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在苏州城内城外不断响起,硝烟味和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战场!
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苏州保卫战究竟进行了多少时候,战火让人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在这里,唯一有的就是死亡或者生存。
炮手们机械的装填着弹药,火枪手们机械的把子弹射向那些冲上来的敌人,士兵们机械的把石块、滚木,太平板,或者任何用用或者没有用的东西砸向敌人.....
机械的,一切都是机械的!
在这里你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有自己的见解,你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敌人打下去,或者被敌人杀死。
当一波敌人退去之后,你可以坐下来倚靠在城墙上稍稍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默默等待着下一次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活下来的战斗......
军官们同样和自己的士兵一样,疲惫不堪的横七竖八的坐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多说一句话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是如此的麻木空洞。
在这些日子里,不知有多少平时一起喝酒玩女人的兄弟,忽然之间就失去了性命;不知有多少被自己当成亲人一般的弟兄,忽然之间就再也无法从地上起来......
边上有人低声抽泣起来,那些将士勉强睁开眼睛看去,是两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那一边哭泣着一边收拾着一个士兵的遗体。
那阵亡士兵二十多岁的样子,满是血污的脸上依旧能够看出活着时候的年轻稚嫩。
“这娃,这娃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怎么今天就没了.......我还说等仗打完了,我帮他说上房媳妇呢......”
“哎,别哭了,孙家的,昨天我见到的一个娃,比这还惨,比这还惨......”
看着这一切的士兵们眼眶红红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傻傻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可自却无能为力。
一队一百多个刚刚征募来的新兵开抵到了城楼,眼前的一切让他们震惊,一个新兵猛然转过身子,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在这里,唯一能够屹立不动的,是那面迎风飘扬的刺刀龙旗!
带这骄傲,傲慢地竖立在城墙之上,不屑地看着这被血和火染红的战场,好像一个亘古的巨人一般,无论战场上的炮火多么猛烈,也都无法将它摧毁。
大帅出现在了城楼之上,从战斗爆发的第一天开始,大帅就一直在士兵们的身边,没有一刻离开过这里。
士兵们并没有起身,在这大帅和士兵们的划分已经非常模糊,当敌人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是一名战士而已......
远处的鼓号声又响了起来,“咚咚”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慌,士兵们挪动自己的身子,拿起了自己的武器,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
每天都在千篇一律的重复着这一切。
能够看到大队大队敌人开始准备进攻,然后是炮火轰鸣,城楼上的,城外的。炮弹点点落在双方士兵们的中间,经常可以看到几个士兵被炸的高高飞起......
当炮声骤然停止,血腥的厮杀也就正式拉开大幕。
两名士兵一起抬起一块太平板,喊着号子猛力扔了下去,正准备搭设云梯的几个太平军士兵,瞬间在惨呼声中被压在了太平板下......
还没有等那两名百战军士兵来得及欢呼,几枝箭枝一起没入了他们的身体,两名士兵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城楼之上。
十几个太平军士兵,在同伴的掩护下奋力爬上了城楼,还没有等站稳脚跟,忽然一道寒光闪来,一个太平军士兵的头颅已经高高飞起......
张震咬着牙齿,又把手里的日月战刀狠狠地扎进了另一名敌人的胸膛,当拔出来的时候,一大股鲜血飞溅的他满身满脸都是......
莫黑也在同一时刻,把宝剑从敌人的身体里拔了出来,许是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莫黑有些气喘吁吁:
“大帅亲临战场,虽能激励士气,但却不是为君之道,万一......”
张震放声大笑:“莫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这些,一旦城破,那些发匪不会因为我是大帅就对我客气半分的!”
远处方玮明居然也投入到了战斗之中,这个张震手下的重臣,正带着王晓冬这一批文弱书生,帮着把一桶桶的火药抬了上来。
方玮明从来也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体力活,干的满头大汗,后面的那些官员们也都和特一样,等把一桶火药桶抬上去的时候,这些一屁股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喘这粗气......
战争,让这些书生齐齐走上了战场;战争,已经不再分你是士兵或者官员。
在这一天,每个人都看到了大帅挥动武器的英姿,那把寒光闪闪的日月战刀,不断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每一次抡起落下,总有一个敌人会倒在这口战刀之下!
在张震九战九捷的那一年,曾经传说,张震身高九尺,三头六臂,嘴里能够喷火,眼睛比水牛的眼睛还要大,一只右胳膊能抡动一千斤的大锤,一只左胳膊能抡动八百斤的大锤!
