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大半日过去了,终于听外面传来动响:“夫人回来了。”
正躺在人家绣榻上、闻着那馥郁的馨香几乎要睡过去的景泰帝大喜,却还是合眼装睡。不一时听到门扇一响。景泰帝从眼睛缝里看见,他朝思暮想的文夫人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她今日一身雪青衣裳配着几只白玉镶嵌的钗环,虽是简单,却越发衬托她那高洁灵动之色。叫景泰帝看着只觉着如同一颗草尖儿上的露珠也似,恨不得一口吞下。
“罪人文氏拜见陛下。”她走到榻前,俯身下拜。
景泰帝只管装睡,一动不动。
文夫人等了一会儿,抬头看看,略大声又道一遍:“罪人文氏拜见陛下。”
景泰帝还是不动。
文夫人无法,犹豫站起,靠近景泰帝一步,伸手轻推他:“陛下醒醒。”
景泰帝就等着这茬呢,他伸手一揽,便把人拉倒怀中抱个满怀!
“陛下,陛下醒醒!”文夫人惊慌挣扎着。景泰帝只管俩手乱摸:啧啧,这把年纪了还有这身段,了不得! 正得意间,就觉着手臂一阵刺痛:原是文夫人拔出了一根簪子,刺中了他的手臂。景泰帝吃痛一个分神,便叫文夫人逃开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伤口,景泰帝并不当回事,反倒给这痛激出了野性。他喘息着看向文夫人,只觉着再忍耐不得。却见文夫人泪盈于眶面色决绝。“陛下若要强迫妾,妾愿以死明志!”说着竟把那簪子冲自己喉咙刺去!
景泰帝大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把簪子夺过:“你这是作甚!”心中欲/火这才消下去一些。“那啥,朕不是存心轻薄夫人,朕这是睡糊涂了,把你当成旁人了,夫人莫怪。”他尴尬掩饰道。
文夫人闻此,面色才和缓了一些。眼中泪却忍不住滚滚而出,“妾失仪了,”她以袖掩面哽咽着说:“妾伤了陛下,求陛下降罪——啊,千万莫牵连凤竹!”说着却又紧张惊慌起来。
“没事没事,你何罪之有,都是朕的错朕的错!”景泰帝温声软语地道。
“谢陛下隆恩!”文夫人说着又欲下拜,景泰帝忙扶住。正好把两只白玉似的手纳入掌中。然文夫人现下倒是再不挣扎,景泰帝敏锐觉察她似是因刺伤了自己不敢或是不忍抗拒,心中窃喜。
“陛下请坐,容妾整理仪容,为陛下奉茶。”文夫人低着头道,经过刚才那阵子挣扎,脸还是红红的,看着愈发可爱可怜。
“啊啊,好好。”景泰帝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眼睛却黏在文夫人身上,看她整妆理鬓。心中欲/火却又一点一滴复燃高涨。
一时奉上茶来,景泰帝哪里顾得喝。“今日这事儿这是怎么说的,”他笑道:“夫人贞烈,朕委实钦佩。可是朕这轻薄了夫人,总也得给夫人个说法。”
“任凭陛下做主。”文夫人垂着头,一副羞愤之色。
“莫若,朕便纳了夫人。你我名正言顺地做个夫妻,便算不得轻薄了。”景泰帝斜眼笑道。
果然文夫人大惊:“陛下这是说什么话?这万万使不得!”
这小可人儿可真好逗。景泰帝正待继续撩拨她,此时外面传来随从急切的声音:“禀陛下,楚王和楚王妃来了,马上便到此了。”说话间已经听到苏凤竹的声音:“不用你们通传,我自去见我娘便是。”
咦,一直躲她,如何这当口亲自上门?文夫人纳闷。却又想来的正好,冲撞了周老二的好事,周老二不知怎么降罪于她呢。
然不料景泰帝惊慌跳起来:“哎呀妈呀,儿媳妇怎么来了,不行,朕得躲起来......”
“陛下......”文夫人惊愕极了:这算怎么个说法?
