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林少英目光闪动,“我姐姐见到了定然会觉得很好玩。”
季嫣然问过去:“你说的是常宁公主?”
林少英道:“我姐姐很喜欢这种精巧的东西,只不过她太忙了,没有时间做这些。”
季嫣然将菜都做好,盛放在小盘子中。
林少英吞咽一口:“我能尝尝吗?”
季嫣然边净手边道:“这是给四叔的,你想吃就自己去拿……”
林少英听到这话,本来伸出去的手却缩了回来:“还是给姐夫留着吧,万一他喜欢呢。”
没想到这样一个混不吝还知道想着别人,而且也能猜出她口中的“四叔”就是李约。
季嫣然擦干净手就要离开。
“你……”林少英还想说话,却张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正怔愣着却看那少女回过头来,笑容灿然。
“你放心,我不会用你家的郎中去做坏事,你姐姐知晓只会高兴,不会生你的气。”
她眉眼舒展,整个人都那么的耀眼,她慢慢地向前走去,然后消失在那片阳光下。
林少英的眼睛忽然一阵模糊,他别过头去轻声道:“料你也不敢。”
半晌林少英擦了擦眼睛,才重新回到书房。
李约和李雍也说完了话,正在喝茶,下人上前禀告:“三奶奶做了饭食给宗长和三爷。”
林少英睁大眼睛愣在那里,骗人精,她明明说着菜都是给姐夫的,却怎么还有李雍的份儿,早知道是这样,他一定抢过来吃精光,一点渣都不给李雍留下。
李约微微一笑道:“摆上桌吧,”然后吩咐杜虞,“将那壶万家酒庄的酒拿来,我们喝几杯。”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意外。
李雍看向李约,四目相对,却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李约微微笑着,李雍眼睛中一片清湛的颜色。
林少英像是傻了眼似的,十年了他劝了多少次的事都没成,可现在姐夫突然有了变化,他却想不通到底因为什么。
李雍道:“万家掌柜被嫣然指点之后才酿出了新酒,酒比从前多了甘冽。”
李约神情轻松,眉宇之间平静的不起半点波澜:“这么说,我倒是个有福之人。”
冷清的过了这么多年是有福?
林少英觉得自己已经傻在了那里,再也想不出个道理。
……
很多事是没有道理的,比如皇上现在焦躁的心情,御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折,慈宁宫那边又有奏本呈了上来。
“太后娘娘说,番药之事非同小可,查问清楚也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福康院是朝廷所设,这些年却让百姓闻之色变,岂不是本末倒置……”旁边的小黄门战战兢兢地禀告着,汗水已经透了他的衣襟,万一皇上因此恼怒起来,他立即就会丢了性命。
“怎么不说了?”皇帝淡淡地询问,却像是平地起惊雷,让小黄门抖成一团。
小黄门弯腰禀告:“没……没有了。”
皇帝抬起头:“外面都有谁等着进言呢?”
“冉大人和御史台的几位老臣,”内侍立即上前轻声道,“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看样子皇上不召见,他们是不准备走了。”
皇帝抬起了眼睛,脸上是冷漠的神情:“江庸呢?让他进宫向御史台解释,说不清楚就依法严办,刑部、大理寺早日查清此案,就像太后说的那样,朝廷是要福泽百姓,福康院出了事也是丢了朕的脸。”
秘书郎将皇帝的意思快速记录下来,只要这些都落在纸上,就等于这桩案子有了定数,江家不用说定然会被查办,李家和那些胡僧、胡药就要沉冤得雪。
“你怎么看?”皇帝看向赵明璟。
赵明璟恭敬地起身:“父皇是问儿臣与江家大小姐的婚事,”说着他顿了顿,“除非她为世人所不容,否则儿臣会在吉时将她娶进门。”
皇帝目光微闪捏着手中的玉麒麟:“朕以为你一直喜欢常宁,当年才会将常宁许配给你,可惜常宁推脱掉这门亲事,太后求情让朕封她为公主,与才俊李约定下婚期。”
赵明璟仿佛想起了往事,脸上是复杂的神情:“儿臣是曾想过……可如今已经过了十年,不能再让父皇为儿臣操心,再说当年与常宁两情相悦的是李约,在常宁没死之前儿臣就已经释然了。”
皇帝脸上浮起赞许的笑容:“如此甚好,儿女情长毕竟是小事,你是武朝的皇子,应该多操心政事为父皇分忧。朕将江家女许配给你,自然也有这样的思量。”
“儿臣知晓,定然不会有负父皇的期望。”
皇帝道:“你觉得那季氏怎么样?”
