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湛微微颔首。
沈惜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她希望乔漪能没有顾虑的去选择, 而不是担心哥哥嫂子是否情愿。
她希望乔漪早些从阴影里走出来, 能帮助乔漪的人,恐怕她和乔湛还不够,只盼着齐珏真的是那个能化解乔漪心结的人才好。
见沈惜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乔湛不动声色的把她揽进了怀中。
等到沈惜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乔湛的胸膛前,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方才还乱糟糟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
乔漪和乔涵姐妹一同乘车回来,三房如今正乱着,姐妹二人便没有了往日的聒噪,一路上见乔漪沉默着,两人也识趣的没有打扰。
直到临下车前,乔沁想同乔漪说些什么,也被乔涵给拉住了。姐妹三人客客气气去的在垂花门前分开,乔漪也无心应付她们,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
到了荣宁堂时,乔漪正预备直接回屋子换件衣裳,去发现沈惜正等在院门口。沈惜原是特意在院门多留了一会儿。她怕乔漪难为情,便让乔湛先进去,她自己带着兰草和白芍等着乔漪。
“嫂子,您在等我?”乔漪到了门前才发现,自己嫂子正含笑看着她。
沈惜指了指兰草手上的食盒,浅笑道:“受人之托,来给你带点东西。”说着她挽住乔漪的手,两人一同往东跨院走去。
听了沈惜的话,乔漪只当是卫国公府或是辅国公府的人所赠,还奇怪看起来只是个食盒,竟有人特特送她吃食,着实有些不同寻常。先前卫国公府来给沈惜送东西,诸如时兴的衣裳的首饰,也常常给乔漪备上一份,行事甚是周到。
等进了屋,沈惜亲自从兰草手中接过了食盒,放在了乔漪房中的高几上。
屏退了丫鬟,她微微一笑,道:“你打开瞧瞧。”
乔漪虽是满脸狐疑,却依言打开了食盒,只见里头码着几样点心,看起来都很眼熟,一眼看去竟都是她素日里爱吃的。
“嫂子?”乔漪试探着问道:“是哥哥买的么?”
这话才问出口,她自己也觉得不可能。若是哥哥从外头买的,嫂子也不必特特的给她送来。可知道她喜好的,又专门买了这样的小东西送她……
“是齐珏托我送给你的。”沈惜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道:“他这孩子有心了,先前只是听你哥哥随口提过,不承想竟是记在了心里。连我都跟着你沾光了,得他赠了一盒子点心做谢礼。”、
起初乔漪还有些迷茫,不解谢礼的意思,后来看着沈惜眼角眉梢的笑意,顿时满脸通红。
“嫂子您也打趣我!”乔漪红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话。
沈惜暗中留意着乔漪的神色,见她眼里是高兴多些,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礼既是送到了,那我便回去了。”沈惜挑了挑眉,一本正经的道:“回礼的事我们四姑娘自己裁夺着办,这几日府里事多,只怕我一时顾不上。”
虽是男女间不得私相授受,可若是沈惜和乔湛默许,两家也都有结亲的意思,那便是一段佳话了。
乔漪虽是面上红得厉害,却仍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怕她年纪小面皮薄,沈惜不过打趣了两句后,便带着丫鬟们走了,留下乔漪苦思冥想回礼之事。
只是还没等乔漪想好,齐珏的各色礼物便源源不断的送来。
东西都称不上贵重,有时是一套精致的泥塑,有时是几包蜜饯,有时是一个别致的风车……甚至有一回,齐珏命人送了个新鲜的花篮过来。竹条编的篮子很是精致,里头的花品种称不上名贵,也不像是插瓶用的。总之都让人无法拒绝,又看得出齐珏花了心思。
直到那花篮被乔湛看到,乔湛哭笑不得的说怪不得见齐珏院子里的花枝光秃秃的,原是都剪了来送给了乔漪。
沈惜和乔湛都不知道的是,随着花篮里送来的还有一张薄薄的纸条,轻飘飘的,而乔漪攥在手中,却觉得那分量她几乎承受不住。
纸条上的话也寻常,像是信手写来,字如其人,清秀俊逸又力透纸背。他轻描淡写的写到,窗前的花都开了,想让她也闻一闻那香气。
乔漪攥着纸条怔怔的出神。
那日她默默坐在窗边,看着挂在窗前的花篮,眼眶开始发涩。
这其中的内情沈惜并不知道,只是沈惜看到那花篮直到里头的花瓣枯萎,乔漪都没舍得让人丢掉,便知道两人的事多半是能成的。
乔漪终于下定决心,精挑细选好针线和花样,有几日都没有出门专心做起了绣活。
“姑娘做的活计可真好!”这日乔漪拿着花样子正房找兰草,兰草是沈惜身边的丫鬟中最心灵手巧的一个,针线活做的极好。正巧遇上了苏姨娘去给沈惜请安,苏姨娘见了乔漪,不由讨好的笑道:“看着样式是给男子做的,莫非您是要送给侯爷的?”
