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紫月后,陈锦很久都没有说话。
音夏看看她,想开口又不敢,只能默不作声地陪着。她想起方才进门时,紫月瘫在地上的身子,往日里那样鲜活漂亮的一个少女,突然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动都动不了。
陈锦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扫了一眼。
那眼神,像一根淬了毒的鞭子,鞭子上还带着各种倒刺,一鞭子过来,便能皮开肉绽,血花四溅。音夏被她这一眼看得霎时忘了往前走,只能定定的站在那儿,心里掀起了巨浪。
久违的记忆袭来。
她想起陈锦自大狱回来后初醒时,看她的那一眼。
是一样的。
充满了戒备、警惕,还有狠毒。
荒原里成群的鹿,被孤独的狼盯上时,那种惊慌失措、惊惧惶恐,音夏早已体会过了,只是这一刻,体会又不尽相同。
因为在那狠毒里还掺杂着悔恨。
脚底下生长的根渐渐松动开来,因为主位上的陈锦开口说道:“把她送到阿爹那里,让阿爹处置。”
音夏以为她在对自己说话,正想上前,只见阴影出走出两个青年来,一身黑衣,赫然便是上回那两个抓万姨娘回来的人。
音夏眼见他们沉默、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紫月提起来,动作轻快地走出门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代价
沉默在屋子里流淌。
音夏默默的走到陈锦身后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锦说:“祖母把家传印章给我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像莫氏那样的小角色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音夏听着,不敢插话。
“她们当真好大的胆子,竟联合外人害死了当家主母!”
最后几个字简直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音夏看着她耳垂上剧烈摇动的珍珠耳环,压在圈椅扶手上青筋暴起的双手,音夏抿了抿唇,说道:“姑娘。”
“我没事。”陈锦说,“这些人里,墨筠疯了,莫氏和万姨娘要送官,这些惩罚都太轻了!”
音夏小心翼翼问:“那姑娘要如何做?”
陈锦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来,温温柔柔笑道,“你说,怎样的事会让一个女人以最快的速度的崩溃?恨不能从未活在这世上?”
音夏摇摇头。
陈锦道:“这三个人,平日里最是爱惜自己,若卖去妓院让她们日日与不同的人厮混,会怎么样?”
她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似在舌尖润色片刻,才缓缓吐出。
音夏觉得可怕。
转念又想起老夫人,觉得姑娘说得又没错,死是最好的解脱,这些恶人怎么能死?该让她们尝尝生死无门的绝望滋味,让她们日日恨不得从未出生过,像蝼蚁一样卑微的活着才好!
音夏道:“莫氏和万姨娘如今在老爷那里,为了大老爷的颜面,老爷恐怕不会同意姑娘这样做,另外,那墨筠好歹是相府嫁出去的女儿,又是尚书夫人,咱们恐怕不好下手……”
陈锦笑了笑,“这个容易,把人掳来,神不知鬼不觉。”
音夏刚想问怎么掳,随即又想起方才那两个人。
以那两人的身手,自然不是问题。
音夏犹豫,“但是墨筠毕竟有那样的身份在……”
陈锦微微勾唇,外头渐暗的天光在她脸上掠过几道浮影,光影的尽头,是她清冷如月的眼,她说,“就算是皇帝,也得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音夏心头巨震,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陈锦抬手揉了揉额头,道:“今晚就动手,你切莫露了马脚。”
音夏忙打起十二分精神,“音夏明白。”
……
宝华寺自成了皇家寺庙后,香火是一日盛过一日,每年皇族中人前来,住的都是后院最中央那座庭院。
庭院设计秉承着出家人的谦逊和淡泊,影壁后是一棵上了年岁的松树,离松树几步之遥挖了口井,井里的水清澈如许,月光倒映在水中,荡起盈盈辉芒。
元徵站在井边,脱去了白日惯穿的锦袍,只着了件黑色单衣单裤,因刚练了功,额上还布着汗,九月递了帕子过来,元徽接过,也不擦,只把帕子握在手里,“让习勤进来吧。”
“是。”
片刻后,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在元徽身后跪下。
元徵将帕子递回九月,才道:“什么事?”
青年始终垂着头,答道:“二姑娘要我们去掳人。”
元徵挑了挑眉,嘴角噙一抹淡淡的笑意,“谁?”
“莫氏,万姨娘,还有墨筠。”
元徵似是没有忍住,终于笑出了声,“她想做什么?”
青年似乎不知怎么回答,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卖去妓院。”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