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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永康连连躬身垂首,以表尊重。“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羊肠的宫巷,主仆二人慢悠悠的走着,好似岁月长,衣裳薄。
  静如见琳琅气色俱佳,想来芙仪应该没有造次越轨之举,但心里仍旧有些不放心,犯嘀咕却有碍于身份不好问。
  琳琅看出静如的顾虑,她已无血亲可以依凭,早把静如当作是她半个亲人。“有话就问吧,又没有外人在。”
  静如苦口婆心劝说道:“那芙仪过去可没少欺负咱,你可记得香芹是怎么死的?可见她心狠手辣,如今落魄了,也是遭了报应。死在她手上的宫女侍婢不计其数,见她此种境况,她们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听婢子一句,避之大吉,别招惹这种晦气。”
  琳琅娇嗔往静如身边靠了靠,“知道你最关心我,晓得了,往后咱不来了。”
  静如被琳琅顺着毛捋,哪有半分气,满心都是对琳琅的欢喜。“今儿不少朝臣千金往甘露殿伴驾读书了,您怎么不把心思用在皇上身上,眼下咱可是危机四伏呐。”
  琳琅笑道:“他不是前儿才来过么。”
  静如脸色微白,说道:“昨儿也就没来,今儿也没来,婢子是替您害怕。”
  琳琅望着天色,转过头,指着天上的日晕,说道:“今晚上睡觉可别贪凉,记得关了窗,半夜三更会落雨呢。”
  静如看琳琅满不在意,瞪着眼干着急。“那些个千金一个个就跟鲤鱼似的,紧巴巴跟着想跳龙门呢。姑娘读书即便是上了天也没有科举出仕,还每日点卯就在甘露殿读书,比朝臣上朝议政还要准时。她们那心里图什么,您可不清楚明白么?您也别关心天象了,多顾及顾及皇上,平时多打扮打扮,虽说咱清水芙蓉似的皮相,但男人图个新鲜感,您偶尔拾掇拾掇,花枝招展一下,也别有风味。”
  琳琅啧啧嘴,看静如一脸严肃,笑道:“没想到啊,你心思可真重,勾引爷们的事儿驾轻就熟嘛,教我几招使使。”
  静如面不改色,依旧审慎,“您可别怪我多嘴,皇上再是对您一心一意,难保身边莺莺燕燕的娇嗲不会让他心动。您还是要抽抽手中的线,让皇上知道再忙也得回来一双一窝过日子。”
  静如拳拳之心,她岂能不领受,不能生育就像身上的短板,让她不敢十足十地拿捏尉迟珩。但静如言之在理,没有子嗣依靠,若连君宠都消失了,她会活得寂寞悲凉。
  这些时日过去,琳琅不再自怨自艾,过度缅怀在悲伤的境遇中,只为令她的晚景继续悲伤下去。
  琳琅的聪明在于用一个爱人的真心审时度势,做一个知情识趣的姑娘,该作的时候作,该放任大度的时候得体,这一点让尉迟珩越发觉得对她亏欠,对她爱慕有加。
  行路未及半途,燕玉匆匆忙忙从另一头跑出来,脸上顾盼之间带着焦急。
  静如问道:“你这急赤白脸的,怎么回事儿?”
