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崔子轩这个人
渐渐的,越长文扫了康王和平王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见他如此,几个匪徒连忙凑了过去,对着越长文低声说道:“头,连陆有常丘他们的事都被姓崔的摸清了,不如我们按他说的话吧?”
越长文低头打量着自己手头的人质,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另一个匪徒也低声开了口,“头,你这几年不曾来过蜀地,可能不知道这个崔子轩是什么人。关于崔子轩,世有“阎王易过,崔郎难逃”的传言。这大名鼎鼎的蜀国崔郎有两个蜀人尽知的优点,一是他机算无数,凡是被他算计的人就没有逃脱过,这一点比阎王爷还厉害,二是他一诺千金。”
第三个匪徒也小心说道:“是啊头儿。崔子轩既然说了放我们走,那他就一定会说话算话的。不如我们放了这些人质,先留得这条性命再说?”
事实上,现在他们接应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些深入蜀国腹地的人,就算扣有人质也很难逃脱。现在崔子轩的建议,对双方来说都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
见到好几十个属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副对崔子轩深信不疑的样子,那首领看向站在对面山头上好整以暇,也没见带有什么伏兵的崔子轩,沉声问道:“你且说说,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我们离去?”
听到这首领明显意动,众贵族子弟激动起来,一时之间,好些人发出了欢喜的啜泣声。
对面,崔子轩清声说道:“这小成山山脚下就是罗子河的分支,我在那里为诸位准备了船只。今日北风送暖,诸位如果顺利的话,只需一天便可以深入西南近百里。”
崔子轩这话一出,连那首领也呼吸急促起来。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几个匪徒,哑声问道:“这崔子轩果然一诺千金?”
上百个匪徒同时大力点头!
这下,那首领有主意了。他看向崔子轩,沉吟着说道:“等上了船我就放了人质!”
这却是同意了崔子轩的要求了!一时之间,众少年少女喜极而泣!
于四周陡然加大的喧哗声中,崔子轩一笑,只见他优雅地退后一步,朝着众匪徒做了一个礼让的手势!
于是,那首领转头吩咐了几句后,让众匪徒放了众人,只押着康王平王等几个最有份量的权贵,一步一步的朝着山脚下退去。
因康王平王这两个蜀帝的儿子还在匪徒手中,饶是一众被放了的子弟无比渴望就走离去,却也只能和众护卫一样不远不近的蹑着,跟随他们朝着河边走去。
这时,姜氏兄妹正躲在山道旁的树丛后,只等众人不注意时混入人群。
可姜宓没有想到,前面从山道间走过的三四个贵族男女里,传来一个女子怨毒的咒骂声,“崔子轩一定早就到了!他是故意不出现的!要是他早出现一会,我们也不会受这么大的惊吓,我也不会被烧伤!”
这时,另一个冷笑中含着恨毒的少年声音也跟着传来,“不错!要不是他故意不出现,我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
“等到了都城,我要告崔子轩一状!”
“他定然在看我们的笑话!说不定现在还在心里笑我们呢!”
“我的笑话也是那么容易看的?崔子轩!此仇不报我吴正誓不为人!”
姜宓的身侧,姜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少年权贵越走越远,过了一会,他才颤着声音对姜宓说道:“这,这些人是准备恩将仇报?”
姜宓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直过了一会,她才咽了一下口水,说道:“难怪桂妈妈跟我说,人心如鬼域!”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出乎这对兄妹的意料,直过了许久,姜氏兄妹还是对这些贵族的心性有点畏惧,躲着都不想出去了。
……
与此同时,众匪徒已经押着几个人质上了船。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众匪徒上了船后,本来应该把人质放还的众匪却没有动作了。而就在不知何时跳到了一块礁石上的崔子轩目光锐利地盯去时,那越长文突然把手中的长剑朝着康王颈上一架,冲着人群高声暴喝起来,“诸君,你们还等什么?”
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得铮铮铮一阵兵器拔动的声音传来,转眼间,从护卫中跳出了四五十人,这些人一个闪身便跳到毫无防备的自家主子前。而众权贵子弟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的颈上架了一柄寒森森的长剑!
没有人想得到,护卫里竟然藏了这么多刺客!
一时之间,四下一片寂然。
见到崔子轩终于脸上色变,那越长文哈哈大笑起来,转眼,他笑声一收,手中长剑朝着康王一勒,向着崔子轩喝道:“崔公子,你应该还安排了一些人手和船只吧?现在,把它们叫出来吧!”