不等乔漪回话,苏姨娘又谄媚的道:“奴婢这些日子自觉做了不少绣活,颇有些心得,不如让奴婢帮您——”
乔漪本就不喜苏姨娘,见她这副得想要拼命往乔湛身边凑的样子十分厌恶,故此冷淡的道:“我做什么,送给哪个哥哥弟弟还轮不到姨娘来操心。”
苏姨娘原本满心讨好之意,还想趁机打探到乔湛的喜好。先前她绞尽脑汁做了许多活计,竟没见乔湛用过一回。苏姨娘倒没往乔湛厌恶上想,毕竟乔湛身上的衣裳鞋袜也没有一件是沈惜做的。当时沈惜的巧手在府中也是有名的,嘲讽她就是奴婢命的也大有人在。
不过眼下沈惜不再做了,一是要照看小葡萄还要处理家务事,实在是没功夫;二来沈惜察觉到自己似是没能很好继承到这一技能,再也恢复不到原主的水平,便不在拿针线了。
故此苏姨娘只想着自己输在不了解乔湛的喜好上,却又被乔漪泼了一盆冷水。她讪讪的笑了两声,自讨没趣的走了。
“嫂子竟容忍她在跟前上蹿下跳的。”乔漪暗自嘀咕着,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她进门时见沈惜正抱着小葡萄,逗着他玩儿,乔漪便忍住了没有问,走到了沈惜的身边。
如今小葡萄愈发长开了,眉眼间依稀能看到乔湛和沈惜的影子,张嬷嬷等人都说小葡萄眼睛随了沈惜,鼻子嘴巴像乔湛。
“正好你来了。”沈惜抱着小葡萄,腾不出手来,只得用眼神给乔漪示意了方向。“我这儿有你的东西,一会儿找两个人给你抬回去。”
听了沈惜的话,乔漪就知道又是齐珏送了东西,不由脸色红了红,然而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飘了过去。
原来在屋子的一角,放着一架精致的风筝,是只漂亮的大蝴蝶。
“虽说如今不是放风筝的时候。”沈惜一面轻轻的拍着小葡萄,让他乖乖的自己怀中待着,一面柔声道:“至多再过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齐珏说是看到这风筝精致好看,便买了下来。等来年开春后,踏青时再放。”
冰雪消融后万物复苏的时节,那时她也能放下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罢?
而且过了年乔漪便是十四岁,离及笄还有一年,也正适宜两家把婚事定下来。毕竟讲究的人家,婚事准备个两三年也是有的。
乔漪虽是脸色微红,却轻轻的点了点头。
“嫂子,我找兰草姐姐想问点事。”乔漪有些扭捏的拿出了一个香囊,虽是还未做完,足以见其精致程度,是费了不少心血的。“有个地方总是做不好。”
沈惜莞尔一笑,指了指里间“她正找针线,说是给小葡萄做件肚兜,你去了正好。”
“不急,我陪小葡萄玩儿会。”乔漪只怕沈惜觉得她急切,红着脸就要从沈惜怀里接过小葡萄,却听到沈惜打趣道:“让你哥哥看到,可是要吃味的。”
乔漪顿时双颊飞红,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她跺了跺脚,嗔道:“嫂子,您就知道打趣我!我做的哥哥才不吃味,您给别人做了针线,哥哥才要吃醋呢!”
沈惜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乔漪。
然而两人都不曾料到,此时有人和乔漪竟想到了一处。
******
安阳郡主府。
这日安阳郡主照例检查完嗣子的功课,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筝哥儿做的很好。”安阳郡主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笑道:“也别太累了,过两日让人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上玩两日可好?”
男孩子的天性便是活泼好动的,筝哥儿性格却显出与同龄孩子 比同龄孩子更加的沉稳。听了安阳郡主的话,他眼底虽是闪过一抹喜色,却仍是懂事的道:“母亲和妹妹都在府里,我自己去也没意思。我想去顾先生家看看,可以吗?”
