不掐完,会把你扎疼不?”
“我试试。”卓婉也不确定,捡起指骨搓下来的刺掐了尖在手上试了试,留下了一个红印。
“有点疼……”
卓婉蹲在地上,直直地伸着手,看着指骨手中的仙人球思考。
片刻后,卓婉脸上突然笑出了一朵太阳花,也忘了手上有面粉的事儿,直接推门进屋,从梳妆盒中找出绣带。
高高梳起的马尾辫上绑着用绣带缠着的绿球,五个大小不一的绿球围着她的马尾辫绕了一个圈。
卓婉美美地晃了晃马尾辫,虽然她绑的马尾辫有点乱,但瑕不掩瑜,小绿球还是很可爱的。
卓婉和指骨一块在厨房里揉面,卓婉看指骨揉面揉的好,便向他请教方法。
“姐,你用力的角度不对。”
指骨纠正了半晌,卓婉仍然一脸的都蒙圈。
在弟弟面前,不能落了她身为姐姐的面儿。
卓婉实在做不到指骨所说的借助骨节之力,开始一本正经地阐述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用骨节来施力是不对的,骨头关节是负责转动的,你把一个以技巧取胜的部位来进行力量担当,对骨节不公平。骨节那么脆弱,年轻的时候不好好对它,到老了它就不会好好对你。一旦受点凉受点潮就会来折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