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就是年三十了,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忙碌起来。天刚一大亮,田野间到处都是人。天气少有的暖和,林株怀里揣着五两银子,脚步轻盈,满脸喜色的去镇上。
她现在想通了,不管是谁的钱,只要能花就花吧,花完了才有动力挣来去还。前世那些个有钱人都是先借银行的钱来赚钱的。
她昨儿已经去了趟镇上,药铺的大夫正巧不在。医童说是去进药了,她要抓的药也缺了几味。大夫晚上才能回来。所以医童让她今儿再来。
却是在回去的时候恰巧遇上了聚仙楼的戚掌柜的。他一看见她就大声的喊过她,说酒楼要放假过年,有一些用不完的牛肉大肉,熟的生的都有,还有一些剩下的点心。
戚掌柜的似乎就在等着她。他可真是个好人。
她知道过年的时候店里只留一个看门的,是个孤身一人的孤寡老汉,他也吃不了多少。这些东西存放在店里,会喂了老鼠。
正好给她拿回家去过年,免得浪费。
戚掌柜说要回去店里准备准备,说好的让她今儿去拿。
有肉有点心,牛肉大肉生的熟的,还有这准备花出去的五两银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虽然粮食月俸都被林张氏夺走了,但是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这个年应该过的不会错。
她低头不由自己的偷偷发笑,这个年纪真好,这点事情就会让人高兴不已。
她一路哼着小曲,先去了药铺。见大夫已经回来,还清了所欠的银两,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附加几句祝福新年的。她长得清丽说话好听,年老的大夫自然很是高兴,很快给她配齐了药笑着递给她。还一再叮嘱她回家转告爹娘要按时吃。
都得吃。
真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大夫一看药方就知道是治疗不孕不育的,知道是夫妻一起吃的。
林株拿了药,然后去聚贤楼。戚掌柜的不在,给她的一篮子东西就在柜台。新来不久的那位俊眉俊眼的店小二笑嘻嘻的将篮子交给她说:“株儿姑娘,就等你了。东西交给你,我就可以回家过年喽。我娘还等着我的麦子,月俸呢。”
十三四岁的店小二来这里不久,可以拿到钱给娘,欢欢喜喜的走了。林株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看到里面有五六斤熟牛肉,五六斤生牛肉,猪蹄子猪耳朵还有肘子。纸包里包着大概有三四斤点心,还有点皮冻。
熟牛肉是上好的牛腱子肉,颜色鲜亮,肉质紧密,边上还带着筋柔的牛筋。生牛肉一看就是牛身上最鲜最嫩的腰窝台的肉,还是鲜红的,应该是最新鲜的。猪蹄猪耳朵都是卤好的,红里透着黑,看着都很有食欲。
林株盖好笼布。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
这么上好的肉,绝不会是剩下的,那个酒店会将这么好的东西剩下。
一定是燕无忧交代专门留给她的。林株心里热乎乎的,燕无忧实在是个细心的暖男,前儿才让大宝带来几块布料,有纯棉的有粗布的还有绸缎丝绸。不知实情的会以为这些是聘礼呢。吓得菜二夫妻两慌慌张张的收起来锁在了柜子里。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已经拿了月俸口粮奖赏,还给这么多的布料。
菜二娘子一个劲儿的说:这些东西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还是不要动用的好。
这些东西动用也好不动用也好,都无所谓,反正她觉得虽然是人是马衣是鞍,好马配好鞍,但是呢人的底子最重要,人长得好,就是穿破衣烂衫,也是美的。
只要过年有肉吃就好。
她的一只胳膊上挎着篮子,一只手里提着几副中药,边走边想,还一边不时的唱上几句。
忽然就想到,燕无忧虽然是个暖男,但是这一切应该是拜金小光所赐。金小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是自己的人,燕无忧应该将她当做了金小光的人来照顾的。
管它是谁的,既然当做吃不了的给了她,便是不想让她觉得有施舍的意思,只管照单全收就是了,。
走出天门镇,感觉有点冷,她的脚步快了点。沿着光秃秃的田间小径往回走。
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得有人问她:“这不是珠儿姑娘么,还真是啊。要回去么?”