赵明璟低头:“儿臣知之甚少,不过季氏刚刚到了京城就处处都有她的身影,虽然没有为太后治病,却让太后插手番药之事……可见也不寻常,儿臣会让人盯紧福康院,但凡有风吹草动必然禀告给父皇。”
“还有那李约,”皇帝靠在引枕上,垂下了眼睛,“虽然他不再入仕,也远离林家和政事,但是朕总不放心他。”
“要不要多加派些人手。”赵明璟压低声音。
皇帝微微一笑:“料他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时间能够蹉跎掉一个人的意气,朕仿佛还记得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他的情景,当时明相还在世,明相说若此人不能为朕所用,就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被抛弃
皇帝说着抬起眼睛,目光中有几分威势,让人不寒而栗:“常宁死的时候,李约一个人满身是血地闯进行宫,那时候朕真想过要杀了他。”
“只不过他那万念俱灰的神情提醒了朕,此人已经死了,明相的占卜到此为止。”
说到这些,皇帝的心情终于得以平复。
“请皇上惩治奸佞。”殿外响起一个声音,仿佛要刺破天际似的。
“是谁?”皇帝皱起眉头。
内侍立即上前:“是御史台的季子安。”
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内侍提醒道:“就是那位在太原府接了李家冤案的御史,前些日子刚刚回京,冉大人十分器重他,才将他带进了宫。”
季子安,皇帝终于想了起来:“原来是季家人。”
当年季承恩可是一个备受欢迎的人物,不管是吏部还是兵部都争着抢着登季家的门,因为季承恩十分聪明,不但能够帮兵部解决军需之急,还举荐了几个合适的人选督办军粮,直到现在这几个人始终忠于职守,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皇帝道:“季承恩是个贪官,那桩贪墨案不是牵连了许多季家人,这个季子安不在其中吗?”
内侍弯腰道:“那时候季子安不过就是个从七品官员,就算这次去太原御史台也是让他去巡视,谁知道真的被他查出了案子,他一鼓作气写了奏疏递到御史台,如今太原府人人都视他为青天大老爷,押解江家人进京的路上,也是被人一路称赞,冉大人都说自己得了一员大将。”
“他的胆子的确不小。”
敢在皇帝殿外大声请见的官员原本就不多,这种动辄能够跪到晕厥,讲究一身气节,死谏到底的官员,虽说一直被人推崇,可在皇帝眼中是最讨厌的所在,杀了他必然会惹得天下人议论纷纷,留着他就别想耳根清净。
皇帝沉默不语,赵明璟却微微扬起了眼睛,季子安去太原府的时候,就有人料定江家必然安然无事。这个人平日里在御史台不过装装样子,明明囊中羞涩,却还要一副清正的模样,不肯参加任何的酒席。若说他是言官,也就骗骗外面的百姓,没想到转眼之间却骗到了皇上面前。
光靠季子安一个人当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冉家也不过在一旁推波助澜,真正布置、安排整件事的另有人在。
会是谁?
赵明璟想起了季嫣然,不惜装疯卖傻将自己嫁去太原,就是为了查季承恩的贪墨案吧,看似投靠江家,又何尝不是在找江家的把柄,如今终于的得偿所愿。
“皇上若是不肯见微臣等人,微臣就跪在殿外,一直等到皇上回心转意。”
果然。
赵明璟眯起眼睛。
“皇上,万万民众等着您为他们做主啊。”
季子安扑在地上,四肢百骸都是软绵绵的,裤裆里早已经是一片热乎乎,他原本不敢喊出声,但是大侄女说了,人害怕的时候难免会慌乱地想要做些什么事,但是皇帝面前做错一件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替百姓喊冤除外。
谁叫他是正正经经的季青天呢。
“季大人您快起来吧!”内侍上前欲搀扶。
季子安却伸展了手脚,呈“大”字形铺在那里,谁来拉他他都不会起来,因为他早已经没有了力气。
“冤枉啊皇上。”
眼看着内侍要对他动手,季子安喊得更大声,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猪被宰之前嚎叫的声音那么大。
原来真的是被吓的。
回去之后他得让大侄女给他补一补,他怎么觉得两腰虚空的厉害,恨不得立即就晕厥过去。
为了今日,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吃饭啊,可千万莫要辜负了他,谁不晕倒在这里,谁就不是好汉。
在一阵暴晒之下,季子安抬起红彤彤的眼睛深深地向大殿看了一眼,然后晕厥了过去。
“季大人晕倒了。”
一旦言官有性命之忧,这桩案子就会彻底变成了清流和达官显贵之争的开端。
季子安晕厥的一刻钟之内,宫门外已经又有两位御史跪下。
一直徘徊在宫门口等待消息的江瑾瑜自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模样:“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江瑾瑜声音发颤。
这样下去,就算伯父恐怕也遮掩不住,惠妃娘娘也要说不上话了。
“大小姐,”东嬷嬷道,“不然我们先回去听消息,这里恐怕很快就会乱起来。”
不行,离开这里她会更慌张。
东嬷嬷道:“晋王爷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让人带出消息。”
江瑾瑜抱进了手里的暖炉:“如果他救了我,等我嫁过去之后,我可以不去计较晋王府里那些女子。”也算是她对他的报答。
“大小姐,晋王出宫了。”
江家管事上前禀告。
终于有了动静,江瑾瑜擦了擦眼角:“快去听消息。”
江家管事应了一声,立即匆匆忙忙地去拦晋王的车马:“王爷,我们家大小姐一直在这里……”话还没说话,他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那本来将要停下的马却突然扬起了两只前蹄向他踩过来。
江瑾瑜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禁捂住了嘴。
赵明璟这是要做什么?
江家管事被踹翻在地,忍不住哀嚎起来。宫门前出了事,很快就有禁卫过来查看,已经开始有人指向她的马车。
不远处,骑在马上的赵明璟神情冰冷,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江瑾瑜一眼,仿佛江瑾瑜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江瑾瑜攥起帕子,赵明璟根本没想过要帮她,不但如此甚至还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