“你这女儿厉害啊!”景泰帝来不及和她多解释,急急寻藏匿之处。屋子和家具都窄小,景泰帝又生的高大,左看看右看看没合适地方,只好钻到床底下。“千万别让她知道朕在这儿!”躲进去之时他还叮嘱文夫人。
几乎他刚躲进去,门就咣当一声给踢开了。“大白天的,这关什么门啊。难不成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继而景泰帝就听到苏凤竹道。声音不似在宫中谦逊,却多了一份盛气凌人。如此拜高踩低,朕真是错看了你!景泰帝便皱起了眉头。
然不等文夫人说什么,却听苏凤竹又道:“咦,还点了催情的龙凤香!看来我果真来的不是时候——阿玄你便在外边不要进来了。”
啥?催情?景泰帝一听这话愣住了。
“啊,这,你认错了,这哪里是龙凤香,不过普通的夜合香罢了!”此时的文夫人心中叫苦不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极擅调香,岂会认错。罢了,你随便爱折腾什么就折腾什么。”苏凤竹从容道:“我今儿个来,却是要告诉你,那日你与我说的父皇宾天之事,我已经查明白了。”
文夫人一听这话茬,顿时出了满身冷汗。“你查明白了便查明白了,终归一切都过去了。要紧的是活着的人,你现下自己过的好,比什么都强。娘也为你欣慰。至于你怎么待娘,娘都认了。”她缓缓道。又一脸关切问苏凤竹:“你弟弟的病如何了?娘委实忧心的很。”
然到底是二十年的母女,苏凤竹敏锐地察觉文夫人想避开她父皇的事。“你且别东拉西扯。”她一步步逼近文夫人道:“你为我欣慰?你想我过的好?天大的笑话!明明是你收买了吴恩,让他刺杀了父皇,你却故意告诉我,是当今陛下指使的吴义杀害的父皇。你这不就是想让我和楚王还有陛下离心么?你是知道我性子的,知道我容不得这样的事,对不对?我若当真动了异心,说不定就得在魏宫中搅风搅雨,带累的整个朝堂不安稳,你就有机可乘了,对不对?!”
“你,你这是胡说些什么呢!我,我何曾与你说过那样的话!你污蔑我!”纵是计谋多段如文夫人,却也再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形,什么法子也想不到,只能不认账。
“这,你何时又添了敢做不敢当这一条了。”苏凤竹看出她娘今天举止有异来了,心中颇为疑惑:“你放心,你到底是我亲娘,我得给你留一份颜面。这事我不会禀报陛下,也不会让外间知道。不过下次你胆敢再往我这儿伸手,就休怪我不念母女之情了。终究,我现在手上的凭仗,比你多。”
她拂袖转身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差点忘了。”她转身盈盈笑着举起怀中的猫儿:“玉团子很是想念你呢。玉团子别睡了,你看,我娘在这儿呢。”
那酣睡的猫儿被摇醒,烦躁地伸个腰。待看到文夫人,骤然瞪圆了眼睛,“喵”地一声戾叫,从苏凤竹怀中跃出,朝着文夫人迎面扑去!
文夫人躲避不及,顿时就一声惨叫,几道明晃晃的爪痕几乎把她半边脸撕开。
“啊呀啊呀这是怎地了,玉团子以前不这样啊。”到底是亲娘,苏凤竹心中不忍,忙上前把猫儿抱回:“一会儿我叫个太医来给母后看看。”如是再不停留。
景泰帝在床下把一切尽收眼中,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从床下爬出来,看看那满脸血染污了花容月貌的妇人,闷闷道一句:“凤竹既然给你这个脸面,朕也不跟你计较了。你好自为之吧。”也大步离去。
132、晋江独发 ...
“夫人, 这,这是怎么了?”人都离去了, 文夫人的心腹李姑姑进屋查看, 惊的腿一软差点没瘫倒。
“不必惊慌, 不过叫猫挠了一爪子而已。”文夫人此时神色却极平静。她示意李姑姑:“快, 找那白玉膏出来。”
“是, 是。”李姑姑忙搀了文夫人到妆镜前坐下,又翻出一圆盒药膏, 给文夫人细细抹在伤口上:“这伤的太深了,便是抹了白玉膏, 怕是也少不得得留伤痕。公主好狠的心, 竟对夫人下这样的毒手!”
