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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梅忽然仰脸望天:黑漆漆的天幕,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没有人可以救自己,除了自己。
  亲生父母,也不能。
  "小梅你别哭,咱哥要真敢说想要你的缝纫机,姐去跟他吵。"性格向来温吞的李小红,能主动站出来说这么一句话,也真是很不容易了,姐妹情深嘛。
  李母也被小梅的姿势动作吓到了,一迭声地慰劝:"梅呀,你不愿把缝纫机交给他们在屋里摆摆,那妈跟他们说,叫他们自己买。"
  小梅摇头,声音像裹了一块粗砂布,被磨砺的很粗嘎:"我不用你们说,我自己去说。"
  十几岁的小姑娘,双臂骤然发力,挣脱了母亲和姐姐的束缚,直接快步走回了院子里。
  李母和小红急忙在后追,院子里面躺椅上,有人继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原本是非常和谐、美好的一个夜晚,就这么,被惊扰了。
  黑暗里,摇着蒲扇,关掉收音机的李父,耳朵追随着女儿小梅的声音。
  "哥,小玲姐,你们看,这是我自己攒钱买的缝纫机,漂亮吧?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以后想要挣钱养活自己,全指望着它呢。无论是谁来借,我都绝对舍不得借给她。"
  就是这么简单、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捍卫自己的主权,保护自己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为什么要怕这怕那,躲躲藏藏、遮遮掩掩不敢说出心里的话呢。
  小梅说出了这段话,胸中闷堵、难过的感觉尽消。她坐回缝纫机前,继续缝纫未完成的衣物。
  原本还对裁缝机旁边的那些衣物颇感兴趣,正在认真翻检的王小玲的脸色到底变成什么样子,小梅并不关心,也没有兴趣转头去察看,倒是李国庆,颇为尴尬的,描补了两句:"小妹呀,你看,嗯,你晚上做活儿的话,这灯光太暗了。你等着,哥明儿找一个大功率的电灯泡给你换上,不毁眼睛。"
  042缝纫机的摆放问题3
  王小玲此刻再没有心情在屋里呆下去,狠狠扯了李国庆一把,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小梅手脚不停的忙碌着,耳边传过母亲的连声叹息。
  她不想解释什么,也不想道歉,她没有该道歉的地方,这是她自己的东西,她就是要保护好。
  李小红不尴不尬地在旁边站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允诺了要帮妹妹忙,熨烫衣服呢。于是,手忙脚乱的,拿着新做的三角铁,到厨房里去,顺便也备齐了湿毛巾水盆,直接把衣服拿到厨房去做熨烫。
  "妈,你再试试这个衬衫,我给你修改好了,你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的吧?还有,这是你给我搭的65元钱,我今天把钱挣回来了。"
  原本脸上颇有几分埋怨之色的李母,一手拿着衬衫,一手拿着一沓十元的钱,口中很是局促的说道:"小梅,你怎么给了妈一百元啊?"
  "算我孝敬您的,或者,算你跟我姐这两天帮我做头花的工钱。"小梅脆生生的说道。
  如果是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说出这样赤裸裸的,带点金钱交易的话来,她会不好意思,可是,这次重生回来,她真的变了,她的舌头越来越流利,嘴巴也越来越越肆无忌惮。
  但口舌伶俐的变化不是最主要的,小梅真正起了变化的,是她的一颗心,她的原本柔软柔弱的,没有主见的,随波逐流的,习惯于被别人操纵的,一颗心。
  心灵的强大,才能带来,身体的强大,才能带来,口舌的流利。
  追在王小玲身后的李国庆,很晚才从外面回来,神情有些沮丧。但是,在看到母亲和姐姐,甚至一直悠哉在旁边隔岸观火式的父亲,都在厨房里忙碌,帮着来回转运烧红的三角铁,熨烫衣服的时候,他也主动接过来最累的差事,沉默无语的帮着忙。
  母亲很是不放心的,小声地问儿子:"小玲是不高兴了吧?那个缝纫机,真是小梅自己攒钱买的,直接要搬到你屋里去,她……"
  灯光下,李国庆的黑脸膛有些发红,他急急忙忙打断了母亲的话,解释了一句:"妈,我知道,小梅这几天可累坏了,她自己买的缝纫机,我们不能要,我不会让小玲把缝纫机摆到我们屋里的,你放心。"
  李国庆能讲道理。小厨房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华夏民族很传统的观念,是每个家庭都比较看重儿子,认为做父母的,将来是一定要落在儿子手里,靠儿子和儿媳妇给养老的。所以,李母从刚刚接触儿媳妇开始,就唯恐她不满意,唯恐被记恨上了,到老的时候,把他们丢在凉炕上,置之不理。
  "前几天商量你们两个订婚的事儿,还是小梅告诉我,叫往多处给小玲准备彩礼,就是想让她有脸面,家里给置办陪嫁,也好多出点儿。"李母低声唠叨。
  李国庆这次,是红的从脸到脖子,头低的很厉害。
  小梅那边也在屋里发着狠,把能缝起来的布料,全缝完了,把给父母兄姐修改的衣服,也改完了,这才茫茫然直起腰来。家里的座钟,竟然已经到了将近12点。
  她这才注意到,她这边缝制好的衣服,都被姐姐悄没声地拿到厨房去做熨烫了,家里的另外四口人,都没有休息,全陪着她呢。
  "妈,爸,哥哥,姐姐,都快睡吧,你们明天还有得忙呢。"小梅站在厨房门口,挨个儿的招呼着。
  李国庆偷偷的打量了一番小梅的脸色,发现这个妹妹还是笑嘻嘻的看着他,心里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当哥哥的,只要别被妹妹记恨了,就好。
  李小红也去劝阻父母和哥哥:"剩下的东西我来拾掇,明天早上我不用早起,你们都赶紧洗洗手脚去睡吧。"
  姊妹两个在厨房,封炉子,填新煤,然后,把东西包裹好,返回到卧室里去。
  "姐,谢谢你。"电灯关闭了,小梅在黑暗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谢姐什么?反而是姐姐应该谢你才对。姐姐现在想明白了,也听咱哥说了,那天,你装病,还要吃药,就是为了帮姐姐认清楚马向东那个人。"
  李小红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凝重,也多了几分理智。
  "姐,咱们以后,都好好过,努力挣钱,咱谁也不指望,就指望自己,咱俩一定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前世里,姊妹两个的命运,都不算的好。
  这辈子,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嗯,一定,小妹,以后,姐只要下了班在家,就帮你熨烫衣服,姐做衣服不行,帮着干点力气活还是可以的。"
  "那我得给姐姐付工钱,让姐姐攒的多多的钱,将来嫁一个英俊潇洒,心地善良,特别完美的姐夫。"小梅的声音里充满了希望和认真,是的,她不是在开玩笑。
  "姐不要你的工钱,姐就是想……替你做点儿事儿,姐看见了,你脚底板上泡摞着泡,流血水好些日子了。"
  "我没事儿。这是自己选择的路,流着血也得把它走完。"
  ……
  谁敢说一定是年长的姐姐,在影响着年幼的妹妹呢?此刻的姊妹两人,就正好相反,年幼的小妹妹,在用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感染感化着姐姐李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