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心里一惊,赶紧伸手去推王世虎,王世虎睡得很死,推了几下也没醒,倒是赵清海醒了。
他在黑暗中说道:“都不要乱动,小心踩踏。”
张小北见舱房里人影绰绰,什么也看不清,还真怕踩踏出事。
还好,有人划了火镰,点了一根蜡烛。大家心里才多少安定些。
外面的侍卫正在跟水贼打斗。夜里安静,他们甚至能听见兵器碰撞声和重物落水声。
有人瑟瑟发抖地道:“要是水贼冲进来,咱们怎么办哪?”
赵清海大声说道:“冲进来,咱们只能跟他们拼了。”
那人瞧了赵清海一眼,生气地说道:“你说得倒简单。”
赵清海回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
其他人小声说着话,有些年纪小的还哭了起来。
张小北心里也是害怕的,毕竟他可没经过这么大的场面,不过害怕也没用,既然碰到了,只能硬撑了。
他突然想起了寻音,便对赵清海说道:“希望寻音别乱走动。”
赵清海道:“我就怕她不放心,出来找你。”
张小北急声问:“那现在怎么办?”
赵清海小声道:“先别急,咱们静观事变,现在千万不要乱跑出去,刀剑无眼。”张小北也明白,他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侍卫很快就能打退水贼。
两人说着话时,王世虎终于醒了。他揉揉眼睛,打着呵欠一脸困惑地看着屋里的人。
赵清海告诉他有水贼打劫的事,王世虎“啊”了一声,一脸愣怔,不过,他还算冷静。
大家都心急如焚,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打斗声越来越弱了,看样子战斗是要结束了。
大家心里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没事了,毕竟这船上的护卫挺多的,看上去身手也不错。
然而,大家的高兴只持续了片刻,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扯着在嗓门喊道:“快快,挨个进去搜,只拿值钱的东西。”
众人不觉大吃一惊,这、这是水贼胜了?
这一下可好,舱房里顿时乱成一团。有人想逃跑,有人想跳水。
张小北低声对两人说道:“船上的护卫那么多都没打退水贼,可见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应该只是求财,不会伤人性命,反正咱们身上钱财也不多,搜就让他搜,等人安全后,咱们再想法子。”
若是赵清海一个人,他是怎么着都不怕,现在还有王世虎和张小北,他也只得谨慎行事,当下也没有对张小北的说法表示异议。
他们的舱房被人围住了,那些水贼正在搜那些住单人舱或双人舱的,毕竟那里面的有钱人多些,像他们这些住大间的,穷人居多,没多少油水。
张小北想到寻音,心不由得提了上来,钱财都是小事,他就怕她被人发现是女儿身。
可是张小北的祈祷没有用,很快地,就听到了舱房外面水贼的□□声和女人的呼救声。
吓得他们这里面的人更是抖成一团。
赵清海咬紧牙关,攥着拳头说道:“他娘的,咱们不忍了,跟他们这些狗贼拼了!”
王世虎也站起来说道:“对,走,拼了。”
张小北也不再迟疑了,他本来以为这些水贼拿了钱就完事,没想到根本不是如此。
他大声说道:“大家有家伙的抄家伙,咱们这么多人,跟他们拼了。”
也有些血性汉子响应,“拼了,拼了。大不了一死。”
也有很多人不敢冒险。
张小北也不管旁人如何,他们三个和前面的人一起,打开了舱房的门。
外面守门的贼人一看到他们出来,就喝止道:“都进去,谁敢不长眼,老子就一刀捅死谁。”
说时迟,那时快,赵清海趁身边那个贼人在说话时,猛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就地往甲板上一滚。张小北逮准机会上前抽出他手中的刀,然后和王世虎和赵清海一起,把这个贼兵砍个半死。这时候,舱房里的其他人也涌了出来,对着几个贼人一阵疯狂地拳打脚踢。
赵清海爬起来后,顺手又捡了两把刀,他自己一把,给王世虎一把。
那些搜查舱房的水贼也反应过来,一齐涌过来,对那些试图反抗的客人就是一通乱砍乱杀。
船舱里乱遭遭的,哭喊声,喊杀声一片,还时不时地有人掉落江中的声音。
张小北和赵清海他们大声呼唤寻音的名字。
他们喊了几声,就觉得人群中有人扯了他一下,张小北一看,正是寻音,她披散着头发,手里举着鞭子。
张小北紧紧攥着她的手,小声问:“那些贼人没看出你的身份吧?”
