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镇军内走出一人,向着左侧的那名游野修士走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两把刀交织在了一起。
荒人冲锋发出整齐的吼声。
吕合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癫狂,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叶枭身前,那把刀扬起二月寒天,卷起四尺风雪斩了下来。
叶枭的眼睛仍然半睁着,其内却又锋芒闪烁,他向前一步长枪点在了那把刀上,发出叮的一声。
他的身体陷入雪中二尺。
吕合抽刀倒飞出去,落在地面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面容狰狞。
与此同时另一位游野修士双拳泛起金光,麻衣上的煞气向外翻涌。
五万荒人精锐冲进了平镇军军阵当中,整齐的怒吼与可怕的沉默碰撞着。
梁小刀站在高台之上,双旗舞动,平镇军的军阵时而变换着。
叶枭看着状若疯狂的吕合,眉眼淡漠。
他身后的白虎虚影仰天咆哮,虎目猩红向前扑去,与剩余的一位游野修士战在了一起。
吕合俯身,爆闪至他的身前。
长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足以将人撕成碎片的光芒。
叶枭侧目,半合的丹凤眼猛然睁开,眸子犀利,那一身的暗凯彻骨般冰寒。
……
小南桥有百余里城墙,荒人数百万大军前仆后继不怕死一般向着城池冲杀,烈火在雪面上燃烧,南桥边军的尸首像是饺子一般从城墙上栽落下去。
荒人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同小山,脚下踩得不是地面,而是数不尽的尸首。
鲜血淋漓染红了雪面,向着地下渗透。
厮杀与呐喊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小南桥,无数百姓仰头看着墙头沉默不语。
李休走在最前面,白落提丰和还有英宋三人跟在身后,再后面跟着三千北地三率。
听着远处传来的惨烈声音李休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战争就是如此,无论是攻占还是保卫都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十年祭所在的荒人部落。
与老秀才汇合,看看能否逃回小南桥。
远方一片虚无,没有半点消息,自然也没有半点把握。
所以他之前才会说弃城离去的话。
清风谷与三里峡的不同之处早便提过。
李休勒马停下,目光看着谷地,那里一片漆黑,隐隐可以听见妖兽的走动和嘶吼。
清风谷很窄,只能容纳十余骑一字排开。
但足够了。
里面有很多妖兽,若是往常李休自然会一路杀过去,但此刻却没有,因为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拖沓。
他扬起了手,白落提三人强大的气息透体而出,在这谷地绽放出三道亮光。
一路走过,强悍的气势压迫全场,许多妖兽藏匿在黑暗之中不肯出现,也有的妖兽立于巨石之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三千白袍。
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清风谷很长。
但北地三率的速度很快,马蹄踏在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真的像是一阵清风一半吹过了山谷幽暗。
妖兽们向后退去。
李休仍旧骑着一匹黑马,当初在听雪楼的那一匹现在应该还在梅岭闲逛,想来此刻活的要比他好。
出了清风谷便等于绕开了荒人军队,如果这时候化作一柄利剑从身后插进去那一定会有奇效,说不定可以一举绞穿荒人的军势,保小南桥边境安稳。
但这么做不行,所以李休等人只是静静的向前走。
直到一个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然后两万荒人队伍从两侧走出拦在了前方。
“黄修齐见过世子殿下。”
来人对着李休躬身行了一礼,礼仪周到,举止更是恰到好处,极为完美。
有四人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大多数荒人皆穿粗布麻衣,认为这是天赐,外壳轻松,更容易与树灵沟通。
也有很多荒人喜欢穿唐国的衣服,比如四先生江临伞。
比如小浮屠吕合。
眼前这五人穿着极为漂亮的青底金云衣,腰间挂着上好的翡翠玉琉璃。
无论举止还是谈吐都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显而易见,他们五个并不是荒人。
北地三率停在原地,李休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黄修齐站直身子,轻声笑道:“六先生说世子殿下一定会去救人,而且一定会走清风谷,所以特意命我等在此处恭候,如今看来六先生当真是算无遗策。”
他拍了拍手,忍不住赞了一声。
……
……
第116章 自地狱里飘出一朵冥花
算无遗策是很高的赞誉,李休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有时候算得准未必能笑到最后。”
黄修齐摊了摊手,看了看左右,两万气势汹汹的荒人队伍,再加上五名游野修士,凭什么笑不到最后呢?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
他说道。
命中注定很多事情,比如眼下这盘棋。
事发突然,长安那头没办法做出反应,所以只能靠小南桥自己的力量。
这关乎到大唐未来十年的国运。
而有资格执棋子做棋手的便只有两个人。
李休与知白。
这就是命中注定。
“如此说来此路不通?”
三千白袍寂静无声,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李休骑在马上,身子前倾俯视着黄修齐问道。
“通,当然通,无论是大唐的路还是阴曹的路,又或者是雪原的路都是让人走的,哪有不通的道理呢?”
黄修齐重重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脸。
原来他们是阴曹的人。
“阴曹竟然会和荒人联手,也不怕丢了脸面?”
李休难得的出言讥讽了一句。
“世子殿下是个聪明人,阴曹很爱和聪明人合作,但您上次拒绝了我们,巧得很,六先生也是个聪明人。”
黄修齐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灿烂,也有些意味深长。
李休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没有说话。
他知道那话中所谓的拒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指在三古之地当中他帮助王不二拦下了封于修,同时杀了包知命。
这是报复。
阴曹之人最是记仇,睚眦必报,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黄修齐侧开身子,让出了一条缝隙,接着道:“不过此路虽通,却只对殿下一个人通。”
李休抬头看着那道缝隙,不算宽,不算窄,刚刚好足以容纳一个人身躯。
“这是什么意思?”
黄修齐耸了耸肩膀,在风雪中舔了舔嘴唇,阳光照在了两军中央。
十年大祭尚未结束,所以雪原的太阳才会刺穿黑云洒下几缕光明。
“没什么意思,世子殿下自然可以走,但您身后的那些人都要留下。”
他顿了顿,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冰寒,字字顿道:“所有人,都得死!”
这话很冷,比脚下的雪和身后的清风谷还要冷。
两万对三千。
五名游野对三名游野,这是稳操胜券的事情。
何况他们五个来自阴曹,共事多年,默契无比,较之寻常游野修士还要更强几分。
那样一来说出这话就显得更有底气。
白落提没有说话。
英宋伸了个懒腰。
丰和的目光阴冷,像是一条毒蛇一般。
李休沉默了很久,天上的阳光渐渐隐没到了乌云当中,让得大地为之暗了三分,三千白袍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不曾发出半点声音。
“你刚刚说知白算无遗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