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把乱糟糟的府中事务丢过来,无非是想看她丢人罢了。
沈惜不由叹气。
这乔三夫人还真是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第77章 轻慢
沈惜用过了早饭后, 嘱咐了丫鬟照看后四姑娘和表姑娘,便准备去议事厅。
既是乔四夫人已经派人过来请她,说明就到了非她出面不可的时候。乔湛把管家权从乔三夫人手上硬生生的夺过来, 她定然不能让乔湛失望。
今日是她头一次在侯府露面管事, 想来乔三夫人没准儿预备了多少人刁难她。
是以今日必须压住, 若是有尖刺得厉害、不知好歹的,不妨杀鸡儆猴。
乔三夫人这突然的一病不起,恐怕就是要让她措手不及。
她不会让乔三夫人得逞的。
“白蔻和白芍跟着我罢。”沈惜在心中思忖了片刻, 道:“还有腊梅、兰香。”
松涛院里都是乔湛得用的人,知道她要接管中馈后,他把这两个小丫鬟先送来了,说明两人定然有过人之处。兰草和兰香虽然忠心,却和她一样, 从进府后便在荣宁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也是闭塞的。
腊梅是乔湛最早给她的人, 沈惜也把她提拔成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自是要带着的。若是有寻衅滋事的, 沈惜还没见过谁比兰香力气更大。
被留下的兰草和冬梅脸上并无任何不满之色, 她们也被沈惜派了别的活计, 把乔湛送她的嫁妆和刘氏补回来的重新查验好造册。
安排妥当后, 沈惜便带着四人出门浩浩荡荡的出门了。
这几日太夫人称身体不适,免了她们早上的请安,倒省了许多事。沈惜直接到了议事厅,只见乔四夫人已经到了, 底下也早就站满了来回事的人。
这还是沈惜头回在这些管事前露面,只见沈惜从容不迫的进门,一身石榴红色的衣裙衬得她愈发肤色白皙,鸦青色的云鬓被妥帖的绾了起来,一支赤金五尾大凤钗甚是华贵,凤口中衔着的东珠垂在她的鬓边,看起来颇有侯夫人的气派。
沈惜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态度温和、平易近人。
乔四夫人见她进来,也没有托大,先笑着站了起来。沈惜也礼数不差的盈盈行礼,叫了声“四婶”。
两人在主位上落座。
这些管事婆子们便纷纷给沈惜见礼。
“三嫂昨日突然就病倒了,请了大夫瞧,只说是急火攻心。”乔四夫人也有些看不上乔三夫人的做派,语气里也带了些不悦。“如今只能静养了。”
若是但凡有悔改的心思,就不会在这节骨眼上给沈惜找不痛快,尤其是乔湛摆明了是护着沈惜的态度后。
据她所知,乔三夫人娘家表哥的家事还没掰扯清楚,蒋氏态度强硬也就罢了,那外室也是个聪明的,知道一旦进了门,就断没有以后的好日子,寻死觅活不肯回去,哭天抹泪的。
再加上红缨吃足了苦头,容貌上也有些损伤,那外室愈发有理起来。
一边是正妻不依不饶的闹,一边是外室梨花带雨的哭,陈老爷的内心是崩溃的。只是他两边都不好撒气,只好想到了引发这一切麻烦的罪魁祸首——乔三夫人。
可乔三夫人又不是个肯吃亏的,那点事简直是一团乱麻。
“我竟不知道。”沈惜幽幽叹了口气,道:“等料理完这些事,我该去看看三婶才是。”
乔四夫人干笑了两声。
眼下她们要把交割到一半的事务理清楚,沈惜若是想去乔三夫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也得摆平乔三夫人留下的麻烦才行。
“大奶奶,奴婢有件要紧事回您。”只见一个身着青色比甲的婆子,头戴两根赤金簪子的妇人从管事中出列,显然往日也是有些体面的。她的圆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眼看府中的冰就要没了,今年比往年更热些,是以到这儿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奴婢不敢耽误各房主子们用冰,只得先来请示您。”
这就是乔三夫人给她的见面礼么?