  燕玉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喘了两口,说道:“皇上来蓬莱殿跟夫人用午膳,左等右等您不回来,婢子只好来找您,赶紧回去,让皇上等急了可不好。”
  静如说道:“您瞧您老不上心,这会儿皇上百忙之中来看您,就这么干巴巴让皇上等着,这可是犯了大忌。”
  静如替琳琅捏把汗,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是两个人整日窝在采葛大眼瞪小眼,可如今放眼整个后宫,哪个女子不是削尖了头皮往尉迟珩眼眶子里塞。错过一次相处的机会,保不齐将来就老死冷宫。静如和燕玉的危机意识比琳琅强多了,琳琅表面上大大咧咧笑笑,心里却把她们的话藏进去了。
  主仆三人急如风火赶回蓬莱殿,尉迟珩早已人去楼空,留下大太监张希贤的得意徒弟吴德等候着回话。吴德恭恭敬敬地把尉迟珩的话一一道来。“夫人,边关来了战报,皇上还未用膳就紧着回太极殿处理政务了,还请夫人自个儿用膳。皇上说了,今晚上怕是要连夜商讨军情,夫人不必等夜了。皇上还说了,只要他得了空,一定马上来看您,让你别太挂念他。”
  吴德眉飞色舞的一通回禀,把琳琅逗乐了,什么叫做别太挂念他,这话让太监说出口,味道真是怪异,可听着照样舒心舒服。吴德清了清嗓子,“皇上还说了。”
  琳琅瞧他那扭捏样,问道:“皇上还说什么了?”
  “夫人,您可不能怪奴才僭越。”吴德稍移一步,靠近琳琅低声道:“皇上还说了,您可千万别瘦了,不然摸起来手感就次了。”
  “这没羞没躁的,怎么能让你来传话。”琳琅羞恼地跺了下脚,转身跨进寝殿,亏得没给旁人听去,不然她都要无地自容了。可细细咂了咂这些话,满溢着关怀与溺爱,心里喜滋滋的。
  琳琅进了殿在窗边坐下,沿窗小叶檀灵芝纹半桌上摆放的长颈花瓶中,插着一朵鲜红欲滴的蔷薇,琳琅抬手拨弄着柔嫩的花瓣。
  静如凑过去说了句。“这花还是红艳艳的好看。”
  琳琅嗅了嗅花香,清甜雅致别有韵味,她扫了静如一眼,说道:“我心中有数。”
  如今不是琳琅一人的后宫,临照殿虽与蓬莱殿距离南辕北辙,但闺阁少女爽朗又带有心机的笑声,总能刺穿有心人的耳膜。琳琅有心置身之外,却无法逃开旁人的登门造访。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流连返(一)
  伴驾读书的女子一个个都活成了人精儿,一入甘露殿除了读书,便是送礼托关系打探后宫的人脉表。新帝的后宫生活很寡淡,除了一位来不及册封先占着位置的琳琅夫人,一切位置都是崭新而空置的,怪不得一众朝臣之女如过江之鲫源源不绝地送入甘露殿。
  女生员之中不乏容貌出挑,护国公谢玄龄之女谢莺莺娇美可掬占得头筹,尚书令千金李之雁,光禄大夫千金刘青佩相貌端丽,与谢莺莺三足鼎立。这三人一入甘露殿读书,便情结金兰,听后宫中人说起蓬莱殿琳琅夫人姿容倾城,便约着去一起去见一见。
  午后阳光温煦,琳琅倚窗读书,品着玫瑰花茶,日光澹澹宁静地滑过偏殿的花格窗,如瀑的长发流泻满地的温婉。
  静如进殿通传,说是甘露殿的女生员特意来拜见琳琅夫人,彼此琳琅正赤着脚在大理石上跳格子,乌墨的黑发纷飞而清香,如此憨态可掬的一面,怪不得尉迟珩对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
  琳琅走到墙边弯腰去穿鞋袜,大惑不解道:“她们不在甘露殿读书,跑我这儿做什么?”
  静如推测道:“能送入宫中读书的,一个个猴精儿,该不是来兜兜您的底?”