抬头一看,原来是大伯林一根陪着一位头发花白,后背有点佝偻的老者像镇上的方向走去。。
这位老者正是前几天在金臻少爷家门口看到的貌似乡村土财主的人,原来还真是家里的亲戚。
既然是亲戚,就得有点亲戚的规矩,她忙赔上笑脸。很有礼貌的说:“是,要回去了。”
说完低下头也不问这个亲戚该什么辈分,该叫什么,急匆匆只想往回走。
按理说好不容易见到个亲戚,是该知道该怎样称呼的,而且带上称呼问候一声,这是最起码的礼仪。可是因为今儿提着准备过年的全部食物,绝不能被林一根发现。
她不想篮子里的东西被林一根发现,林一根却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去。大声呵斥:“株儿!这么大的丫头了,见了人也不知道问候一声,说几句话,跑什么跑。火烧屁股了?”
这个大伯不光是个赌徒,还有点二。
大过年的,林株也不想惹事儿。停下脚步回头说:“大伯,无忧公子在菜园同我爹说话,划破了手指。让我去药铺拿来点药,顺便帮他将这几天的药带了回去。我怕公子等的心着急,所以想快点回去。”
刚才她已经悄悄的将手里的药包放在了篮子上。希望能蒙混过关。
林一根本来是想过来看看林株篮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听说是无忧公子的药,犹豫了一下。无忧公子可是有名的笑里藏刀,即便是不笑看着也让人害怕。,他想了想说:“株儿,篮子里真的是无忧公子的药,你没骗我?”
问完探过头来想看看篮子里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瞒着娘去镇上买了什么肉吧。要过年了,家里除了前些天老二拿过来一点粮食,什么肉还都没有。清油都没有。
林株忙将竹篮掀起一角说:“大伯。真的是无忧公子的药。我得快点回去,公子还等着呢。”
这个好吃懒做的大伯可是个贼混混,一般的小伎俩是逃不过他的贼眼的。
林株只是掀开了篮子的一角,林一根看到有几副药。
篮子也不算小,几服药放在上面,下面应该还有什么东西。
林一根说:“无忧公子真是贵人,身子娇贵,只是划破了手指,便用这么多药。”
说话间眼睛又看向篮子。
林株很快将掀开的布盖好了,说:“无忧公子是贵人,自然金贵。我真的走了。”
说完很有礼貌的对土财主般的老者优雅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脚步匆匆。 边走心里边疑惑,这个土财主亲戚实在是奇怪,看她的目光像是在挑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心里很不安。
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好奇,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也没穿什么奇装异服,又没画什么怪异的妆,不会引起好奇的。那就是有别的意思。
可是会是什么意思呢。该不会是对她的身世好奇吧。她是收养的,这个问题全世界都知道,该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吧。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便越走越快。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就不用去想了。眼下的问题是好好过年。
蘑菇又长出了一茬,虽然还是弱弱小小的,但是相比第一茬,茁壮了许多。可以摘一些再给府上送点过去。还有那菠菜也长出了一些,绿的让人怜爱。韭菜也乱七八糟的长出了一点。虽然比不上那些个春夏田地里长出来的长得水灵。 但是在冬天已经很稀罕了。
她很快地走过田间小径,向菜园走去。
老者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株转身离去,走远。好半天才对林一根说:“可是说好了,只等过了十五。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语气就是在做生意谈买卖,看起来对货物很满意。
