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母妃担心,藏着伤口从来没告诉母妃,实际上那时候仇恨的种子便在发芽。
它现在已经长了叶,开了花,被滋养的十分湿润。
“如此便好。”大皇子虚情假意道,“其实你被打入冷宫,愚兄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可惜那时人小话微,去求父皇,父皇还将我打骂了一阵,我那时便想,三弟弟是不是出不来了?会不会死在里面,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竟然活到了现在。”
被打入冷宫便等于永无翻身之地,所以他也没有特别差人‘照顾’,因得不在自己身边,时间久了便将人忘记,谁成想他居然活的越发滋润,还有了周许两家靠山,想动也动不了。
顾晏生已经变成了他最大的对手。
他一直想招揽周许两家,有了他们的支持,再加上他本来拥有的,便等于稳操胜券,谁料半路竟杀出一个程咬金。
他越是气急败坏,越是阴阳怪气的说话,越说明他沉不住气,心中的怒火已然快迸发出来。
当日无论是皇后还是周贵妃,认顾晏生时都没低调,直接便找皇上请旨,将木刻成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这事便敲定成板上钉钉,再抠都没用。
他与母妃找各种理由,都被皇上驳回,还顺带骂了他一顿。
皇上不知什么想法,竟然同意的周贵妃领养顾晏生,真的只是被萧琅欺负的太惨,给顾晏生正名吗?
不,不是,他是要养蛊,要给蛊王喂食,只有众多蛊中活下来的那个才是蛊王,有资格坐上皇位。
人终有一死,皇上虽然怕皇位被人半路拦截,亦或者子嗣秘密谋害,好争夺皇位,但他不立太子,便暂时没那个风险。
况且皇子们再厉害,背景再深,也深不过他,更斗不过他。
也有人说是皇上的身体不行了,于是开始重视子孙后代一辈,更有人说他是装病,将最有野心,手段最强的皇子挑出来杀掉,这样他就能继续坐稳皇位,说法很多,不一而足。
“我没死,皇兄似乎很失望。”顾晏生视线平移,与大皇子对峙。
他与大皇子不是一母同胞,俩人只差了几个月,应得先后怀孕,大家自己都有孩子,便没功夫去害别人,也怕别人害了自己,整日恐恐慌慌,到最后竟然三个都生了下来。
大皇子一个,二皇子也是一个,连同他都是同年出生,只相差几个月。
这种事在皇宫里极其难得,皇宫这地方小产滑胎各种意外还少吗?那年一句一口气出生了三个,可这三个因得年龄相仿,势力也相仿,一直都合不来,明争暗斗无数。
小些时候顾晏生不懂,为什么要刻意为难他?为什么不能兄友弟恭,难道家里有皇位继承?
长大后才发现真的有皇位继承。
“怎么会呢?”大皇子面上在笑,心里却恨不得捅顾晏生一刀,“愚兄可是期待三弟出来期待了很久。”
“那皇兄现下开心吗?”顾晏生明知故问,“我出来了。”
你失望,你愤怒,可也于事无补,我还是出来了。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大皇子脸上扬起僵硬的笑,“你能回来我不知道多开心呢。”
怎么当初就没有弄死他,若是多花些功夫,差人送去一杯毒酒,亦或者亲手将人打死,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他又回来了,那个怪小孩,从小就像个怪物似的,与他的母妃都是皇宫里避之不及的毒蛇。
开始是害怕,后来发现无害,便拼了命的欺负,想弄死他。
可他就是不死,他将人推下水井,那人竟顺着水井旁的铁梯爬了上来。
他给人下毒,那人还一脸天真的将整份糕点吃了个干净,没有死,他就是死不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命为何就那么大?那么硬?
连打入冷宫都能活下来。
那种地方什么都没有,居然没有饿死他,也没有渴死他,更没有吓死他。
当真不可思议。
“三弟啊,虽然你回来了我很开心,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要说你一下。”他指了指身后,“这里有你许许多多的皇兄皇弟,还有几位堂哥堂弟,怎么都不过来打声招呼?”
顾晏生轻笑,“皇兄说的是,我的错,好久没见各位,竟忘了礼节。”
他丝毫不乱,低头行了一礼,“见过各位皇兄,堂兄,皇弟与堂弟们也好久不见。”
辈分比他低的,年龄比他小的也要回礼,一来一回便耽搁了许多。
离夫子讲学的时间越来越近,众人也不再耽搁,纷纷落座,顾晏生坐回自己的位子,突然有人道。
“晏生啊,你坐错了位子,那个是你二哥的。”他的堂哥如是说道。
顾晏生站起来,找了个最角落的位子重新坐下,他那个位子实在是偏,竟没人再说闲话,顾晏生也算落了座,又拿起他的书,看的津津有味。
他本身自带一种隔离的气场,无论屋里有多吵闹,都影响不到他。
“有人要吃亏了。”何钰坐在前排,将方才大皇子为难顾晏生的事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顾晏生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他不发作,只是还没到时间而已。
“今年还真的有点看头了。”
往年都是那几个斗来斗去,今年竟添了个新面孔,斗争又会上一个阶层。
何钰好整以暇等着,看是谁斗过谁,谁才是皇上养的蛊王,吃掉其他人。
今天的夫子似乎来晚了,他们又打闹了一阵才姗姗来迟,腋下夹了一本书。
何钰又想起了顾晏生,这厮也喜欢腋下夹书,一副夫子的模样。
第一天夫子没有为难他们,叫他们交上去年布置的功课,便安排活动,先给他们放松放松,又顺便介绍了一下新来的顾晏生。
其实不用介绍,大家都知道,方才大皇子左一个冷宫出来的,右一个冷宫出来的,满满的讽刺,还有谁不晓得?
