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喜姐儿气的跺脚。
“我们走!”景泰帝给侍卫们抬了出来,阴沉着脸道:“过后再来接他们便是。”
“不不不,走,你们一块儿走,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乔姑父却把妻女往周玄那儿推:“走的远远的,再别回来!死外头也别回来!”
“行!大姐你给俄站起来,玄儿带着你大姑,咱们走!”景泰帝半眼不想多看他堂姐这一家人。
而姑太太还兀自挣扎着:“我不走……当家的,你消消气……”
苏凤竹叹口气:可知道周嫣那性子像谁了。
便在推推拉拉之间,外面传来人喧马嘶之声。“便是此处!”从半开的门缝中,可看到无数披坚执锐之士将小院围住。
“完了完了!”乔姑父一脸惊慌:“我就说周老二不能学好,果真叫你们引来了官兵!哎哟喂,这可不关我事,周老二你得跟军爷说明白,这可不关我事!”
“绝不关你事!”景泰帝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说话间一行官兵急急冲着景泰帝就来了。乔姑父已然吓的跪地不停磕头:“军爷,这不关小的事,小的啥都不知道啊!”
然并没有人理会他。只见为首的那样貌英俊气度威武的将军,扑到景泰帝身边抓着手就嚎:“二叔俺地好二叔哎!你咋在这儿啊?可把俺大柱子吓坏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儿?乔姑父还跪着,扭着头看着这边一脸茫然。
这是据此最近的景泰帝的心腹,昨儿一回来,景泰帝便命侍卫持信物去调兵。如今可算来了。景泰帝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矜持地咳嗽一声:“田柱子,不是叫人教你礼仪了么?怎地一点儿都没学会啊?”
“学会了学会了!这不一高兴忘了么。”田柱子忙抹一把脸,带着部众哗啦啦跪了一院子,高声大喝:“鹰烈将军田柱子,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乔姑父给他的大喝喝得头晕眼花,顿时一个不稳,跌倒于地。眼神却还迷茫着,片刻之后,才慢慢有恐惧浮现。这一惊,就惊的浑身颤抖,连话都不会说了。
108、晋江独发 ...
景泰帝得了田柱子接应, 原是心胸大展,料想随着他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出, 扫平叛逆不过旦暮之事。然随着田柱子告诉他现下最新的局势变化, 他的好心情顿时一扫而光。
京城传出消息, 范信芳要登基称帝了, 并急令卫王傅见省回朝护驾。傅见省原正在得胜班师的途中缓缓而行, 得令之后,立刻率亲军往京城星夜疾驰。
“他娘的, 反了他了!”景泰帝破口大骂。
“三叔不是那样人,定是叛逆假借三叔之名行事, 爹别中了他们的计。”周玄劝他。
“妾看陛下何曾是信不过丞相。”苏凤竹在一边笑吟吟接话道:“怕是信不过的, 是卫王吧。卫王这样着急忙活地进京, 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正正说中景泰帝心思,让景泰帝不由地一惊。然面上却吹胡子瞪眼地道:“胡说, 俄能怕他那毛头小子!他在外头名头吹的响亮, 在俄面前啥都不是!俄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
“是, 陛下威武,爱捏死谁捏死谁。”苏凤竹笑道:“怕是那叛逆, 正巴不得陛下这样想呢。”
景泰帝心中一琢磨,便回过味来:苏凤竹在提醒她, 叛逆此举, 是想离间他和范、傅二人。哎呀,差点中了计!看着苏凤竹的目光便又不同。嘴里却还硬道:“你个妇人家,你懂个甚!俄是那般小心眼么!他们与俄出生入死这么多年, 俄能这点小事就猜疑他们?”
然说是说,过后还是不顾身体伤痛,由田柱子率兵护卫着,往京城狂奔而去。
京城里,范信芳一直被囚于乐太后的庄子中,已是许久不见天日。这许多时日来,乐太后和卢氏对他威逼利诱,甚至动刑,逼他与他们同流合污。范信芳心怀死志,不肯屈从。只是他一人的性命倒也罢了,他们搜走了他随身携带的丞相印信。凭这印信却是可以调兵遣将、生杀朝堂大臣的。也不知道朝堂给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范信芳每每思之,心急如焚。
这日午时过后,范信芳正徘徊于囚室之中,烦闷无计之时,突然听到外面有话语声传来,转头一看,是郑行来了。
乱起之时并没有见着郑行。不过几天后,郑行便时常过来,替他母亲当说客,劝他屈服。因此现下范信芳看着郑行也没好脸色,哼了一声便背过身去。
然今日的郑行不同以往。“三叔,我今儿是来救你的。”他凑近范信芳急急道:“之前种种,不过是为了骗过我母亲见到三叔,故而假意为之。”
“竟有此事?”范信芳狐疑地打量着郑行。他不敢相信这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竟有如此心性。
“是。刚刚传来消息,二叔没死,现下正率兵往京城来呢。”郑行道:“我母亲和卢家的人慌了神,怕是要对三叔下毒手。故而我来赶紧带三叔走。”
“哦?你二叔没事?”范信芳听了心中宽慰,却还是将信将疑:“外边防守严密,你如何带我走?”
“如今危急之际,也只能冒险为之了。”郑行指着自己带来的随从:“委屈三叔,和他换了衣裳,随我混出去。”
范信芳思忖现下也没别的法子了,姑且信他一信。便依言和随从互换了衣裳。范信芳身量与那随从仿佛,唯只多了一口美须。现下这生死存亡之际,少不得忍痛剃去。
“三叔只管低着头跟我走。”郑行说着,深吸口气便要往外走。范信芳却示意他稍候。他拿起桌上茶杯冲着郑行和自己一泼,然后狠狠摔到门上,并大声怒斥:“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你给我滚,快滚!别污了我的眼!”