崔子轩抿了抿薄唇,在一众再次被制住的贵族子弟的乞求中,慢慢举起了手。
芦苇丛中,树林之后,荡出了十几只便于快速行驶的尖刀船。
一看到这些尖刀船,越长文便知道,这就是崔子轩为了防备自己言而无信安排的后手了。想到自己居然算计了这个号称机算无双的贵公子,越长文再次一阵哈哈大笑。
就这样,在众匪徒哄笑不已,崔子轩脸色发白中,那些匪徒和刺客押着一个个权贵子弟上了船,再一转眼,众船开始扬帆,船只渐渐远去!
……
没有想到自家公子和姑娘还是落到了匪徒的手中,剩下的护卫们失魂落魄的。而崔子轩则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江水出神。
这时,姜氏兄妹终于敢出来了。
姜宓看了崔子轩的背影一会,咬了咬唇后,慢慢来到他的身后。
……
船上。
那些刚才还大言不惭,说要给崔子轩一个教训的权贵子弟,这时都瑟瑟发抖地坐在寒风中,一个个脸色灰败绝望无比。
突然的,那个最先咒骂崔子轩的贵女尖着嗓子开了口,她嘶声哭道:“崔子轩就是个窝囊废!他既然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出我们身边混了这么多刺客?”
另一个尖脸公子也在那里叫道:“他本来就是图有虚名的一个人!”
“什么崔郎机算无双?我看是愚蠢无双!”
也许,崔子轩的聪明太深入人心,所以看到崔子轩竟然被匪徒们愚弄了,这些权贵子弟又怨恨起来。他们怨恨崔子轩不够聪明,怨恨他带的人马不够多,怨恨他不能再次救出自己!
就在这些权贵子弟一个个恶毒的咒骂不休时,突然的,一个护卫刺客回过头来,一个巴掌甩向那咒骂得最厉害的贵女!
“啪——”的一掌扇得那贵女猛然向侧跌出一步,险些翻入湍急的河水中后,那护卫刺客喘息地骂道:“我弟弟就是被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蠢货害死的!”他实在愤怒,竟是扑上去把那贵女的头发一揪,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的扇了起来。
另外的几十个护卫刺客仿佛也被刺激到了一样,也一个个扑到自家主子身上,对着他们拳打脚踢起来。
一个护卫刺客一边扇着一个少年的耳光,一边怨恨地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畜生!老子前脚救了你的命,后脚你就侮辱了我那可怜的妹妹!畜生啊,她是在为你送药啊!”
……见到一众贵族子弟被打得头破血流,一直笑眯眯看着的越少文手一挥,示意船只减速。只见他转过头对着一个老头子说道:“现在应该安全了,可以让他们尽兴了!”
可越少文也罢,众匪徒也罢,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前方不到半里的地方,那个长满芦苇的葫芦嘴里,已无声无息地冒出了好多黑色的脑袋。
……
姜宓来到了崔子轩身后,她伸出头,朝着看似忧虑不安的崔子轩望了好一会,还是咬着唇瓣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是已经救了他们吗?为什么后来又故意不救了呢?”
崔子轩:“……”
慢慢的,崔子轩回过头来。
这个罕见的美男子,就着阳光居高临下地朝着姜宓看了一会后,慢慢的,他倾身靠近她。
将薄唇靠近姜宓的耳畔边,崔子轩挺温柔挺温柔地说道:“有时候太聪明了,其实一点也不好。真的!”
姜宓睁着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对上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崔子轩笑了,只见他转过身来,再次低头朝着姜宓打量了一会后,崔子轩伸出双臂虚虚的把姜宓搂在怀里。然后,他咬着她的耳朵挺和气地解释道:“我要是太顺利地救了他们,只会引来埋怨甚至可能是报复……可要是我借了他们仇人的手打得他们半死不活,让他们生不如死后再救,他们就会对我感激涕零恨不能以身相许。懂?”
姜宓楞楞地点头。
站在不远处的姜武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后,他摸着后脑壳,忧虑起来:妹妹在占那个姓崔的大美男便宜呢。我是当做没看见呢?还是当做没看见?