林一根忙说:“七叔,这个你只管放心便是。株儿只是我二弟收养的孤女,无父无母的。虽然我二弟二弟媳待她不错,但是一个女子家家的,也不能养老送终。”
老者点了点头,又转回头去看了看林株远去的背影,说:“这个女娃儿聪明,配你哪大侄子刚好。一根啊,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啊。你不知道我那小舅子都快被他那儿子的婚事急疯了,那彩礼可是他攒了好多年的家当。”
这个乡下老者就是林张氏老家的亲戚,林一根的七叔。他这次来是为了自己妻舅家的傻儿子,他已经年过三十。
上次来他看过林株,觉得她还小。才说好了到腊月再来的。 可是这次来,林张氏家里乱七八糟的,还没心思谈这件事。加上林张氏看到燕无忧金小光还有隔壁那位俊美的金臻少爷都时常去菜园,很关照林株。想着要过年了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万一哪里做的不当,很麻烦。
便说要等过了正月十五。
林老七的小儿子就在都城做小生意,今年他也正好想去看看。小舅子家里来迎亲的人也得等到过完年,他便一口答应。
但是他很害怕他那彪悍的寡妇嫂子,会做不了儿子的主,所以将彩礼钱一个铜板都没给林张氏、
林一根一个劲儿的点头说:“七叔,。您老人家只管放心的去我那老弟家过年,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十五过后,给你准信。”
娘昨儿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很严肃郑重的说。这可是林大梁的媳妇本。
他虽然是个赌棍,家里的事儿也从未放在心上。但是却知道作为一个男人,给儿子娶了媳妇儿才算了却人生一大心愿。
自己没本事给儿子娶媳妇,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他自己全力以赴。
他很殷勤的将林老七送去镇上,看着他像赌场的方向走去,第一次没有去赌场,而是往回家走。
迎面看到俊逸出尘的金臻少爷带着他那位牛高马大的家仆走来,老远打招呼:“金少爷,来镇上啊。”
金臻俊美的脸上带着一贯性的笑容说:“是林家大叔啊,你也来镇上。”
金臻少爷为人慷慨,好几次林一根拿着山上打来的兔子都换来他几倍的银子。
所以林一根见到金臻少爷满脸带笑,很奴性的。
他点头哈腰的说:“是,家里来了亲戚。刚送走,要去都城过年。”
金臻说:“很少见你家有亲戚啊。很远吧。”
林一根说:“远。在骊山县的林家沟,山沟沟,金少爷估计都没听说过。”
金臻少爷说:“还真没听说过,是在那个侯爷的辖区么?”
秦南国有四个诸侯国。每个诸侯国都管辖着六州三郡十八县。
林一根说:“是秦安管辖的骊山,是接近靖远的地方。”
金臻少爷哦了声说:“林大叔老家挺远的。”
两人寒暄几句,金臻少爷告辞而去。金臻少爷走了一会儿,转身对李竹山说:“大山,你去看看那个林一根嘴里的七叔。”
李竹山答应一声跟着林老七向都城方向走去。
金臻一个人慢悠悠的在天门镇转悠。
这几天再次看到这个驼背老者,让他联想到前段时间偶尔听到他同林张氏的谈话。说什么腊月正月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前几天又听九儿说起林朵提醒林株小心一点。
他便觉得这个老者似乎同林株有什么关系。
林张氏一向待林株刻薄,两个儿子又是赌徒,他很怕他们会对林株不利。
转了一会儿,来到常来的书社门前,想想还是进去溜达溜达。怎么的也得做个样子。、
书社大门紧紧关着,他知道里面有人。
抬起手指刚要敲门,耳边响起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相公。”
司马明珠怎么来了?他吃了一惊。
快要过年了,作为一个公主怎能随便走出皇宫。
他收回手臂,。慢慢转身、只见司马明珠穿着一身宽大的灰色粗布短衣衫,头上挽着布巾,一副大户人家家仆的打扮。身后不远处,青莲紫莲也是同样的打扮。
三人虽然男扮女装,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女子。
他噗嗤一笑,说:“你们,你们这是演的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