沈惜在心中冷笑,这样的没规矩。理论这些人她全都不认识,正该都拿着花名册过来,让她先认一认人。
可这人上来就回事,没头没脑的,端得看她怎么决断。
那妇人的话音未落,只听站在沈惜身后的腊梅,便开口训斥道:“钱妈妈,你也是府中的老人了,规矩竟都忘了?大奶奶才过来,就没头没脑的回事,在三夫人面前,你也是这么的没规矩?”
钱妈妈也没想到沈惜还没开口,先被腊梅给训斥了一顿。
腊梅是在先世子夫人面前服侍过的,当初很有些体面。当初乔湛把腊梅指给沈惜使时,沈惜竟把腊梅几人给找了由头给退了回去,可让她们看了笑话,也松了口气。
故此如今钱妈妈也不很把腊梅放在眼中。
“我的姑娘,我这也是事权从急!”钱妈妈愈发得意起来,她见沈惜面色未改,只当沈惜还如先前般好欺负好糊弄,对家事上一窍不通,这管家的事迟早还会回到三夫人手上,故此才敢如此肆意。
“耽误了太夫人、各位姑娘们的使用,若是传出去,恐怕于大奶奶的名声也无益。”钱妈妈涎着脸笑道:“奴婢一颗心都想着大奶奶,这才僭越了,还请您勿怪。”
腊梅的话已经提醒了沈惜,这是乔三夫人的人,应该是故意找茬的没错。
沈惜才一当家,府中就短了使用,确实很容易背上作为孙媳“不孝”、作为长嫂“不慈”的罪名。
白蔻机灵的在沈惜耳边嘀咕了两句,说完后便很快站好。
“奴婢哪里敢对大奶奶不敬!”钱妈妈到底还想着不要轻易留下把柄,故此便装模作样的行礼。
好没规矩。
沈惜老神在在的坐着,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成竹在胸还是心里没了主意。
她等了片刻,见竟没有人开口,显然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莫非今年是头一年没冰使么?三婶去年竟没准备好?”
像永宁侯府这样的人家,自己是会在头年冬天储备好来年用的冰的。临时买的时候并不多。你乔三夫人不是想想找我的麻烦么,我就偏寻根问题。
钱妈妈愣了一下。
按照她想好的,她以为沈惜会问那该怎么办才是。没想到沈惜竟把责任推到乔三夫人身上。
“大奶奶,今年比往年更热些。”钱妈妈又强调先前的理由。
沈惜抬眼,如黑玛瑙般的眸子淡淡的望过来,让她无由有些紧张。随即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大奶奶不过是花瓶般的人物,不过是生得好、如今机灵了会讨侯爷的欢心罢了。
毕竟那日出手的是乔湛,在寿春堂闹得好生厉害,是以在侯府下人们心中,沈惜的形象并无什么改观,全靠乔湛撑腰。
“哦,我竟不知道三婶竟是这样的精打细算,真是会过日子。”沈惜唇畔噙着浅浅的笑容。还不待钱妈妈松口气,沈惜便道:“恐怕侯府在三婶的管事期间,省了不少花费。”
钱妈妈听了沈惜的话,以为她还是怕乔三夫人的,便笑道:“三夫人向来是勤俭持家。”
勤俭持家?恐怕都到了她自己的腰包罢?
“既是如此,改日把三婶当家这些年的账册全给我拿过来,再把三婶当家之前的账册拿过来,我可得向三婶好生学一学,该怎样管家。”
沈惜竟然要看账册?
钱妈妈心头猛地一颤,乔三夫人当家这些年,府中的花费可不比先世子夫人当家的时候少!且她在无关紧要处也没少做假账,偷偷往三房搬东西。
纵然沈惜看不懂账册,没准儿她身边有人懂,再不济还有乔湛的人……
这大奶奶好生厉害,一来就要找乔三夫人的错处!这究竟是她的无心之言,还是早有预谋?