听到他提起顾清的名字,安阳郡主不由皱了皱眉。
自从知道沈惜和顾清有旧情、如今看着像是余情未了后,安阳郡主便替乔湛觉得不值。
沈惜生得美是没错,可乔湛又是何等人品和地位,怎么能被她脚踩两只船?每次安阳郡主见乔湛提起沈惜时,无不是眉眼温柔,对她宠爱至极。明明自己求而不得的,却被她轻易的就糟践了不知珍惜——
“若是母亲觉得不妥,我就不去了。”筝哥儿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安阳郡主,后悔提了要求。
安阳郡主回过神来,柔柔一笑道:“没有不妥,等一会儿我派人去同顾先生说。”
这时筝哥儿的神色才放松下来。
忽然他转身进屋,拿出了一方帕子,递给了安阳郡主道:“母亲,顾先生把帕子落在了书房里。我看先生素日很珍重的样子,您若是派人去,就一并送过去罢。”
本是极寻常的一件事,往常安阳郡主会笑着收下吩咐给下人,这件事便算是完了。可今日筝哥儿发现安阳郡主竟死死的盯住这方帕子,脸色也变了。
这是一方素雅的帕子,并不花哨。只有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丛翠竹,竹叶绣出了被风吹动的样子,看着变得鲜活起来。
“母亲?”筝哥儿奇怪的看着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神色僵硬的笑了笑,只说了句:“母亲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帕子自会让人给顾先生送过去,你不必担心。”
说完她便带着人走了,留下筝哥儿一头雾水的不明所以。
安阳郡主越走越急,越走越快,后面的丫鬟只有小跑着才能跟上她。
这方帕子她是见过的,就在乔湛手上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当时在太后面前她还曾装作不经意的打趣,乔湛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沈惜绣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不承想沈惜竟绣了一模一样的送给顾清!这是对乔湛何等的侮辱!
安阳郡主强忍着怒意,仔细看着帕子也算不上旧,只怕是近一两年里做的。那时沈惜已经嫁给了乔湛!
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安阳郡主脸色阴晴不定,她并没有让人把帕子送回去,而是吩咐了下人,等到顾清再上门时,先不要让顾清见筝哥儿,她要先会一会顾清。
第182章 顺势
顾清意识到自己的帕子可能落在安阳郡主府上时, 他下意识的就想派人将帕子取回来。
然而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顾清冷静下来后, 决定等下回再去给武安侯世子上课时,再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一问。
毕竟只是一条帕子罢了, 若是他就这样急匆匆的去问, 反而令人生疑,追究起帕子的来源,只会暴露他和沈惜的关系。有心要查他初进京时的事情简直轻而易举, 有些事越描越黑, 对他和沈惜都不好。
况且如今沈惜的身份不仅仅是永宁侯夫人, 还是圣上亲封的平宁县君, 又有卫国公服这个外家做靠山, 又于辅国公府有恩, 真的有流言蜚语时, 沈惜倒伤不着什么。
反观他眼下虽在别人看来是今上面前的“红人”,算是鱼跃龙门平步青云。可实际上他并无根基, 当时庆国公府一心拉拢他,只是他还么糊涂到贪图捷径就被蒙蔽了双眼。太后表面上深得圣上敬重, 可实际上圣上正在暗中架空庆国公府。如今圣上春秋鼎盛之年,搭上太后的这条船,无异于自绝生路。
这也是为何后来安亲王拉拢他, 他仍是咬着牙拒绝的缘故。常玥成了安亲王的侍妾, 虽然非安亲王所愿, 到底别人看着庆国公府已经站在了安亲王这边。
圣上或许能一时觉得儿子委屈, 可日子久了未免又生出疑心来。祁恪到底是事情的受益者还是受害者,这一切到底是他无辜还是故意做戏。
安亲王的位置实在不稳。
正在顾清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的母亲白氏正端了一碗人参炖鸡汤送来他补身子。
“清儿,别太累了,时常也该自己保重身子。”白氏推门便带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双手端着一个黑漆小托盘。
听到白氏的声音,顾清只觉得一阵头痛。再见到她身边跟着的人,简直想转身就走。
“二表哥。”小姑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顾清,满是爱慕之色。“姨母特意给您炖了鸡汤补身子,您趁热喝罢?”
还不得顾清说话,白氏便眉开眼笑的接话道:“都是一家人,说话何必那么客气?这鸡汤是小喜炖的,你快尝尝,香着呢!”
顾清微微皱了眉,耐着性子道:“娘,表妹是客,何必让她做这些?别让人觉得咱们欺负亲戚!”
被称作小喜的小姑娘忙道:“表哥,不麻烦的,都是我喜欢做的。我跟姨母学了很久,想让表哥尝尝我的手艺……”
小喜话没说完,已经红了脸。
然而顾清仿佛没察觉出其中的意思似的,面色稍嫌冷淡的道:“我不喝鸡汤,不必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