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员扫她一眼,语调刻板:“你一个人?”
程心讪笑,“不,我和阿爸去,他上厕所了,让我来买票,麻烦要两张。”
“硬座还是卧铺?”
“卧铺多少钱?”
“中铺104.5。”
“那要硬座吧。”
售票员“啪啪啪”地操作,嘴里不带停顿地念着:“两张南京站硬座一共133元下午17点34分开明天下午17点58分到开车前30分钟开始检票逾期不候不退不换。”
下午才开的火车,不得不在火车站消磨一天。
手上拿着多余的票,都是钱。程心犹豫了一阵,决定赌一把。她走到站前大厅,有样学样地低声念着:“有票有票南京站50出售仅此一张别错过……”
不幸地,她没招来生意,反而招来地头蛇。
“阿囡,新来的?你大佬哪位!”
程心逃似的躲去候车室。
候车室也是人多杂乱,空气混浊,闷热,看似天下太平,谁知道会不会危机四伏。程心貌似懒散松懈,实则处处防备,手搭在书包上,不曾离开过。而且,她不在同一个位置坐太久,差不多了,就起来去其它角落换个位置坐,过一会再换,反反复复的。
饿了的话,她光顾候车室的流行车贩买两份陕西凉皮,隔一会吃一份,又在小卖部买了饼干和水,塞进书包里。
忍耐到下午,广播好歹来消息了:“开往南京的k45次列车正准备进站,请旅客们在7号检票口排队检票,谢谢。”
实情15分钟前检票口就堆起人龙,程心心急,早就排上了队,但她没敢排第一。
人龙走两步停一步,挪动的速度极其缓慢。后面的人怕赶不上火车,拼劲往前挤,前面的人不耐烦了,冲后面骂道:“挤什么挤?赶投胎啊?叼你老母!”
到程心检票时,动作机械的检票员看看票又看看她,顿了两秒。程心随即踮起脚尖,朝已经进站的某个背影招手呼喊:“哎,三舅,三舅等等我!叔叔好了没?拜托快一点。”
检票员手一递,把票还她了。
程心撒开腿就往站台奔。
上了火车,照着号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的,挺好。
火车启动之前,乘客一窝蜂地挤上来。坐在程心旁边的是个男人,穿细格仔衬衫,土黄色西裤,束着皮带,戴方框眼镜,眼镜片是茶色的,十足某部电影里面的变态杀手。
程心有意识地远离对方。
而坐在对面的是对恋人,俩人卿卿我我,小声说大声笑。程心毫不介意,甚至巴望他俩能一路热闹下去。
火车“轰轰轰”一路向北,窗外越渐天黑,气温越渐清凉,风嗖嗖响。
程心麻木地看着窗外无聊单调的景色,脑里空白,宛如木偶。
直至背后头顶传来不小的动静,她往后看,被吓了一跳。
一个男人裸着上半身,攀爬到硬座的椅背上,像小龙女睡绳子,躺在手臂粗的椅脊处,翘起光脚。
见程心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男人理直气壮:“看什么看?老子买的站票跟你的坐票一个价,凭什么老子不能躺!”
程心才不跟他吵,看看旁边的眼镜男,对方双手抱胸,摇头晃脑地闭眼睡着,压根没反应。
恰巧有乘务员经过,本以为会管一管,谁知她只管销货:“花生瓜子矿泉水,鸡腿鱼干鸭脖子……”
……
火车彻夜穿州过省,逢站就停上上落落,不管多晚抑或多早,车厢里永远没有真正安静的时候,但劳累的旅客无论多吵多闹都能酣然入睡,而不敢睡不想睡的人,什么都无所谓。
火车是绿皮车,车窗能由下往上打开。行至深夜,风呼呼狂啸,尤其穿越荒山野岭时,似有野兽在外追杀,分分钟扑进车厢撕咬神志不清的乘客。
程心把窗关了,只留一条细缝透气。可那窗框是用浆糊糊得,被风撞得哐哐作响,无人能预料它会什么时候被吹塌,然后砸落到靠窗位的倒霉鬼上。
为此,程心不敢贴近窗口,也不愿触碰旁边的眼镜男,头顶还有条毛绒绒的腿,散发着比咖啡更令人提神醒脑的异味。
这一夜是煎熬,她全程没合过眼,而意志也出奇的坚毅。
第二天,火车晚点,抵达南京站时已经夜里九点。
程心浑浑噩噩,分不清上下左右,只随波逐流往出站口涌。
检票员边打呵欠边剪票,“咔嚓”一声,剪了票就放人。
程心的大脑几乎要罢工,检票员说“拿着”,她就拿着,把废票随手塞回裤兜里。
南京站前有军装的人在巡逻,一个长相正气的军人见有个背粉色书包的女孩呆站在广场中央,孤身只影,眼神木讷,一身疲惫,便上前询问。
女孩一把捉住他衣袖,有气无力道:“警察叔叔,我迷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更得慢,但能能收个藏??
第19章 第 19 章
女孩脸色疲倦,眼下发青,衣服上满是皱折,身上有股混杂的味儿,估计刚从火车上熬炼下来。见她确实不似有伴,军人将她带至最近的派出所,交给民警。
面对民警的查问,程心将先前对军人说的话又述了一遍,“我和阿爸出了火车站不多久,见鞋带松了就蹲下来系,”她踢踢脚上的运动鞋,“再起来时,阿爸就不见了。”
民警问:“你和父亲叫什么名字?如果走散了,他应该会去火车站的广播站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