  “我孤身一人,无家世依凭,倒是入了她们的眼。”琳琅用手指梳了梳长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静如,替我梳妆吧,既然她们有心见我,我也想见一见她们。”
  静如应了个是,赶忙上前替琳琅梳妆打扮,本是一个清清静静的午后,非得来了几个外人叨扰,不见则是小气,见了也确实无意。后宫女子生存意义全部维系在同一个男人身上,那些过分的虚情假意也着实让旁观者见了倒胃口。静如把打听来的情况同琳琅交了个底,甘露殿的女生员一众姿貌皆是上佳之选,此番来造反的谢莺莺、刘青佩、李之雁更是翘楚之列。短短数日,三人感情颇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义结金兰。
  琳琅嘱咐道:“别让她们干等着,备些金银花茶给她们下下火。”
  琳琅稳步踏入正殿,含笑之颜犹如林间清风拂面,让谢莺莺等人面色上莞然一笑,太阳穴却腾腾跳突着灼烧之感。常听宫中侍婢太监说琳琅夫人美貌,不想却如此惊为天人,身居夫人之位,肃穆时大气磅礴的端庄,浮笑时却机敏可爱,看年纪应该与她们不相上下。
  她们屈膝拜见琳琅,琳琅广袖一挥,潺潺微笑如溪流,润物细无声。“本宫来迟,让各位女生员久等了。不知今日来蓬莱殿,所谓何事?”
  谢莺莺一听琳琅称她们“女生员”,便知她不好相与。同在后宫中,即便如今只是伴驾读书,保不齐改明儿选在君王侧,该称为“妹妹”才是。琳琅自然参考过不少称呼,思前想后拿捏之下,还是保持距离更好。再者她心里也抵触,尉迟珩要纳妃无可厚非,但是让她自动自觉地把她们代号入座,她眼下还没有这份宽宏大量。
  李之雁看谢莺莺眼色有恙,猜到她必定忌讳琳琅对她们的称呼。她们心里看不起琳琅的出身,但是如今新帝跟前第一宠妃之位被她牢牢霸占,不满又如何,满腹牢骚心中抗下,假以时日谁占上风还两说。李之雁笑容潋滟,大气温和道:“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突然造访还请琳琅夫人海涵。我们姐妹三人在甘露殿读书已有一阵子,按理应该早些来拜会琳琅夫人才是,一直听闻夫人雅名,今日赶巧得了空,特意带了些小玩意儿来,还请夫人笑纳。”
  谢莺莺打扫好心情,挽起笑脸,“夫人圣眷隆盛,福泽绵延,我恰好得了个极品帝王绿翡翠观音,据说这观音送子极其灵验,放在我这里也是无用,特意送来为夫人添福添寿。”
  侍婢把翡翠观音端到琳琅眼前,极致冰种的透与幽深高洁的绿结合在一起,清澈犹如彻骨的寒潭,翡翠色泽饱满,通透如冰,价值必定不菲。
  琳琅颔首微笑,不作表态。李之雁往身后侍婢使了眼色,侍婢端上去奉于琳琅眼前,乃是一套做工精致考究的紫砂泥茶具。“听闻琳琅夫人素喜品茶,咱们得了一套茶具,却也是无用武之地,正好借花献佛。”
  琳琅垂眼一看,竹海提梁,整套茶具以竹海为主题,用上好的紫砂泥制作而成,根根林立分明的翠竹构筑壶身,嵌盖处贴合竹叶,造型立体巧制,流、钮、提梁皆竹节构筑,气韵无双,大气沉着。琳琅含笑道:“此壶难得。紫泥可分头槽、二槽青、底槽青三类,看泥色考究,该是紫泥最底层,质量最佳。”
  琳琅搭腔,貌似茶具合心意,李之雁容色神采飞舞。刘青佩最是低调跟在二人身后,刘青佩之父光禄大夫是从二品文散官,论出身不如谢莺莺与李之雁,她奉上是金丝八宝如意项圈。琳琅挥袖一扬,客气又生陌,“过门都是客,你们在此久等,又奉上如此大礼,倒是让本宫有些不知所措。你们初来乍到,本宫岂好收你们如此大礼,心意本宫领受了,东西都退回去吧。”
  李之雁装作不知所措,低婉道:“夫人身份高贵,此等俗物能入夫人的雅目已是高看了咱们一眼,还请夫人定要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