第一天不用正式讲学,夫子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规矩,类似同窗之间不可以势压人,要兄友弟恭之类的,主要还是讲给顾晏生听,他们都已经听的耳朵起茧。
夫子说的时候一直注意着顾晏生,顾晏生与其他人不同,竟认认真真听他说话。
夫子再一瞧其他小兔崽子,聊天的聊天,传纸条的传纸条,大家都左耳听,右耳出,难得有个人专心听他讲学,激动的不要不要的,说的吐沫横飞,将那些个条条道道一一道了个明白。
顾晏生还在听。
夫子以为是装出来的,又讲了些关于诗词歌赋上的问题,竟发现顾晏生居然时不时点个头。
这小子是真的听了进去。
哎呀,可把他感动坏了,连忙问道,“可还有人没听懂,我再讲一遍。”
众人连忙表示听懂了,想让他早点进入游戏环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晏生举起了手。
“学生愚钝,没听懂,希望夫子能再说一遍。”
于是夫子便巴拉巴拉又讲了一遍,一次半个时辰的样子,众人以为终于解脱了,没成想顾晏生又举起了手。
不,得罪你的是大皇子,不要折腾我们!
顾晏生这是无差别对待,一竿子打死一大帮人,叫他们一起陪着受罪,夫子那念经似的教学方式,简直听到内心绝望。
顾晏生似乎没有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夫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字念什么?
拖了大家一上午,老老实实坐在屋内游戏也没玩成,就听他俩有来有回的辩论。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在玩抽签大冒险,就是写好大冒险的纸条,放在一个匣子里,叫大家抽,抽中什么就要做什么。
若没有顾晏生,就这个点少说也能玩几轮。
到了晌午时分,顾晏生终于放过了大家。
“多谢夫子解惑,学生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不懂的,麻烦夫子了。”
夫子难得碰到一个如此爱学习的,疼爱还来不及,哪里会嫌麻烦?
只恨时间过的太快,没来得及与顾晏生讲讲细节方面,其实还有好多东西是课本上没有的,都在他的经验中,这要是一讲起来,最少也要一下午。
拖了大家一个上午游玩的时间,夫子丝毫没有过意不去,反而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他们,除了玩还会什么?瞧瞧人家晏生,能学的人家一半的耐心,他就谢天谢地了。
哪一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听进去自己讲学?
奈何这群不争气的,最多表面应付,一到考卷的时候全嗝屁,还不能说的太严厉,卷子也要给几分薄面,毕竟都是皇子皇孙,还有许多大臣的子女,实际上恨不得撬开他们的脑袋瞧瞧,一天天都在瞎想些什么?
不好好读书,看你们以后怎么出人头地?
这么一对比,瞬间发现顾晏生甩了他们几条街。
夫子意犹未尽,“晏生啊,以后若有不懂的尽管问我,问你的师兄们也行。”
他今天开心,多唠叨了些,饭点已经过半,“好了,都去吃饭吧。”
因为是第一天,只有他一个人,本意是稍稍复习一下去年的功课,便带着大家玩游戏,谁料竟寻了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这一上午说的口水都干了也没能掩盖他的兴奋,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叫顾晏生多寻些时间,找他补课。
顾晏生应下了他才走。
等他出了门,大家立马围剿过来,何钰打头,“你引起公愤了知道吗?”
“不知道。”
顾晏生一句话堵的何钰说不下去。
何钰噎了噎,直接明了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得罪了你,你找谁便是,关我们什么事?”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况且方才你们笑的很开心。”
方才他被大皇子为难,左一个冷宫出来的,右一个弃子怎么还没死?竟没一个人肯帮他,全都看笑话似的。
尤其他被人赶了位子,更是哄笑声一片,与这些比起来,仅仅是多听一上午的课而已,轻松许多。
对他来说是轻松,毕竟乐在其中,就像夫子似的,颇有些意犹未尽,对其他人来说就是折磨,该玩的时候听讲,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打击。
“猜猜你会不会被打?”何钰双手撑在桌子上,离他很近,近到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顾晏生这厮当真奇妙,女孩子似的,还喜欢用这种熏香。
说不清什么味,淡淡的,像女孩子用的,男子大多用醇厚久酿的那种,与他的不一样。
顾晏生面不改色,“猜猜你们下午还能不能玩成?明天有没有休息时间?听说只要夫子想,能讲一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还真想试试看。”
哇,好欠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