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必着急,我试着不打紧。”苏凤竹拉住周玄:“倒忘了问你阿青的事儿,昨晚和阿青谈的还好?”
“总算开解开了,答应再想想。”周玄苦笑:“我听那意思,他哪儿懂的什么两情相悦,到底还是从小没了娘,就想找个女子在身边!”
“原来如此。我倒是想到一计,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苏凤竹道:“咱们不如试试?”
“昨儿个和哥哥说了,哥哥不允......后来我想想也是,我该靠着自身本事让爹同意我娶你,而不是靠坑蒙拐骗。”这日周青见琼华之时与她说:“我们还是耐心等待吧,我一定跟先生好好学本事,让爹看的起我!”
“可是,那是要等多久,”琼华好不容易压制住心中沮丧,面上只露出娇弱无助:“妾只怕妾年华逝去,殿下不喜欢妾了......”
“不会,我发誓不会!”周青指天画地地发誓。
“殿下,半个时辰到了,奴婢们恭送殿下。”一旁的老嬷嬷冷冰冰地道。这是周玄刚定下的规矩,一天只许周青见琼华两次,每次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周青恋恋不舍地离去了。他一走琼华的面色顿时变了:竟这般听他哥哥的话!当真三年两年的等下去,时日长了,少不得他得给他哥说动了!不行,必须得再想法子......
她想了一上午,足想的脑仁疼。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做梦也在想。
一觉醒来,屋子里一个看管她的嬷嬷伏在桌上打盹儿。琼华悄悄起身,走到房门处,悄悄打开条缝儿往外看。
屋外游廊下,两个嬷嬷正对坐着,一边嗑瓜子儿,一边说闲话。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还是小宗!”只听其中一个孙嬷嬷道:“以前豫王屋里收的那个悦儿,那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自己个儿跳下池塘去,跟豫王说是乐太后推她的、乐太后容不得她!生生闹的豫王和乐太后离了心,乐太后说什么,豫王再听不进去!”
“那事儿我也听说了。”另一个李嬷嬷道:“也有说未必是这悦儿说谎,就是乐太后推的!”
“哪儿能呢,乐太后那样吃斋念佛的人,待咱们都是和颜悦色的,哪儿能干出那事儿?不能不能!”
......
琼华心中便生出一个念头来。
便回了屋里,弄出动响来。嬷嬷们忙都进来伺候着。
“请嬷嬷代琼华禀告大殿下,就说琼华有些关于二殿下的事,相私下里与大殿下说。”琼华道。
便有一个奴婢去了。不一时回来了,与琼华道:“凤竹夫人着了凉,大殿下那儿正忙着。说等一时再说吧。”
不着急,不着急,今日不行,还有明日。琼华心里对自己说。
岂料一个时辰后,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大殿下来了。”婆子边说着边打起了帘子。周玄头一低,走了进来。
“拜见大殿下。”琼华忙下拜。
“不必多礼。”周玄坐也不坐,对琼华道:“你有甚事?长话短说,我这还有事。”
“可否请大殿下叫她们都下去?”琼华看向嬷嬷们。
周玄皱眉:“这却不好。”
“此事关系二殿下安好......”琼华犹豫道。
“那也罢,”周玄便摆摆手,对嬷嬷们道:“你们出去吧,就在门外面候着。”
嬷嬷们依言退下了。“快说吧。”周玄催促琼华。
“殿下坚决不许妾伺候二殿下,可是姐姐在殿下耳边说了妾什么?”琼华开口便道:“妾劝殿下不要信!姐姐那个人,殿下许是不清楚她的为人。她在旧朝之时,订过亲的男子,前前后后有七八个之多!她也不为对人家有情,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她最喜拆散有情之人的姻缘!”
“你这乱七八糟都说些什么!”周玄皱眉。
“妾所言千真万切!”琼华说着就往周玄身边凑:“殿下万勿被她美色迷惑,她,她伺候殿下时可是处子之身?即便是,也肯定是装出来的,她的入幕之宾怕不有半个朝堂!妾是因为二殿下,故而不忍殿下受欺辱!她现下的安分守己都是装出来的,她迟早有一天会暴露真面目的,到时候,殿下悔之晚矣!”
她说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周玄。她想周玄这样粗野的人,一怒之下定会打人,那她便可借题发挥,离间他们兄弟了。
周玄果然气的面皮发紫。然而出乎琼华意料,他什么也没做,只喝一声“住嘴”,转身往外走。
琼华如何能让他走掉,忙拉扯他。周玄推她:“放开!”
