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香趁机对程爱军说,“听到没,里面能吃到好吃的,还能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游戏,要不我们回头去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犹豫半天,程爱军才点点头。
下班后樊香带着儿子去了红太阳幼儿园,幼儿园是在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院子墙上写着我们是未来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字样。院子里面露天有两个木马,一个水泥垒成的大象,象鼻子是滑梯。
这时候小朋友们已被接走了,樊香问他,“要不要去玩玩?”
程爱军从来没玩过这个,问:“那是什么?”
“小朋友玩的玩具啊,那个是木马,可以骑在上面让它动,那个是滑梯,可以从上面滑下来,我带着你去玩怎么样?”
对玩具的好奇让程爱军答应了,樊香过去敲门卫室的门。门卫是一个慈祥的大爷,见到母子两个,“干什么的?”
樊香故意问:“杜苇园长在吗?”
“下班了。”
“杜园长让我家孩子来幼儿园,可他不愿离开我,能不能我们进去让他熟悉下?”
大爷还挺好说话,打开铁门让他们进去了。
坐木马还好,坐滑梯时程爱军不敢上去,樊香只好带着他,从一边台阶爬上顶端。樊香先坐在被磨得很光滑的水泥滑道上,再把程爱军放在怀里一起滑了下来。
只滑了一次,程爱军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在樊香又陪他一次后,他就要求自己一个人去滑了。一边滑,还一边叫“飞喽!”
玩了一会儿,带程爱军走时,他还有些恋恋不舍。樊香趁机说来这里上幼儿园,以后就可以天天来玩了,这次程爱军同意了。
回家后他很给两个姐姐显摆一番,“我要去上幼儿园了,里面可美了,有木马,还有长长的滑梯,从上面滑下来,就像飞的一样快。”
看两个大的一脸羡慕,樊香说:“以后有机会,带你们到你们爸爸在的燕京去,那里有更多好玩的。”
“我要去看安安门,去看领袖爷爷在的地方!”
“我要去看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
樊香都答应下来。
“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爸爸那里?”
“争取今年我们去。”樊香说。她要收集信息,哪里有燕京这个政治中心方便呢。
此时,被人惦记的程伯绍正在食堂吃饭。周海燕呆呆看着他的侧面,怎么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这么好看呢?
只是这个英俊的人吃的却一点也不与它主人相配,两个食堂里最差的窝窝头,加一碗稀饭。
周海燕看不过去,打了一份肉片溜笋干放在程伯绍面前,“程大哥,你怎么光吃窝窝头呢?吃份菜吧。”
程伯绍想,家里那么一点儿白面,他走的时候樊香还给他做成了饼,现在他只是不吃菜,又算得了什么呢,如同樊香所说,一家人就应该同甘共苦。樊香领着几个孩子,更是辛苦,哪能他吃好的。
“不用,我吃这个就很好,省下来的钱,还正好给我爱人和孩子寄回去。”虽然那份肉菜香味直冲他鼻子,程伯绍还是坚定地把它推开了。
周海燕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不过他有老婆孩子的人,还是和她保持距离的好。
又是他的老婆,周海燕觉得自己牙都咬疼了,也不知道他老婆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程大哥念念不忘。
不过,程伯绍越是这样,周海燕越发越得他人品贵重。苟富贵,不相忘,有几人能做得到呢?