现在士兵们都知道,这些不过是荒谬的传说,大帅不是一个怪物,大帅和所有人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今天,将士们也亲眼见证了一切,他们看到了大帅在和他们一起战斗,看到了大帅正在用手里的武器与他们一起奋力搏杀。
张震不会使用弓箭,连火枪也不太好意思去用,但手里的这把日月战刀,却好像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这刀似乎充满了灵性,或者更加准确地说,不是张震在使用这口刀,而是这把刺刀在那指挥着张震应该如何去战斗!
世上有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那些太平军不断飞来的炮弹、弓箭,不断的落在张震的周围,但却没有一样能够伤害到张震的,好像这些致命的武器也都在躲避着这位军政府的大元帅......
陈玉成在千里镜里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在这一刻,陈玉成忽然感觉到,即便自己能够攻下苏州也会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一个军政府的大元帅,一群军政府的高级官员,都在城楼上和敌人拼命,这样的场面,在金陵不会出现,洪秀全身上不会出现,在北京的那个满人皇帝身上更加不会出现。
可是这却正在激励着城楼上的那群士兵,激励着他们用全部的忠诚和勇敢死死的守卫这这座城市......
“你说,张震为什么要死守苏州?”陈玉成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丰元盛怔了一下:“英王,苏州本来就是军政府的老巢所在,一旦丢失的话,将会造成极大影响,会严重动摇到军政府的军心民心。”
“不对,不对!”陈玉成摇了摇头,好像在那思考着一件非常难以解决的事情:
“军政府之所以存在壮大,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老巢设在哪里,而是因为张震的存在!张震在苏州,那军政府的老巢就在苏州;张震在上海,那军政府的老巢就在上海!张震和咱们也是老对手了,你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个人这样拼命?为了一座城池不惜付出这样代价?”
丰元盛一片茫然,并不知道英王在那说些什么。
“有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情,一定有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情......”陈玉成喃喃说着,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忧虑:
“张震不是那样的人,张震从来也都不是那样的人,他不可能为了有座苏州这样做,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不调动任何援军......”
这个时候的陈玉成,心里一片迷茫。有很多事情也许正在发生,只是自己并不知道,可是问题的关键,究竟出在了什么地方......
......
“大帅回来了,大帅回来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大帅平安无事,大帅可总算活着.......”
大帅府里闹翻了天,自从苏州保卫战开始之后,大帅可难得会回下家,每天都只听说大帅亲自在城楼上和敌人玩命,总担心着大帅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战况如何?”张元伟倒是稳坐钓鱼台不动声色地问道。
“回父亲,目前战况非常惨烈,发匪陈玉成亲自督战,从上午到晚上没有一刻停歇。刚才才打退了一次进攻,我看发匪也伤了锐气,估计要重新调整兵力,暂时不会攻城,这才回来看一下你们......”张震坐了下来,端起一碗茶大口大口灌了下去。
张元伟微微点了点头:“我想把你母亲和雨瑗他们送到无锡去.......”
“不行!”张震断然说道:“父亲,目前苏州战斗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将士们之所以上下一心,除了奋勇之外,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看到我的家人都在苏州,他们认为苏州一定能够守卫住,可是一旦他们知道大帅已经把家人送走了,心里那股子气很快就会泄的。”
周雨瑗看了一眼袁照青,低声说道:“我们倒也没有什么,可就是咱们孩子......”
“这孩子能从小经历这一切,也算他的造化。”张震微微笑着,见到自己两个兄长走了进来,急忙站了起来,迎着两个兄长坐下。
张镇祥喘息一会:“三弟,这次陈玉成把老营的人都给拉出来了,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天一天,我负责的小西门那几次都差点被他们攻了上来,我看再这么下去恐怕不是一个办法.......”
张汶祥也随后接口说道:“是啊,那个丰元盛,以前和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打仗不要命的很,得赶快想个办法才是!老三,我知道你把咱爹娘留在这里的目的,可双亲年纪大了,总不能一起让他们受到连累吧......”
“今天几号了?”张震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二十八,怎么了?”
“二十八了,再等几天,再耐心的等几天,很快.......”
张震话音才落,忽然看到车毅和几个卫兵搀扶进了一个血人,一见大帅的面,车毅的大嗓门已经叫了起来:
“大帅,张全回来了!”
