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晴虽然看沈大娘那眉开眼笑的表情就猜到了大半,但还是想从沈大娘口中确定一下,她这么一问,沐哲的心都紧跟着揪了起来,筷子都没有夹住菜就往嘴里塞。
沈大娘喝了一口咸咸辣辣的汤,美滋滋道:“怎么不愿意?那丫头一回家就主动做饭,平日里她也动手做饭,可是根本没有今日那么高兴,还从她自己绣图攒的小金库里掏出钱来给她爹和三个哥哥打了酒喝。你说她愿意不?”
“那感情好啊,既然两人都能看上眼,那我将东西准备好回去同我爹娘说一声,挑一个好日子就去你们家提亲。然后趁早将房子盖起来,早一天盖好就能早一日让哲子将巧兰娶进门。”
沐初晴说话时双眼都在放光,沐哲憨厚一笑,低头扒饭。
沈大娘点头,“嗯,这件事情早点定下来,我和你沈伯也能吃个定心丸。房子的事情不着急,反正巧兰都在我们身边养成老闺女了,再养上两三年我们也不怕,只要不是养一辈子将孩子耽误了就行。”
沐哲扒饭的手一顿,惊愕的动作落在众人眼中,引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就连红肿着眼眶的韩月兰都抿嘴笑了起来。
“我不急,可是有人急啊!”沐初晴打趣道。
沐哲又羞又恼,闷声道:“姐!”
“哎,哲子,我可不是说你。咱爹咱娘想抱孙子多少年了,他们可早就着急了。你羞个什么劲,姐帮你一把,你们赶紧折腾出一窝窝孩子来,我还等着当姑姑呢!”
这下,沐哲,韩刚,韩强,韩月兰都不自在了,他们四个都没有成婚,听着沐初晴这样的话,个个都闷头吃饭,尤其是沐哲。
韩老太睨了一眼沐初晴,嫌弃道:“瞧你那没皮没脸的劲儿,这还有四个雏娃子呢,你就说这些。姑娘家家也不害臊。”
沐初晴不以为然,“我哪是什么姑娘家家,孩子都三个了,再说了,这些事情每个人都要经历,有什么好害羞的。”
沐哲与韩刚、韩强他们羞得更厉害了,脸都快埋到了桌子下。
……
沐初晴与沈大娘又拉呱了几句,沈大娘见时候不早了,就张罗着要回去,沐初晴将已经晾冷的卤肉切了约莫有三斤给沈大娘带上,说是回去给里正沈伯当下酒菜吃。
送走沈大娘,沐初晴想到压在她心头的一件大事解决,心情无比轻快起来,做事都比之前要快上许多。
沐哲走到了沐初晴身后,面色极为纠结:“姐……”
“嗯,怎么了?”沐初晴眸中带笑,看向沐哲,这是沐哲第一次见沐初晴笑得这般开怀,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我的事情,谢谢你。不过有件事情我必须同你说清楚,盖房子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绝对不占你的便宜。”
沐哲这一番话说的无比认真。
沐初晴抽出一个药柜的抽屉,看着里面所剩不多的药材,眸光暗了暗,将抽屉推回药柜中,拍沐哲的肩膀道:“不急,你若是有心还,那就好好帮姐挣钱,我看着烧炭坊已经建好了,这几日你先在两个村中收木材。记住,果木为佳,但是刚刚砍下来的果木不要,太湿,然后我们就可以准备烧木炭了。”
“你和刚子好好做,姐提供烧炭的方法,只要认真做,莫说是一处宅院的问题,就是十套宅院一年都能挣回来,姐给你的那点钱都是小钱,不用放在心上,你大可朝着百两银子,千两银子甚至是千两黄金的目标去挣钱。”
“花再多的钱也不如你过得好,给你花钱,姐愿意。再说,你看姐现在财大气粗的样子,是差你那么一点钱的人吗?”