第三十一章 余波
一个时辰后,众贵族子弟被崔子轩事先安排在河道中的人救了回来。
也不知船上发生了什么,这些被救回的子弟,有的被水泡得奄奄一息,有的遍身伤痕,有的脸肿如猪头,有的折断了几根骨头。众贵女中,郑纹居然是少有的姿容整齐,身体无伤的一个。
这些子弟坐在船上,远远看到崔子轩那轻袍缓带,风流倜傥的身影时,也不知是谁带头,好一些竟像迷路的孩子看到父母一样呜呜哭泣起来。下船时,那两个不久前还怨毒的恨过崔子轩的贵女,竟像看到亲人一个,一前一后地扑向崔子轩的怀抱……
见到那些贵族子女像小兽一样依偎在崔子轩周围,一个个眼巴巴蠢萌萌很听话的模样,姜宓忍不住咬了咬食指盖。
一侧,姜武担忧地看了妹妹一眼,低声说道:“妹妹,这个崔郎俊美得不像人,你以后还是不要……”
他的语气中尽是担忧,毕竟,身材干扁脸没长开,只有几分秀丽和可爱气息的姜宓和华美灼目,高雅无匹的崔子轩站在一起,是个人都会觉得姜宓就是一个给崔子轩提鞋的丫头。
姜武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姜宓便忧心忡忡地打断了他的话,“哥,这个崔郎不是个好人,他是故意让这些贵女爱上他的!”姜宓睁大一双水眸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办?她们都上他的当了!”
姜宓的话,姜武听不太懂。
而姜宓看着前仆后继的向崔子轩扑去,一个个欢喜感激,神情中带了几分痴迷和倾慕的贵女们,真心有点痛苦!
现场这么多女子,居然只有自己一个看清了崔子轩的真面目!
仿佛察觉到姜宓的痛苦,被包围被众贵女痴痴仰望的过程中,崔子轩好几次朝着姜宓瞟来。最后翻身上马时,他对上姜宓复杂又痛苦,面对众贵女欲劝又不敢劝的眼神时,还忍俊不禁地扬起了唇。
与崔子轩寒喧一阵后,劫后余生的众人已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当下,队伍急急转向,朝着蜀都驶去。
而这些人一进入蜀都,知道消息赶来的亲人已经一哄而上,于此,未免又是一场惊慌哭泣和兵荒马乱。
在这混乱中,姜氏兄妹悄无声息地回了府。
而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当天下午,蜀帝便下了旨意,勒令一众权贵官宦子弟不得无故出城!事实上,早在西南反叛一事爆发出来时,蜀都中就暗流涌动。那天崔子轩出城营救,还是得了旨意的,只是,当时陛下和众臣是抱着有备无患的心态,没有想到敌人不但真有行动,而且连渗透进了各府的护卫中了。
再然后,知道姜氏兄妹差点出事的范于风和范于秀兄妹急急赶来看望。
到了第二天,被范于风带到官家办的演武场的姜武,在一展武技大获全胜后回来说,当时他战胜了众人后,其中一个包厢里便传来了哭声。原来是慕司马家那个在小成山上烧伤了脸的女儿悔不当初。
她说,要是早知道姜武如此神勇,那天她和冯公子就不该把他驱逐出队伍。要知道,那天事发时,匪徒冲击的重点就是慕姑娘和冯公子那一断,因为首当其冲,当时讥讽过姜武,把他强行赶走的两人现在都很凄惨。冯公子断了一臂,慕姑娘脸颊被火烧伤,虽然都不致命,可他们的前程也都完了。
这人一绝望,便会不停的反省过去,而曾经尖酸刻薄的慕姑娘和高高在上的冯公子,他们最后悔的事除了不该前往小成山外,便是不该赶走有着强大武力的姜武。
因姜宓对武技一概不懂,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她哥哥神武不凡。一直以来,她只知道自家哥哥长得比别的男人高大一截,却从不知道他的武技在蜀都都是出众的。
……
因小成山受了惊吓,姜宓这阵子也不想外出,一连几天老老实实地听着几位妈妈的课后。这一天,姜宓想到了那天郑纹几女讨论过的话,见左右无人,便向桂妈妈轻声问道:“妈妈,我母亲以前在蜀宫时,是不是与你关系特别好?”
如果不是特别好,花蕊夫人怎么舍得把那么珍贵的方子传给桂妈妈?而桂妈妈怎么会这么多年替她保守着方子的秘密,便是皇后那里,也只泄露了养肤和养发那两个方子?
桂妈妈低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明显有了亲近和依赖之色的姜宓,笑了笑后回道:“娘娘救过奴婢三次。”
姜宓明白了。
过了一会,她又问道:“那另外两位妈妈也可靠吗?”
“公主尽可相信。”
姜宓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转眼,她徐徐说道:“那从今往后,我府中的下人,就交由宫妈妈吧。”宫妈妈正是三个妈妈中最擅长后宫阴私的。
姜宓这话其实是在询问,桂妈妈回道:“姑娘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姜宓当机立断地叫来宫妈妈和府中的下人,把宫妈妈的权利重申一遍后,姜宓第一次对这些人说道:“我这公主府虽然不怎么样,可那些三心二意,另有主子的人是断断容不下的!”
当然,这只是一次告诫,其实不起什么作用,只是姜宓在表明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