琼华自觉抓的很用力,原预料着周玄会把她狠狠推开,她则可以借势撞伤。岂料周玄不知怎地很轻巧地摆脱了她,并没有推很大劲。
这老大人,竟这般不济事。眼见周玄要走出去了,琼华没办法,心一横,自己把头冲着旁边柱子一撞,顿时血流了半脸。
☆、晋江独发
“啊!救命啊!”琼华一声尖叫, 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二殿下,二殿下救命啊!”
“你这是做什么?”周玄吃了一惊, 伸手欲扶他。
“大殿下饶命, 大殿下饶命!”琼华避开他, 推门跑出去:“救命啊, 二殿下救命!”
“姑娘这是怎么了?”外面候着的嬷嬷们忙围住了她。
“大殿下要杀我!”琼华惊慌推她们, 一转头看到周玄跟了出来,噗通跪倒:“大殿下, 妾生是二殿下的人,死是二殿下的鬼, 就算大殿下杀了妾, 妾也不改心意!”说着又连连叩头, 血染红了一方青砖,让人不忍直视。
“好伎俩, 好伎俩!”周玄悠然拊掌:“你还有什么说的吗?”
这粗人竟如此镇定。琼华心下惊疑, 面上却愈发哀怜:“大殿下, 大殿下这是必欲置妾于死地么?妾只求与二殿下见最后一面!”
“好啊。”周玄转身朝屋里喊:“阿青,出来吧。”
什么?他这什么意思?琼华惊愕的目光中, 只见东墙上一副等身大小的玉石琉璃挂壁骤然挪开。后面黑漆漆的一个洞口,赫然站着周青和苏凤竹。
“都看到了吧?”周玄好奇地去打量这机关:原来这挂壁有一片黑色琉璃与众不同, 人站在后面能看到屋子里情形, 但在前面看却只是黑漆漆一片。“啧啧,这机关暗道真是精巧。”周玄赞叹不已:“媳妇儿,说起来今儿才知道原来这地界是你的。你怎不早说.......”
琼华也明白了过来:这原就是苏凤竹的地方, 她和周玄串通好了设计自己!她先顾不得怨恨苏凤竹,忙扑向周青:“殿下,妾错了,妾只是一时糊涂,妾只是想博得殿下更多怜悯,妾只是不想被赶走......”
周青推开她。“哥,我错了,我不想娶她了。”说着,迈开大步,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琼华知道自己所有的谋划皆落了空。她看着面前款款走出来的苏凤竹,恨不得把那张得意的脸撕碎。可是到底按捺住了,决然伏倒于苏凤竹脚下:“凤竹姐姐,是妹妹行差做错,妹妹再不敢了!求姐姐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看在我娘素来疼爱你的份上,不要不管妹妹,求你还让妹妹去做医女吧!”
以往只知道这琼华是个心性坚韧的,倒没想到坚韧到这种程度。“你有这心性,走正道定能有一个好前程,如何却用在这歪心邪念上。”苏凤竹叹息道:“事到如今,污蔑大殿下是怎样的罪过,你只这么轻飘飘三言两语,就能抵过么?我是没这么大脸的。”
便对周玄道:“请殿下处置。”
“我也不治你的罪。”周玄显然都想好了,对琼华道:“我只要你写一篇服辩,把你对我弟弟,前前后后动的歪心思全写出来,我就饶了你,从了你的意还让你做医女——写的时候可别再想着耍心眼了。”
琼华闭闭眼:“妾明白,妾这就写。”
周玄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嬷嬷们:“把她带去西院,找太医给她包扎。”
嬷嬷们带着琼华离开了。
“服辩?那是民间犯了小偷小摸小罪的人,写来承认罪过保证不再犯的东西吧?”苏凤竹对周玄道:“你怎想到让她写?真真高明。”
“你说了,污蔑我也是罪过啊。”周玄不在意地道。又问苏凤竹:“其实我倒也罢了,她之前那般辱骂你,你不生气?”
“你信吗?”苏凤竹反问他。
“自然不信。”周玄笑眯眯道。
“为什么不信?”苏凤竹挑挑眉:“你可知道有句话,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外出打探下,所有人不都是那么说我的么。”
“咱俩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了,以前的事儿,你改了就好了。”周玄亲一下她额头:“咱们回去吧,刚喝了药,该睡一觉的。”
周玄不说还好,一说苏凤竹还真觉着脸腾腾地烧,眼前的东西似乎都看不清了。许是这半晌劳心劳力,便让这风寒加重了。
于是回了卧室苏凤竹便往床上钻。“昨儿晚上你都没睡,去书房睡会吧。别和我呆一块儿,让风寒过了你。”她道。
“不会的,大夫说了,这病不过人。”周玄说着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把她抱到怀里:“我火力壮,给你发发汗。”
他身上的确好热,四面八方笼罩着她,驱逐着风寒。可还是难受。好想再热一点,让阻碍这热的最后一层薄薄布料也消失掉......啊,我这是在想什么!苏凤竹咬住唇,紧紧握住手,把指甲往掌心里掐。
岂料周玄竟看见了。他抓住她的手,强迫她伸开。一看细嫩的掌心几乎掐破。“这么难受吗,嗯?”他焦急地问:“怎么样你会好受点呢?”
