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揍你,但我强忍了下来。”顾晏生爬去墙边坐着。
何钰跟着爬过去,边爬边笑,“顾兄变幽默了,都会开玩笑了。”
强行给自己留个面子,搭个台阶下。
顾晏生也没有拆穿他,“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其实不然,应该是龙跟龙,凤跟龙,跟了老鼠也会打洞。”
这是骂他是老鼠的意思,跟他在一起都学坏了。
何钰挽尊,“咱俩还不一定是谁跟谁呢,也许我跟你也不一定。”
“你是老大,我跟你。”
“你是皇子,我跟你。”
俩人瞎胡扯了一把,突然不约而同笑道,“原来有兄弟的感觉是这样的?”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何钰大大咧咧盘腿坐着,一歪头,发现顾晏生双膝曲起,坐的斯斯文文。
何钰喷笑,“越看你越像女孩子。”
长的好看,常年不见阳光,全身发白,保养得当,皮肤水嫩细腻,冰冰凉凉,方才握着他的手,手感竟意外的好。
这厮还喜欢养花养鱼,又会打扫卫生,整理房间,比女子还贤惠,他还会做饭,厉害了。
元宝会做饭一直被何钰称为奇迹,因为他自己不会做,也认不得几道菜,所以觉得会做饭的人很厉害。
关键顾晏生还不止会做饭,他还会医,看过很多书,他带来的行李里八成都是书,房间不占橱柜也不要衣柜,就要一个书架,已经满满当当塞满了他的书,也包括何钰的。
晚上被袭前看的便是何钰的书,何钰的书是从民间搜来的,他在皇宫里看不着。
顾晏生头都不抬回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噗。”何钰没忍住,“你倒是生个气试试看。”
顾晏生酝酿许久,竟忘了什么是生气。
思来想去,他连他娘死的时候都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难过,生气自然也是没有的。
八弟弟来挑衅他时没有生气,冯正威胁他时也没有生气,就连萧琅捅了他一刀,他还是生不起气来。
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会不会阻碍他的路,顾晏殊会死,冯正会死,只是因为威胁到他的性命,胁迫到他的前程,所以他必杀无疑。
反观萧琅,事后便没了动静,顾晏生也懒得理他。
一辈子这么短,他这么忙,每天要养花养鱼,看书研究医术,现下还要进学,学习君子六艺,探讨无尽学问,哪有空找别人麻烦。
他差点被杀都生不起气,更何况何钰说他两句。
自然也是生不起气的。
何钰等了许久,没等来他那边的动静,自己倒先撑不住,打个哈欠朝他靠去,“借你肩膀用一下,你继续生气,不用管我。”
肩上一重,何钰脑袋压在他肩上。
顾晏生浑身一僵,许久才慢慢放松,微偏过头,瞧了瞧睡去的何钰。
何钰对他毫无防备,两撇鬓发垂下,被门缝里的风吹起,微微晃动。
房里的灯昏暗,照人不太清晰,黑暗面偏多,更显得何钰五官立体。
这是一个十分俊俏的小公子。
何钰总说他像女子,其实他自己长的也偏中性,但他的性子,风流雅致,有男子的大大咧咧,也有女孩子的心思细腻。他自己把握的也很好,该大气时大气,该小气时小气,若说他是女子,顾晏生第一个不信。
女孩子再怎么邋遢,也不可能到他那种程度,虽然有作假成份,但他那个委实有些过份。
那池塘里有荷叶,无需喂食,只需隔一段时间加些水便是,到底要多懒才能将鱼养死?
那碗是几年没洗了,才能干成那样?
是在这儿住了十年还是八年,能积攒那么多废物?
说只是作假,顾晏生打死也不信,分明也有真的邋遢在里面。
瞧他每天换几套衣服,上次冷时一套,中午热时一套,晚上加倍的冷又换一套,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居然如此邋遢。
刷新了顾晏生对他的认知。
何钰依旧睡着,不知道他心思百转,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浴池里的水是凉的,一股子冷意,顶上积了水,时不时往下掉一颗,不小心砸在何钰脖间,何钰一个哆嗦,直往顾晏生怀里钻。
顾晏生怕他冻着,想把衣服脱了给他,又被何钰压在身下,喊了他一声,何钰没应。
夜晚的风透着寒气,再加上水池里的水,更显冷意。
顾晏生手撑在何钰脸上,扶起他的身子,自己站了起来,再把何钰搁他腿上,借着这段时间将衣物脱下。
他被袭前脱了衣物,只留中衣,因为要看书,挑了一件小袄披在身上,上身露在外面,下·身藏在被子里,谁料出了变故,就这么跑了出来,身上唯一厚的便是那件小袄。
披在何钰身上,他自己就只剩下中衣。
好在他与常人不同,对冷暖感知不正常,或许是生病了,也或许天生如此,至少他是感觉不到多少冷的。
何钰还在睡,身上披了他的衣物,似乎还不够,时不时抖一抖。
顾晏生将他放倒,躺在地上,拿了他的钥匙出门,从外面将门锁上,缓步离开。
等他一走,何钰迷迷糊糊睁开眼,不过实在太困,又睡了过去。
夜里尿急起来,发现顾晏生躺在他身边,他俩身上盖着棉被,底下也铺着一层。
顾晏生去拿的?