“哼, 离开我身边这些时日,到底是不一样了呢。我费了这许多时日设的局, 竟让她给破了个稀巴烂!”文夫人的手指在桌子上不急不缓地轻敲:“不过到底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东西, 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去, 去卫王府见枚冷,如此与她说.......”
“别拦着朕, 朕要杀了那毒妇,杀了那毒妇!”那边回宫路上, 猫皇兀自暴躁怒吼不已。周玄动手, 才勉强束缚的住他。
“看父皇这样,莫不是非要杀了我母后,他的怨气才能消散, 他才肯从这猫儿身上离去?”苏凤竹忧愁地道。
“媳妇儿你别急。”周玄便挑帘往外看看,交代外面的侍卫:“张礼,我记得来时见着前边路上有卖鱼的,等会见着了,买几尾小鱼来。”
不一时,还真买来了鱼,拿张大大的荷叶包着,尚活蹦乱跳。“来来来,岳父大人,生了这半日的气,该饿了吧?用膳吧。”周玄把荷叶包摊开放猫皇眼前。
“喵!今儿这膳看着着实新鲜,赏!”猫皇一见,顿时也不叫了也不怒了,挥着爪子只管往小鱼上凑。看来的确是饿了,十来条小鱼不一会儿就吃的干干净净,吃完还知道仰着猫脸举着猫前爪与周玄道:“兀那奴才,还不快伺候朕洗漱!”
“他不是奴才,他是你女儿我的夫君。”苏凤竹忙抽帕子给他擦嘴擦爪并道。
“什么?凤竹我儿想要夫君了?”猫皇爪子从她手里挣出、拍她的脸:“你自己挑来挑去没个定数,你叫朕如何是好?罢了,不如把那几个你有意的儿郎通通收了、以后生下来的小猫崽子通通姓苏便是,也免得朕为你头疼!”
“当了猫了愈发不正经了!”苏凤竹哭笑不得。
“他说什么了?”周玄问苏凤竹。
“胡言乱语。”苏凤竹搪塞他,又与他商量道:“看来父皇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那你说这事,我要不要与勉儿兔儿说啊?他们的伤病还没好全,我怕他们知道了受不住这惊吓。”
“既然你能听到岳父大人的话,那小舅子们定然也能听到。”周玄笑:“含冰宫大是大,也免不了岳父大人的声音传到小舅子的耳朵里。到那时候,怕才要把他们吓死呢。”
苏凤竹想想的确如此,回含冰宫之后便当真叫了两个弟弟到面前,严正把这事儿说与他们听。
“姐你这说什么呢,哪里会有这种事,莫不是给那明尽骗了?”起初苏勉坚决不信。
苏凤竹挠挠怀中猫皇下巴:“父皇,弟弟们来给您请安了。”
而猫皇则挥爪揉眼睛:“朕怎么眼跟前老有两个太子,朕这眼睛出毛病了么喵?”
这声音一出来,苏勉眼神便直了,噗通一下跪倒:“不孝儿拜见父皇......都是儿臣无用,致使江山旁落,父皇英灵才不得安息啊呜呜......”
“父父,父皇,”兔儿跟着苏勉跪倒,又凑到猫皇面前,磕磕巴巴道:“儿臣是你另一个儿子,你还有个儿子,我,我叫兔儿。”
然猫皇把眼睛一捂往苏凤竹怀里一钻:“定是朕这些时日操劳过度、神志恍惚,才至眼神都花了。不行,朕得养养,太子先退下吧。”
“父皇,你眼神没花,你听我说啊,我是这么一回事情......”兔儿还焦急地待与猫皇解说。苏凤竹也忙把猫皇头扒出来,让他面对兔儿。“喵,太子挡着朕的太阳了,朕要晒太阳!喵,太子退下!”然猫皇不耐烦地动来动去,何曾把兔儿的话听进耳朵里?
“嗐,他现下神智不清,怕是听不进去的。” 苏凤竹无奈对兔儿道:“不着急啊兔儿,慢慢来,他会认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