寻音道:“他们看出来了,我杀了两个人。”
张小北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他连声说道:“杀得好,杀得好,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们正说着话,就见一伙蒙面水贼向他们冲过来,赵清海大声喊道:“快,一人拿把舢板,跳下水去。”
他的说话声恰好引起了水贼的注意,那个为首的胖贼,举着松明火把往赵清海他们照了一眼,不禁愣了一下。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接着大声吩咐道:“这几个都给我宰了。”
张小北莫名地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他一看那人的身形,再联想到他刚才的神情。心中顿时了然,这个胖水贼就是两个月前他们在河上遇到的那个图谋不轨的船家。
真是冤家路窄。
以胖水贼为首的一伙贼人,提着刀枪棍棒,凶神恶煞地朝他们涌来。
大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挡在最前面的赵清海举刀便砍,寻音也松开了张小北的手,左手吃棍,右手吃鞭,跟贼人硬拼起来。
他们一边打着一边朝甲板边缘靠近,寻音突然一用力,把张小北推了下去,脚下一踢,落下去一块舢板,她大声喊道:“你抱着舢板往江边游去,遇到船就大声呼救,不用担心我。”
张小北呛了一口水,又浮上水面,大声叫道:“寻音,清海,世虎,你们也快下来。”
扑通一声巨响,王世虎也被人踢下来了。
江面上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不断地有人落水,跳水,也分不清是活人还是尸体。
张小北喊着赵清海和寻音的名字,当他听到有人答应时,才放心地朝岸边游去。
九月的江水已经很冷了,张小北和王世虎冻得瑟瑟发抖,两人拼命地向岸边游去。
两人在力竭之前终于游到了岸边。随后赵清海也游上岸,张小北抖索着问道:“寻音呢?她在哪里?”
赵清海道:“我看到他跟着跳下来了,别担心,一会儿咱们去找他。”
赵清海说着话,从湿淋淋的怀中摸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原来是火镰,他试着擦了几回,竟然擦着了,三个在附近找了些枯枝树叶干草燃了一堆火,把衣服烤干,身体也逐渐暖和起来。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张小北起身道:“天亮了,我也歇好了,我们去找寻音。”
赵清海和王世虎也跟着爬起来,跟着张小北一起,沿江找人。
江边有不少跟他们一样落水的人,男人女人孩子都有,甚至还有不少尸体。然而就是没有寻音。
张小北越找越焦急,赵清海不是说她跳下来了吗?她人呢?她记得寻音是会水的,他们村子前面就是河,村里的孩子都会水的。
张小北扯开喉咙,大声呼唤:“寻音,寻音——”
没有人回答,一直没有人回答。
三人一路找下去,走得已经筋疲力尽了,还是没有寻音的人影。
赵清海不得不叫住张小北,说道:“小北,这里离出事地点已经好远了。也许,寻音是游到南岸去了。”
张小北瘫坐在江边,望着茫茫江面,半天没说话。
本来,他打算回到家乡以后,就跟她说他们的事。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寻音就不见了。
他真没用,他不但没能保护她,还反过来让她保护。
赵清海和王世虎分坐在张小北的两边,两人都想出声安慰,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
赵清海叹息着说道:“寻音会功夫,说不定她吉人自有天相。”
王世虎也哑着嗓子道:“我也觉得她不会有事的。”
张小北谁的话也没回应,仿佛失去了魂魄似的。
王世虎也抱膝看着江面说道:“咱们的行李丢了,钱也没了,以后可怎么办?怎么回家呀?”
赵清海道:“没事,别怕,总会有办事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地官府不可能不管的。”
张小北听到官府,突然站了起来,他说道:“走,去报官,里面有两个水贼我认得,就是两个月前铁马渡船上的两个艄公。”
赵清海和王世虎均是一脸惊诧。
张小北点头道:“我确定就是他,那个胖艄公也认出咱们来了,当时他看到你的时候明显地愣了一下。”
赵清海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道:“那就好,只要有线索,就有望抓到水贼。”
张小北身上还有一点胡氏缝在衣服里的碎银,他们又往前走了约有三里地,到了一个小镇,在那儿吃了点东西,然后向人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衙门在哪里。
结果被人告知,这里是水竹县地界,水竹县衙还得往前再走五里。
三个人只得又往前走。
等他们到了水竹县城时,天已经黑了,三人只得寻了一个最便宜的客栈凑和了一夜,准备第二天再去县衙报案。
次日清晨,他们在客栈吃早饭时,就听见在吃饭的客人正在议论昨天江上发生的水贼抢劫商船的大事件。
说此事是数年大规模最大的一次抢劫,贼人不但抢了财物,还掳走了好几名年轻女子,打伤船客无数。新任的知县老爷大怒,下令要彻查。衙门已经下了海捕文书,凡是提供这些江洋大盗线索的都有赏银,能亲自抓到盗贼的是重重有赏,大头目一百两,小头目五十两等。
赵清海一听到赏银这么多,眼睛都亮了。
他说道:“我的货物都丢了,这次一定得挣点赏银补偿补偿。”
王世虎也是跃跃欲试,至于张小北,他只想让这么盗贼赶紧归案,再快点找到寻音。
三人匆匆吃过早饭,便向县衙走去。
他们一去才发现,衙门门口挤了不少人。一问才知道,都是来提供线索的。
有些人是真有线索,有些人简直是来碰瓷,纯粹看在有赏银的份上才来的。
那些衙役也很无奈,但是他们又怕错过真正的线索,只能耐着性子听这些人睁眼说瞎话。
轮到张小北他们三人时,那两个衙役懒洋洋地问道:“说吧,几位又有什么线索呀。”
张小北说道:“两位官差大哥,我是今年参加乡试的学子,七月初经过铁马渡——”
“原来是位秀才公呀。”一听到是参加乡试的学子,两个衙役的态度不由得恭敬起来,连身子也坐直了。还让张小北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