“三叔息怒,息怒!”郑行倒也机灵,忙脚步踉跄做狼狈模样,从房中急急退出。范信芳便跟在他身后跑出去,并伸袖挡在面前做擦茶水样子。果然门口守卫无人起疑。
二人急急行过重重门户。眼见着只差一道门户就好到庄门,便听着急迫的锣鼓声和人声从身后传来:“走了要犯,截下韩王!”
“三叔快走!”郑行拉起范信芳就跑。
已有守前方门户的守卫向他们冲了过来。郑行早有防备,从腰带中抽出一根软剑,迎面厮杀过去。从不知何处冒出十数精干好汉来,聚拢到了他们周围,也同守卫厮杀起来——原是郑行早预备下的人。不一时,狭小的庭院已血流成河。
“老二,你这个孽障!”刀光剑影中,传来乐太后气急败坏的骂声:“我原就该猜到,你这白眼狼哪里养的熟,你就是来骗我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打斗暂时中止。“娘,住手吧!”郑行一边喘息着一边向他娘喊:“儿子求你了,住手吧!你斗不过二叔的,儿子是为了你好,儿子不能眼看着你自取灭亡!”
“住手吧大嫂!我会跟二哥求情,他不会跟你计较的!”范信芳也躲在郑行身后喊。
“住嘴!老二你是不是个男人,家中被周老二欺辱至此,便是豁上性命,也得跟他拼!”乐太后怒指着郑行道:“你现下跟我认错,把范信芳交出来,看在母子情分上,我再原谅你这一回!”
“我从没做错什么,娘,我不用你原谅。”然郑行坚决地道。素日玩世不恭的脸上,此时是如山如海一般的刚强决绝:“做错的,是娘你。娘,你悔改吧,放三叔走吧!”
“你你你,”乐太后气的浑身哆嗦:“你给我看清了,你逃不出去的,墙上还有弓箭手,只要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便陪范信芳一起去死吧!”
“终究我这条命是娘给的,娘愿意取去便取去吧,儿子毫无怨言。儿子还想着,若我爹在九泉下得知,我是为了三叔而死,他定是极欣慰的。”郑行从容不迫道:“而娘你呢,日后,你可能问心无愧去见爹?”
“我自然问心无愧,我自然问心无愧!”乐太后似乎被他这话戳着了痛处,声音一下子尖起来:“我有什么不对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都是为了郑家!你,你却一心向着他周老二,你姓周么?你到底也姓郑!你这般为他拼死拼活你当他会感念你么?不会的!他不会容咱们郑家好过!你只有和娘一条心,才能拼出个活路啊!”
一时她又放软了声音抹着泪道:“好孩子,想想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好孩子,娘只剩你这一个儿子,娘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这样对娘啊!好孩子,便是娘现下住手了,周老二他也万容不得娘了,他定要弄死娘。那到时候论起来,就是你帮着周老二杀了娘啊!儿啊,你且想想,你以后还如何做人!”
郑行狠狠闭了闭眼睛。“娘,终究这一世,我做不成一个孝顺儿子。”他叹息一声,双膝跪倒向乐太后三拜。
“好好好,你既不在乎娘的性命,娘又何必在乎你的!”乐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泪,决然道:“放箭!”
四周墙垣上,早站满弓箭手,听此一声令下,箭落如雨。郑行的人急急护在他和范信芳身前,不多时便倒下了十之八/九。郑行肩上也中了一箭,却护得范信芳毫发未损。
乐太后虽是已下定决心与郑行恩断义绝,然亲眼见那箭扎到他身上,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狠狠作痛。“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住不住手?”乐太后声竭力嘶地喊:“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郑行充耳不闻。“怕是我只能送三叔到这儿了,出了庄子,三叔只能自求多福了!”他与范信芳笑道。
范信芳见过诸多生离死别,可这次格外的心痛:“不,阿行,我是过来人,可你还小,你不能……”
“三叔如何又做这般小儿女之态。”郑行道:“这个我爹拼死打下来的天下,可是离不得三叔。三叔,保重!”
说着便把范信芳往墙上送——此时他们已经突围到了外墙根下。郑行拼着自己背后不顾,只护着范信芳左右。
乐太后也看出弓箭手们心存顾忌,放箭的准头和力度都弱了。“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她崩溃大叫:“射死他们,射死他们,全都射死!”
范信芳看不到郑行的背后,只听到一声声沉闷的箭入骨肉之声。最后一面,他见到郑行双目尽赤,他听到郑徽撕心裂肺的喊声:“哥——”
“跑,有人接应。”郑行最后与范信芳说了这么一句,把范信芳推到了墙外。而他自己,则无力地掉落墙内。
109、晋江独发 ...
闻讯而来的郑徽, 不顾一切地跑向了落下的郑行。弓箭手急急收手,然还是有一只箭穿透了郑徽的肩膀。郑徽强忍着痛, 去看郑行:“哥, 你醒醒, 哥, 你不要死啊!”
此时的郑行身中数箭, 浑身上下被血染透,对她的呼唤没有一点反应。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儿女, 乐太后踉跄后退:“不怪我,都是周老二害的, 都是周老二害的!”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慌乱溃散的眼神因之一亮:“杀不了周老二, 也得让那小贱人为我儿赔命,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