她把菜往程伯绍桌子一放,“你爱吃不吃,不吃就倒掉拉倒。”说完自己一昂头,蹬蹬走了。
周海燕走后,一边一个熟悉的同事捏着嗓子说:“你爱吃不吃,不吃就倒掉拉倒。伯绍,你要倒的话这是我的盘子,倒里面就成啦。”
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珍贵的食物竟然说倒就倒,程伯绍看看眼前的这盘菜,也有些牙疼。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程伯绍配着窝窝头吃完菜后去找了周院长,掏出2毛5分钱给他,“海燕帮我买的菜,菜钱您帮我还给她吧。”
周院长也有些苦笑,他怎么不知道程伯绍这是给他留了面子,估计就是自家女儿帮人家买了菜走了,人家不认这个情,才把钱还到了他这里。
想到这里他也牙疼,就这么一个女儿,痴迷上了程伯绍还不愿改变,她不是自苦嘛。回头求求老同学们,看有没有合适让人家给女儿介绍一个,早点让她死心了的好。
待周院长收下钱,程伯绍这才道:“周院长,有没有地方上缺少技术支持的,我想转到地方上去。”
“你知道进京指标有多难吗?特别你还是燕京市的劳动模范,有这么好的基础。你是疯了才想着转走?”周院长有些恨铁不成钢。
“可我爱人及孩子都是农业户口,我记得原来有从燕京下去的技术骨干,可以带转家属户口的。”
这是个实际问题,有老婆有孩子,还顾家。周院长又一次想,回去就得给女儿介绍对象,不要在程伯绍这一棵树上吊死了。喜欢上这样一个认真负责,品貌端正的人可以理解,可一直痴迷不悟就是傻啊。
他也有些好奇,程伯绍的老婆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农妇,才让他这么挂念。可眼看着这个得力干将要求转地方,他也有些不舍,“你要不要和你爱人商量下,这么大的事,看她怎么回复再说。”
程伯绍想了下,“那行,我等我爱人回信再说。”
这一刻,周院长觉得他应该感谢程伯绍老婆,可程伯绍一口一个他爱人,他这心里也为女儿不值啊。
被程伯绍念着的樊香,正被人讨论着。
杜苇对王婧说:“没想到樊香在大队里干活不甘人后,学习领袖思想上是先进,连裁剪衣服的水平也是那么高。”
“她手是很巧。你那次不是说我家陈默与陈桦的衣服好么,那就是樊香做的。猛一看与别的没什么区别似的,在细节上特别讲究。像孩子衣服的口袋处,她都细心地缝了一个扣子,这样就避免孩子淘气不小心让口袋里的东西掉出来,我还是头次见衣服是这样做的。”
“是这样没错。她给我家老严做了件中山装,在肩膀那里缝了个肩垫,别的也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但穿上就显得精神许多,现在老严很稀罕那件衣服,告诉我要放好,专门在重要场合穿。”
“除了做衣服,她还自己研究出了蘑菇的人工种植方法,现在东方红大队正在试点呢。”王婧又提供了一条消息。
“这个我倒还不知道。我只觉得她家儿子好聪明。”
王婧想到樊香的请托,忙道:“她正为儿子上幼儿园发愁呢,杜姐,你看他够不够水平进你们幼儿园?”
“哈哈,你已说晚了。”
已经晚了?王婧愣了下。难道还是不行?
“我看那孩子很棒,直接请他去我们红太阳。所以才说你说晚了。”
分享些小秘密也是表示亲近的一个小手段,王婧对此驾轻就熟,“能得您看中,也是那孩子的福气。您不知道上次一块吃饭他说他不要当亲儿子,要当干儿子,让我笑得不行。”
“怎么不是呢,我去取衣服的时候,他还说自己非常棒,就比他妈妈小棒了那么一丝丝。哈哈。”
两个人越说越热乎,从程爱军身上又说到自己孩子。
樊香自然不知道这回事,不过有两位清水县重量级人物老婆的推荐,她发现突然多了不少找她做衣服的人,她名副其实坐稳了裁缝师傅的位子。
这时,小顾来找她去看院子,樊香大喜。公社学校已经开学了,但因为在县城没有住的地方,怕孩子们来回跑着不方便,这几天她并没有让程爱华两姐妹上学。
带了程爱军几天后,因为起得早,他白天直打瞌睡,樊香也并没有再带他,只好又让妈妈来照看。正等着小顾消息呢。
两人一起去了小院。小顾态度很谦和,“樊老师,您看这改造得如何,有不合适的地方,您只管提,我再让人按您要求改,直到您满意为止。”
其实别的都没问题,正屋四间,樊香让他把其他一间单独隔开,只要垒上墙,再单独开一个门就好,她主要看的是地下室。
地下室的开口在单独的那个房间里,这是为了避免程爱军调皮下去,二是为了隐蔽。
顺着墙角的台阶下去,就是地下室了,其高度大约有两米,面积和上面住房一样大,被分为两间共同的地方是两间屋子都有电灯照明。
不同的是其中一间里面有一个北方常见的坑,另一间里则放着一排排水泥垒成的架子。架子上放着她要求种植木耳的锯末、碎麦秸等东西,被好好地装在大麻袋里。
樊香很满意,不过这么大的房间,不像自家的窖洞,最好还要有通风口,不能只设下来那一个口。可樊香找了半天,也没发现通风口在哪里。
经小顾指出,樊香才发现了几个隐蔽的通风口,不由感叹领导的秘书真是能干,她只是说了说,人家做得比她想象得还周到。
小顾倒并不居功,听了表扬后也只是笑眯眯地说:“严主任非常重视这个工作,让我全力配合您,您只要满意就好。”
房子收拾好,就要准备搬家了。樊香并不准备把东方红大队那边的东西全部搬过来,一是她嫌麻烦,二是那边的东西都很破旧,没什么好搬的,三是想着万一回去还能有地方住。
被子及锅碗盆之类日用品,她全部找花朵儿换的新的,一大床被子,才用了她5个积分。只不过一二十积分,日常所用的东西已配置得差不多。她把屋里又全部打扫一遍,就骑车回东方红大队。
樊香骑车回来时天色已晚,她就把手电筒打开了,一边走一边想着以后家里的安排。明天要找人搬家,还得让孩子们去学校报到。
想到早上的时候程爱军赖床没起,也就没能跟她去县城,这回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说自己没带他。算了,还是找花朵换些糖,他还是很好哄的。有了这几个孩子,她在这个世界多了许多的羁绊与牵挂。
走着想着,很快就快到村子里了。突然,樊香听到喊救命的声音,但那声音就响了一下就停息下去,樊香以为自己听错了。
“花朵,刚才有人叫吗?”