钱妈妈拿不住,只得干笑着先应了,道:“您看这件事——”
“这点子小事,你在三婶面前也敢去问?”沈惜面上的笑容隐去,带了些不悦。“往年竟没有一年是缺冰的时候么?可见太夫人慧眼如炬,三婶真真是不适宜再管家了。”
钱妈妈本就是乔三夫人提拔上来的,可不敢给乔三夫人扣上这样的帽子。她只得强笑道:“往常买冰的那家今年冰竟也不够了,供应不上……”
沈惜叹了口气,这人怎能如此死心塌地的找她的不痛快?倒是真听乔三夫人的话。
“到底是你办这差事还是我办?”沈惜动了气,她沉下脸来,眼神锐利的看着钱妈妈,冷声道:“莫非要我去给你找一家?若是你办不来这采买的差事,我看你也不必做了。”
竟敢毫无准备的来回事,若是在乔三夫人面前,钱妈妈早列出几家的价格来,供乔三夫人挑选,在沈惜面前,就成心看沈惜的笑话。
“大奶奶息怒!”钱妈妈见沈惜语气不好,忙跪下道:“今年的冰实在是紧俏,奴婢一时没主意才——”
真是死不悔改。
“还敢犟嘴?”沈惜冷笑一声,对腊梅道:“依府中的旧例,该如何处置。”
腊梅扬眉道:“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赶出府去。”
钱妈妈自是不服的,就要到沈惜跟前理论,却被兰香一把按住了,死死的把她摁在地上,不让她起身。
若是今日不能镇住,以后这个家她也不必当了。
“还不动手?”沈惜的目光缓缓扫过站着的人,白蔻方才低声告诉她哪位是总管这些婆子的人,沈惜的目光最后落到她的身上。
想轻慢她?想都别想。
“来人。”沈惜略略抬高了些声音,只见从外头进来了几个护卫。打头的是墨烟和长青。见他们进来,在场的人心中都暗叫不好。
今日的事恐怕不能善了。
第78章 落
“大奶奶。”墨烟和长青进来, 给沈惜行礼。
他们在外头也隐约听了些,知道大奶奶这是要发落人了,早就做好了准备。
沈惜让他们进来, 此时更多是个威慑的作用。
她原本想试一试, 到底有没有人懂得审时度势, 知道如今这府里不再是太夫人、乔三夫人的天下。
谁知竟没个开窍的,似乎安心等着看她今日出了丑,丢了面子, 这管家的差事就算不即刻交到乔三夫人手上,也会回到太夫人手中。到时候便是乔湛,也没法再反对。
今日乔三夫人安排了人,就是想证明沈惜是扶不起的阿斗。
还有乔四夫人。
沈惜的目光淡淡的望过去,又很快的移开。她自是比乔三夫人要聪明多了, 只是原主先前的表现,恐怕也很难让乔四夫人表态帮自己, 站到太夫人、乔三夫人的对立面上去。
所以从开始乔四夫人便没开口,任由她去跟钱妈妈周旋。
若是沈惜能镇住这些人立威, 从此乔四夫人便会帮她, 许是能站在她这边;如果沈惜连眼前这点事都解决不了, 那便也没有以后了。
“钱妈妈, 我劝你一句,还是乖乖认了错。”沈惜不紧不慢的道:“我面子上也好看,你也少受些罪。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听了沈惜这话,钱妈妈只以为沈惜手段也就是如此了, 至多是仗着乔湛的势压人,算不得本事,府中的人也不会服气。故此她心头一松,又有了主意。
“大奶奶,奴婢在侯府服侍了二十年,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您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府中下人的心!”钱妈妈虽是被兰香给按住了,却仍是“顽强”的给自己辩解。
眼见来的都是乔湛的人,尤其是那四名护卫,身上是见过血的杀伐之气,这些管事婆子们,倒是还是怕了。神色间一改方才看热闹的轻松,都多了几分谨慎。
只听沈惜轻笑一声,道:“忠心?你的忠心是对谁?我看竟不是对侯府,也不是对我。”她的眼神已经全然冷了下来,所说的话也毫不留情。“这样的忠心,我要来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