张震心里一沉,赶紧站了起来,张全满身都是血污和尘土,一见大帅的面只苦笑着说了一句:
“大帅,长沙完了!”
张震笔直的站在那里,沉默了有下,让张全坐了下:“不急,,慢慢说。”
张震坐在那里,推开了想要上来帮他看伤的士兵:
“大帅,曾国藩自立为帝,建大湘国,但仅仅六天之后长沙就被攻破,曾国藩不愿离开长沙,已经与长沙共亡。
职下率领残余骑兵,趁着清军没有完全入城的时候,奋死杀出重围,一路杀回武昌,职下安顿好了武昌,又一路奔回苏州,向大帅报信.......”
张震心里抽动了下,曾国藩就这么没了?
这是自己的一个老对手,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虽然一直都是自己的对手,但就这么没了自己还是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不光曾国藩曾经做过一些什么,但起码他有一点是做对了,在洋夷的威逼利诱面前,曾国藩都始终保持了自己的民族气节!
“大帅!”张全忽然咬牙切齿地说道:“职下在回武昌的路上听说,康雪烛在攻破长沙之后,屠城!屠城了啊!长沙血流成河........”
“康雪烛,康雪烛!”张震眼里杀机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张全,你还能不能战?”
“能!”张全毫不犹豫的大声说道。
“好!”张震猛然站了起来:“张全,我委你为武昌指挥使,晋辟蓐将军,武昌原有守军一千,在长沙之战中损失的差不多了。我又新调一千余人驻防武昌。你这次回去,就给我指挥这一些人,在两湖之地拖住康雪烛的队伍.......”
说着停顿了下:“张全,我目前能够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人,康雪烛新胜,士气正旺,清军又人多势众,稍有闪失,不免全军覆灭。你此去不用和康雪烛正面作战,只要迟滞他的前进脚步即可,切切,切切!”
“职下张全领命!”好像一下恢复了精神,张全意气风发地说道。
.......
就在张震开始调兵遣将的时候,屡攻苏州不下的陈玉成开始悄悄变换了自己的攻击路线。
他的目光,从苏州投到了常州之上。
常州不仅是军政府的一个大据点,而且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距镇江大约有一百六十多里,距苏州大约有二百里。如果占了常州,就可以直接威胁镇江,威胁到了镇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等于保障了天京的安全,
而一旦开始攻击常州,是分兵救援,常州还是全力保卫苏州,将会给张震出一个天大的难题。
而在进攻常州的同时,陈玉成又命令部下向常州东北面的江阴城发动攻击。江阴是长江南岸的一座小城,距常州约八十里。陈玉成想要占领江阴的目的,是堵住太湖进入长江的又一个出口,因为从江阴到无锡,有一条人工运河连接。
这样一旦陈玉成占领了江阴、常州和宜兴、长兴之后,就从三面对军政府的大本营苏州构成了威胁,并且还把把张震紧紧地压缩在了太湖流域以东。
陈玉成的想法无懈可击,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常州、无锡、江阴等地,张震竟然也早就安排了大量兵力防御,这让陈玉成感到了有一些难以理解。
常州等地离苏州并不是很远,并且陈玉成一开始的主要目光就投放到了苏州,并没有任何攻击常州等地的打算,偏偏常州这些地方的守军,坐看苏州遭到攻击,却没有任何援助的意思。
张震在想什么,张震想要做什么?
而这个时候时间流逝,转眼已经到了七月初,从战场上反馈过来的消息,战局的僵持似乎有一些被打破了。
河南、陕西之地,百战军开始发起反攻,并且成功歼灭了僧格林沁和德寿的兵马,迫使僧格林沁和德寿带着残兵固守几个地点。
百战军开始大量集结,但目的却并不是十分明显。
在上海、宁波等地,由于美国人的公开表态,迫使英法联军不得不仔细面对一下目前的状况,战斗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了。
同时,百战军将领沈淇元等人开始进入宁波,接管宁波,而左宗棠则带着数十部下离开宁波,去向不明。
这个时候的陈玉成,隐隐地感觉到了一张大网正在收缩,一张早就已经布置好的大网,正在朝各方势力悄悄洒开......
不好的预兆,正在降临。
这是一八五八年的七月,一个足以改变历史的月份。
在这一个月里,苏州浴血奋战,岌岌可危,但在其它各个战场,却正在按照之前的部署进行,有条不紊。
汉怒,汉怒!
在这一个月份中,汉怒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牙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