“没事的没事的。”苏凤竹转身把头埋他怀里。
周玄轻轻拂拍这她的背,嘴里慢慢哼唱出声:“我家有个好宝宝,不哭不闹好乖巧......”
苏凤竹一听噗嗤大笑,捏拳捶他胸:“你当我是粉粉呢!”
“怎会,”周玄道:“你可比粉粉还娇气!”
“我哪儿有!”苏凤竹就势掐他:“你是还没见识过我的手段,等过后让你见识见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好好,我媳妇儿最厉害,天大地大我媳妇儿最大!”周玄还是一副哄人的口吻:“再怎么厉害现下也得睡觉,快睡吧,睡起了病就好了,睡吧......小宝宝,好宝宝,睡着了......”
苏凤竹在他这没腔走调的摇篮曲里,还真睡着了。
在她睡着的时候离,新任的太医院院使皇甫极拜上门来,把姑娘们领走了。而今日含冰宫中这一场风波,也长了翅膀,飞入各处贵人们的耳朵里。
“咦!这苏凤竹,不仅会魅惑人,嫉妒争斗上也是一把好手么!”景泰帝见自己计谋落了空,又气恼起来。
“奴才刚看见,二殿下在那昆仑池畔的小树林里,拿自己个儿拳头砸树呢,哎呀呀,看着好不让人心疼。”吴用摇头叹息道。
“啥?他哥呢?不管他?在苏凤竹房里?这就是美色迷心连兄弟都不要了!”景泰帝说着便往外走:“这自己个儿的儿子,还是得自己个儿疼!”
便一径去了昆仑池。果然见树林深处,周青嘭嘭嘭一拳接一拳把棵老树打的乱摇晃,而他自己的手,已然血肉模糊了。
“哎呀呀,这手不是你的了怎地!”景泰帝忙走过去,一把把他二儿拉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看够了么?”周青冷冷地道。
“没错,爹就是来看你笑话的,当真好笑,可把爹笑死了,啊哈哈哈哈!”景泰帝说着叉腰大笑。
“你!”周青给他爹这一笑,眼里绷着的泪再绷不住了。他转身又想跑。
“在爹面前闹个笑话,哭一哭没什么。”而景泰帝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胳膊:“儿啊,经此一遭知道了吧,这世道多操蛋,你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呢,人许拿着你那心肝儿当石头使,往在乎你的人身上招呼。”
周青只觉着这话直说到自己心坎儿上。怏怏扭了头,看着他爹。
“和这操蛋的世道较着劲儿来,多少辛苦的。所以就该顺着来!”景泰又道:“抢在前边,把别人的心肝掏出来,喂狗玩儿,多有趣的!啊,哈哈哈哈!”
周玄沉默着不说话,一双眼睛里的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我哥就不这样。”终于他开口了:“我哥拿真心对人,人也没有对他不好的。”
“所以你哥过的辛苦啊!”景泰帝搂住他肩,边带着他走边道:“没有爹,他现在还打光棍儿呢!就说他巴心巴肺拿着好的这苏凤竹,爹看着也不是个善茬!等着吧,迟早得露出狐狸尾巴来!先不管他了,爹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耍女......咳咳,不是,能教会你怎么掏人心肝儿的地方!”
周玄到底昨夜未睡困顿了,搂着苏凤竹一睡睡到夜深。轻手轻脚离了苏凤竹,下了床。出了房间,往弟妹屋子里去。
却见男孩儿房间里,阿橙扎手扎脚睡的香甜,阿青的被窝却还叠的整整齐齐的。
周玄忙给阿橙盖盖被子,出来找了吴义:“阿青一直没回来?”
“是,”吴义答道:“不过奴才打听过了,青殿下在陛下身边,陛下带他出宫散心去了,到现在还没见回来。”
“这当口还没回来,能去什么正经地方!”周玄勃然大怒。拔腿就往外走。各处宫门都已下钥,如此一来惊动满宫。
然无论钦安殿总管太监吴义,还是当值的禁军统领,以及还在处理政务尚未离宫的范信芳,都为难地表示,并不知道景泰帝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