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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歌叠连声的问着,拉着陆九朝着门里走,陆九像泥雕木塑一样,被他拉得给跌跌撞撞。
  好容易上了门厅,却怔怔的看着楚歌。
  廊灯下,他的神色憔悴不堪,眼球里血丝遍布,像是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绷的死紧的背脊渐渐松下来。
  楚歌尚未松一口气,犹豫着是否要问。
  忽然间,便见着陆九喉结滚动着,近乎于崩溃的呜咽了声,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背脊。
  头颅死死地紧紧地埋入了他的脖颈,抵在温暖的肩膀上,压抑许久的眼泪刹那间便滚落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呀……”
  “出什么事儿了,我们进去说,好好说啊……”
  “别哭,别哭呀……”
  .
  温热的液体滚落颈项,几乎烫伤了相触的皮肤,教楚歌都险些慌了神。
  一下一下,拍着陆九的背脊,心急如焚。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让陆九哭的如此的肝肠寸断。
  耳边响起的是近乎于痛苦的哽咽,毫无章法的,不停地喊着楚歌的名字。
  仿佛是汹涌洪水中将要没顶的人,在失去生命前的最后一秒,抓住了唯一一块浮木。
  “我在……”
  “我在这里的……”
  “我不会走,不会离开的……别哭。”
  .
  楚歌半搂半抱,强行把陆九带入了卧室。
  陆九整个人都泣不成声,哭的快要崩溃掉。
  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能够拼命地抱着楚歌,寻求唯一的一丝安慰。
  楚歌心乱如麻,却也只能够一下一下的拍着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他小心翼翼的拭去了陆九颊边的泪水,陆九两只眼睛通红,血丝遍布。仿佛被无边的痛苦缠绕了,无比憔悴。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够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话语。
  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割在人的心上。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她说她才是我的母亲。”
  “她说他才是我的父亲。”
  “她说我根本就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她说全部都不是……都不是,全是假的!”
  .
  若有惊雷炸裂,轰隆响彻。
  楚歌愕然。
  在陆九几近于崩溃的哽咽里,从那些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他终于知晓了发生了什么。
  陆父陆母并不是陆九的亲生父母,只是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将他养大成人。
  如今,陆九即将要成年了,于是,他的亲生父母便找上门来了。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丝毫不见音讯,从未曾出现过,直到今天。
  陆九双目通红:“……既然当初选择了送走我,为什么现在又找上门来啊?”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痛苦,被这个突兀消息打击得体无完肤。
  楚歌小心翼翼的,试图找到安慰的办法:“……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呢?”
  “原因?”陆九重复着,惨淡一笑,“……还能有什么原因?”
  .
  茶香袅袅,模糊了人的面容。
  原本以为只是去见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想到,出现的是两个陌生人。
  那一声声话语仿佛还响在耳边,伴随着女人激动难掩的神情,急切万分的语气,却教人只回想起,就觉得荒谬。
  女人看上去是那样的感动,而在他的心里,热血早凉,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仿佛灵魂离开了躯壳,在半空里看着这一方茶室。
  看着这一幕,滑稽而又荒谬的场景。
  看着这一处,可悲而又可笑的世人。
  “……就因为我对他们的前途不利,于是就直接把我扔掉吗?”
  第264章 act5·朝阳
  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意儿, 或许来到这世间根本就是意外。
  在有用的时候就拉出来随意溜溜,在没有的时候……便弃若敝屣吗?
  .
  女人小心翼翼的告诉陆九,其实她和陆九的父亲都十分欣喜于陆九的到来, 只是迫于老爷子的压力, 不得不把他给送走。
  又能够迫于什么压力呢?
  那理由听起来都是荒谬透顶的。
  这是老爷子的第九个孙辈,却又因为父亲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而被高看了一分。
  满月宴前, 亲朋将至, 老爷子却兴冲冲的请来了道人, 欲要窥测天机。
  来者张口便是命克家族, 当即便让老爷子色变。
  随即才娓娓道来,原来这小小婴儿的命理将以成年作为分水岭,在此之前养在家中,说不得便会有克家族兴旺发展,唯有送至他处。
  但若是在成年之后接回,却对家族大有裨益,可作福星。
  女人哭的肝肠寸断,半分也舍不得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偏偏老爷子年纪大了, 别的不信, 尤其信这虚无缥缈的鬼神之学, 铁面无情, 不由分说,便将孩子送走。
  那时候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起,只匆匆的挂上了一个行辈:
  陆九。
  匆匆便到了今日。
  再有两月, 陆九便要成年。
  原本应该抵着那个日子找回,可是女人再也按捺不住,只想要偷偷地看他一眼,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女人说,要在家族里办一个盛大的成人礼,好好弥补过去的十七年时光,以此宣布他的归来。
  ……
  便说是天坼地柝也不为过。
  陆九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会是其他人。
  在他的所有记忆里,陆母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温暖与爱,便是陆父,尽管不善于言辞,可看着他的眼神,也暗藏关切。
  他的严父与慈母。
  与两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
  那连苦衷都称不上。
  只有抛弃铭刻于心。
  许久以后陆九终于平静了下来,低声道:“……她说,她的丈夫是老爷子所有儿子里最被看重的一个,所以在那种时候,更加不能违拗他的意思。”
  怎么会违拗了?
  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到,不过是送走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而已,或许连什么感情都没有,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地位与利益。
  没了也就没了,夫妻俩也还年轻,就再生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算命,却被人奉为了圭臬。
  陆九讽刺的笑了一声:“现在我要成年了,发现我还活着,还没有死掉……于是就又找过来了。”
  就像是养的小猫小狗一样,以为给一点点恩惠,他便会乐颠乐颠的跑回去。
  楚歌摸了摸他的头发:“那我们就不回去啊。”
  陆九眼中血丝遍布,凝望着他:“可以吗?”
  楚歌低声问道:“……难道你想要回去?”
  .
  在初遇的时候,那个女人看着陆九的样子充满了哀愁。
  后来能够光明正大的以母亲的身份找上来后,便化作了一片欣喜。
  自然而然的告诉陆九他们的决定,兴致勃勃的规划着未来,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陆九。
  ——就好像他的回归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陆九的意见。
  一个站在焦点中央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