沐初晴的话让紧绷着的气氛稍微缓解一些。
沐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姐,既然你不在乎这些钱,为什么还要同爹娘争?按你所说,千两银子都是小钱,那爹娘的养老根本用不着大哥来,我一个人承担就可以。”
“我与爹娘争的,不是那一口饭,那几两几百两银子,而是一口气,一口名唤做公平的气。凭什么沐轼什么都不用做还要你、我和初夏挣钱养着他们一家,你见爹和娘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你在外受的苦得爹娘从来都只是口头说说,他们可曾说过让沐轼出去挣钱?没有。”
“姐今日跟你说一句实话,我那天被老莫家捆上火刑架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希望咱爹娘能出来给我撑腰吗?那日你也在家中,你知道逊哥儿头伤成了什么样子?逊哥儿才五岁,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到下面如何同你姐夫交代!沐轼和沈昭不让你们来救我,那就是断了我们娘仨的生路,你觉得我还会同他们讲任何的情面吗?"
沐哲嘴唇动了动,哑着嗓子道:“姐,你也别怪娘,娘和爹也是身不由己。”
沐初晴冷笑:“身不由己,哲子,你知道这身不由已说出来有多么丢人,他们是长辈,还有你和初夏在,若真是想要来救我们一家四口,怎么会被沐轼和沈昭拦住,说到底还是娘和爹为了沐轼与沈昭,已经决定放弃我了。”
眼泪不争气地落下,这是原主在临死前最后的怨。
沐初晴笑笑,反问道:“哲子,你知道最后是谁救的我吗?是流寇,我的亲爹亲娘亲弟弟亲妹妹不来救我,是人人喊打,人人唾骂的流寇救了我。你让我如何不寒心,如何不同他们争这一口气!”
“这口气我必须争,和爹争,和娘争,和哲子你还有初夏都要争!不然你让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沐初晴眼眶爆红,那种火焰焚身的绝望让刚刚穿越过来的她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时间或许可以治愈皮外伤,但是那些刻印在骨骼上的伤痕,只有死亡才能遗忘。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新院子中传来的动静
沐初晴的话让沐哲沉默了,沐哲之前从不知道,看似大喇喇、什么都不往心上放的沐初晴,居然在心底这么在乎亲人。
如果没有强烈而迫切的希望,那就永远都不会有坠入无尽黑暗谷底的绝望。
沐哲想到之前沐初晴被架上火刑架的场面,虽然他未曾亲眼看到,但是他又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情景。
早年东营村有一个四处勾搭别家男人的寡妇就是被架上火刑架活活烧死的,那年沐哲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可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成干尸,最后烧成一捧灰。
“姐,是哲子无能,是哲子的错……”
沐哲两行泪滚滚而落,他想到了很多东西,譬如当年他在外做工被人欺负之后,回到家中一向都是沐初晴给她上药,他的亲娘沐老太虽然会急得掉眼泪,但是并未真正做过什么实际的东西,就连伤药都是沐初晴靠着卖绣活从镇子上的药馆中买回来的,而不是用沐老爹所说的偏方。
沐初晴深吸一口气,大致调整了一下状态,将眼角的泪光抹去,笑道:“没事,这件事在姐肚子里憋得时间不短了,如今同你说出来,姐心里也好过一些。哲子,你要记住,有时候关系的疏远并非真的是因为故意疏远的那一方不想挽留这段关系了,而是因为一点一点日积月累起来的失望与伤害太多,早就将原有的那一些缘分和好感耗尽了。你早些睡吧,明日起来之后记得回咱们村跑跑,也在西营村跑跑。先试着收一收木头,若是收不齐的话还得去上大青山去伐木。”
莫封疆与苏格不在,沐初晴就将沐哲安排在了西屋中睡,她自己回了中屋。
睡梦中,突然听得轰隆一声,似有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沐初晴瞬间被惊醒,摸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娘,刚刚是什么声音?”莫子逊也在那声巨响中醒来。
沐初晴不确定地摇头,从窗户上看向外面,满目月朗星稀,连一片乌云都没有看到,更不用说打雷了。
侧着耳朵听了半晌,似乎是从后院盖房子的工地中传来的。
沐初晴心脏一抽,脑海中浮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该不会是那些东西又出来吧!不应该啊,他们就算出来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来。”
沐初晴脑海中的那些东西,正是前几日被她用玉净瓶抓住的三只孤魂野鬼。
侧着耳朵听了半晌,悉悉索索的声音让沐初晴越发奇怪起来,这些声音听着不像是灵异事件弄出来的,倒像是盖房子的工人又回来盖房了。沐初晴不仅听到了铁锹的声音,似乎还有车轱辘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