“有人。”
那个方向是地主彭新生的窝棚,樊香本不想惹这个麻烦。
“救命!”这次声音更响了,是个还显稚嫩的女音。彭地主有个十几岁的孙女,是她在叫吗?
樊香停下车犹豫了。
要不要管呢?
樊香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说,人命关天,任何一个有些道德的人都不能见死不救。
另一个则说,那是地主家,与他牵涉上就是与麻烦牵涉上,地主这个时候是被打倒对象,是黑五类之一,管他死活呢。
樊香决定,算了吧,她家里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要照顾呢,这时候各人自扫门前雪,管得了自己就不错了,哪有力气去管别人。
可她意识到的时候,已骑车到了彭新生的屋子门前。什么时候自己有这样的正义感了,樊香暗暗斥责自己,想着就听一会儿,如果情况不对赶快就走。
这时候,里面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只是声音仍然并不大,好像特意放低了似的,“李干部,求求你放过小燕吧,她才十四岁!”
李向阳冷笑了一声,“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就是你们这些地主的崽子们,把事情弄坏了。”
樊香在心里吐嘈,说得好像他自己不是地主的孩子一样。
也许见说不动李向阳,彭新生叫:“小燕,你快跑啊,跑啊!”这声音像一头野兽在低吼。
“爷爷!”小燕惊慌地叫。
“救命!不,求求你,我愿意和你一起,求你放开我爷爷!”
“救命!谁来也救不了你,今天就让你爷爷看看,我教你这地主的崽子怎么重新做人!”
李向阳心里正邪火上升,他竟然被公社革委会停了工作,这全是樊香那个贱人的问题,不然自己干得好好的,怎么落到现在下场。
胡兰花他不敢再狠打,怕被程青山宣扬出去。但斗彭新生这个狗地主没问题啊,谁也不会给他说一句话,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只有这样,他心里的那股火才能减少些。
来了之后发现平时彭小燕藏得严,脸上也是灰扑扑的都是泥灰,洗干净了长得还不错,就想着拿她乐一乐。
可恶的是连这个地主家的崽子,开始的时候也竟敢反抗他。这更激起他的怒火,难道他被公社免去工作,连地主的崽子也看不起他吗?他倒要看看,谁更厉害些。
刺啦一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樊香大怒!
她所处的时代也并不是一片乐土,但多是有些弱者主动献身求强者庇护,她从小在防护服制作上就具有很高的天分,一直受到优待,并没有亲眼看到有女孩被强迫。
并且,十四岁还是一个孩子,还没有成年,就是在她所处的时代,也是正在学习的年纪。
这个李向阳怎么这么禽兽?樊香觉得比他去自己家搜查时还要恼怒。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一个办法,也许这正是彻底解决李向阳的时候。
当下,所有的犹豫都抛出了脑外,她把自行车一停,一脚踹门进去。只见李向阳一手用绳子勒着彭新生脖子,一手去摸彭小燕露在外面的皮肤。
彭新生半闭着眼睛,脸上一片绝望,只两行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彭小燕一脸麻木,有一种一切置之肚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