顾晏生睡眠太浅,他一动,顾晏生便醒了,揉着眼问他,“怎么了?”
“你拿的?”何钰举起被子问。
“嗯。”顾晏生懒洋洋答应一声。
何钰爬起来,一眼瞧见地上多出的几个木牌,“这也是你抢的?”
他这话明显是废话,除了顾晏生,谁还会抢木牌过来。
“回去的路上碰巧遇到的。”既然遇到了,就顺手解决抢了过来。
其实只遇到两个人,但那两个人异常嚣张,大大方方的将腰牌挂在腰上,然后等着别人抢。
一旦别人去抢,就会中了他俩的埋伏,反将腰牌抢走。
但顾晏生走时没有带一个腰牌,所以没有半点损失,反倒把他俩抢了,得了五个腰牌,连同何钰的,一共是十四个。
何钰说他去年拿了十个,十四个应当是稳稳当当,因为整个班级也只有二三十人。
三年读书,一年一级,何钰今年二级,顾晏生直接跳了一级,与他同班。
“抢了也没用。”何钰数了数,只有十四个,“咱们班二十九个人,去年我得十个便能拿第一,是利用了大皇子与二皇子的不合,他俩互相看不顺眼,都不想对方赢,所以我赢了。
这种路数用一次还行,今年可不管用,他俩一定会私底下交易,将所有的木牌聚集,恰好十五个赢我们。”
顾晏生沉默了很久,“被他们赢了这里我们就不能用了吗?”
“那是肯定的。”何钰捡了钥匙挂腰上,“钥匙也要交出去。”
今天是他进学第一天,料到有用,假称忘带了,糊弄过去,明天如果第一名不是他,钥匙必须交出去。
“那我们出去再抢一块吧。”顾晏生指了指木牌,“就差一块输了太可惜。”
何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他现在对第一名没那么执着,因为现在不是一个人,到时每次洗澡都和顾晏生一起,还不如不洗,还是一样露馅。
不过这屋内有个锁,如果跑快些,赶在顾晏生前头洗完,叫顾晏生后洗,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的麻烦是那门有个门缝,可以从门缝里偷看,所以何钰每次洗澡都是背过身,从后面看大家都是一样。
那时他只是本能避嫌,外加保护图腾,图腾在胸前,没想到意外护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小时候在私塾读书,每天回家,无须与别人同吃同住,再小些直接请夫子到府上,更不会暴露,再再小些都是母亲亲自带着身边,从小教他穿衣打扮,一直到他独立生活。
何钰是幸运的,在皇家书苑待了一年多,竟没有暴露,有时候想想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主要还是他身体强壮,无病无灾,平时受伤自己都带了药,不敢用外面的药,受伤后也不敢叫别人知道,免得别人落井下石,或者趁他病要他命。
不请太医,不告诉他人,一个人住,一个人用浴池,有什么事也恨不得藏着掖着,如何会暴露?
何钰便这样瞒天过海,如果不是何玉的记忆,他还蒙在鼓里。
其实就算他蒙在鼓里,一时半会也不会被人发现,照他那样的作风,三年读完出了书苑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怕就怕意外。
何钰自己也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与别人有点不一样,譬如他表哥,为什么喜欢站着尿尿?
还一点不害羞,当着他的面脱裤子,何钰想看又不敢看,通常扭过头错过许多。
他以为只是个人习惯,他习惯蹲着,表哥习惯站着,别人也许还喜欢翘着腿上,大家都有点自己的小性子,不足为奇。
安清风还曾经邀他同浴,他本想着表哥是自己人,看了图腾也无妨,差点就跟安清风去了,好险后来出了事,没去成,否则岂不是要嫁给表哥了?
不不,即便是表哥,也是他娶表哥,没得表哥娶他的份。
“现在就走吧。”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当即选择出发。
木牌带着身上不太保险,藏在其它地方更不保险,“把木牌留在这吧,还藏在那个油灯上。”
那个油灯设计巧妙,藏在上面又高又隐秘,除非故意爬上去,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好。”顾晏生没有意见,不过爬上去需要抱着,这个比较尴尬,他有些抵触。
“上回是你抱我,这回我抱你吧。”不等何钰拒绝,矮下身子便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他抱的太急,何钰差点没站稳,扶了一把野兽脑袋才稳当下来。
“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抱。”
何钰边抱怨边将木牌塞进去,故意为难顾晏生似的,指挥他高一点,矮一点,左边一点,右边一点,玩了好长一会儿才下来。
他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大概心中没有那种想法,所以觉得没什么,抱上抱下还玩的起劲。
难怪顾晏生受伤时被他抱着一点异样也没有,因为他也没有别的想法。
后来因为伤口位置特殊,他也勉强抱过顾晏生,让顾晏生倚在他肩上,不声不响就靠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