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至天津的海道上驶着一队军船,今夏水师调动,泉州都指挥使任满回京,回京前要将手里的水师带到天津,编入天津水师的队伍中,日后这些人便在天津驻扎了。
泉州都指挥使是今上外祖父,太后的父亲,宁国大长公主的丈夫,本人在泉州多年也建了功业,如今虽宝刀未老。但大长公主思念女儿一家,想回京养老,白指挥使妇唱夫随,便陪同妻儿一道回京了,调令还未下来,回京之后是卸任荣养还是担个闲职也未可知。
白霆要去天津交接军务,公主也随军同行,同行的还有泉州按察使的家眷,他们家有适龄的女儿,此次要进京参选,正好公主回京,他们便借个道儿,有军队护送,路上还安全。
白霆要在天津逗留几日,公主便在军营家眷区下榻,军中为她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吃住环境,按察使何氏的家眷倒是沾光了。
公主下榻后先歇息了一晚,翌日便有天津的官员家眷上门来拜会,这家眷区纵然是早早打理好了,也不适合招待客人,好在公主德高望重,便不留饭,有人来了只是招呼着说说话,也拒绝了各家的宴请,到她这个年纪这个辈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请得动她的。
天津的夫人去拜会了大长公主,都见到了公主身边坐着个活泼灵俏的小姑娘,知道是泉州按察使家的女儿,此次进京参选的,他们家的夫人也随行。
何家在京中好似没人,她们娘儿几个去了京里住哪儿?该不会住在公主府?何家倒是会打算盘,别家都想着从太后那儿入手博好感,他们直接从太后的母亲这边下手,若何家姑娘得了大长公主的举荐,那胜率确实飙升。
泉州按察使和都指挥使是同僚,两家的官邸便挨着,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这两家倒真是邻里友爱的模范。
何家也在泉州任职多年了,何嘉文五岁时便跟着父母来了泉州,一开始何父只是个军中小主簿,是白霆的文职下属,但为人圆滑做事精干,白霆也有意提携,在泉州干了快十年了,终于爬到了从三品按察使这一缺上,这回京中选秀,规定京官四品。地方官三品以上的嫡女才能参选,何嘉文正好挨着边,便搭了公主的顺风船进京来了。
公主也算是看着何嘉文长大的,她女儿不在身边,丈夫儿子虽贴心,但男人的战场在外头,哪能天天陪着她,公主一个人在家时常有些烦闷,还好何夫人常领着女儿来串门,两个女人有话说,何嘉文又嘴甜人俏,她们光是给何嘉文打扮就能玩一上午。
何嘉文从小被母亲和公主宠着长大,虽父亲官位不高,倒没受过什么委屈,这回进京选秀,家里人也没指望她能做皇后,只当让她进京走一遭见见世面,或是有那好的,就在京中择婿也好,何大人便争取进京任职,若是没合适的,还是回泉州来,便嫁到泉州门当户对的人家吧。
公主应付了一些上门来拜访的夫人,剩下的身份不高没什么来往的,公主便闭门谢客了,让丫鬟给她捶捶腿,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吃不消这种场面。
何嘉文得心应手地接过了丫鬟的活计给公主捏肩,边娇娇俏俏地说话:“这些夫人可真没眼色,还想来套近乎呢,若是把您累坏了,近乎没套着还了落下埋怨呢!”
公主闭眼轻笑道:“官场不就这一套嘛,我是可以不应酬,你白伯父不行,贝贝也不行,我不能只图着自己快活,得罪了人,他们不能对我如何,可不都得报复到他们父子俩身上。”
“不是还有太后娘娘嘛,铮哥哥才不怕呢。”
她觉着公主就是瞎操心,白伯父是太后的父亲,铮哥哥是太后亲弟弟,皇上亲舅舅,还有人敢欺负他们呀?
公主是妥帖惯了的人,他们年轻小辈不管不顾的,做长辈的得多顾着些。
“你今儿也累坏了吧,陪着那些夫人坐了一天,你最不耐烦这些。”
何嘉文性子跳脱,小时候就上蹿下跳的,到了年纪让她学女红规矩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公主自己是规矩人,但女儿外孙女都是活泼任性的姑娘,她也更喜欢这样的晚辈。
“可不是,脸都笑僵了,要不是有那些见面礼能收,我真坐不住。”
“你是收了见面礼,你娘也出了,可没赚到什么。”
何嘉文道:“那我们家是不赚不亏,就公主亏了,今儿出了这么多东西,若是坤仪长公主在,还能给您收回一些呢!”
嘟嘟小时候在泉州呆过一段时日,和何嘉文也玩过,不过嘟嘟没呆多久便走了,后来一直没见过,只是公主一直会收到女儿一家的信,里头也有嘟嘟写的,只是慰问外祖母的,并非写给她,但公主总是提起,何嘉文还是记得嘟嘟,进京了应该能见到,不知道嘟嘟还记不记得她。
公主倒也不算亏,这些夫人上门拜访皆带了不薄的礼,公主也给她们带来的晚辈准备了见面礼,人情往来嘛,有往有来,来来往往不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公主让人打开那些礼盒来,让何嘉文去挑几样喜欢的。她上了年纪,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适合她,这些年女儿外孙女皆不在身边,何嘉文得了不少好东西。
何嘉文以前小不懂事儿,有好东西还不拿?现在大了就知道不好拿了,忙推辞道:“不必不必,公主留着给坤仪长公主吧,她定然喜欢。”
公主笑道:“她不缺这些,我也另给她备了,你去挑吧,和我还客气什么。”
大抵每个女孩儿都会有个这样的女性长辈,她美丽温柔优雅知性,亲友中一众小女孩儿只宠你,你从小就喜欢黏着她,憧憬着长大后成为这样的女子,然你真的长大了,和小时候半斤八两,她却朱颜不改更添风韵。
于何嘉文来说,大长公主就是这样的女子,她从小就仰慕,喜欢公主的容貌,喜欢公主一身才华,喜欢公主的衣柜和妆台,公主能给的都给了,衣柜妆台从来是任她挑的,甚至当了她半个师父,指点她琴棋书画调香烹茶,但她依旧没有公主一半风雅,也是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