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儿啊这又说村话了。龙子凤孙哪儿能没人伺候。你放心,这次一定挑好的,挑好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把粉粉交给他们,比你照顾的更好......”景泰帝劝的口干,然而周玄就是抱着粉粉不放,最后反是亲手把他爹推出了屋子。
景泰帝无法。正巧一眼看见苏凤竹外边候着,一把把人拉过来,推进屋里:“旁人你信不过,这个你自己挑的媳妇儿,你总信的过吧?她总该伺候伺候她小姑子吧?”
☆、侍疾
“妾出过痘,殿下让妾照顾公主吧。”苏凤竹主动道。周玄现下可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自然不希望他出什么事儿。
“没事没事,阿紫以前出痘也是我看着的,没什么事儿。”周玄不肯。又扬声对外面景泰帝道:“行,我和我媳妇儿一起看着粉粉,爹你赶紧回吧,夜深了。”
等景泰帝一走,周玄便与苏凤竹道:“你回屋歇着吧,有我就够了。”
景泰帝虽走了,可还留着吴义在这儿看着,苏凤竹心中顾忌,便摇头道:“妾陪殿下一起。”
周玄琢磨着:“媳妇儿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看着你和昨天不一样。你不用怕,告诉我,我给你揍他出气——就是我爹也不怕的,照样揍!”
苏凤竹以往何曾听过这样的话,当下那笑忍都忍不住。
“我,我这话是不是太粗野了?又叫你笑话了。可我心里就这样想的。”周玄看着她笑靥如花,刚才房中一幕幕又浮现眼前,顿时脸又红了。
粉粉的小手啪地拍到了他脸上:“哥哥坏,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又难受么?乖,乖哈......”周玄满脑子的绮思顿时消散,忙摇晃着粉粉又走动起来。
他一停下来粉粉就闹,因此竟是片刻不得停歇。苏凤竹看着都累,周玄却没半分不耐烦。他温柔地看着粉粉,轻声哄着粉粉,不时还要唱一段童谣。似乎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有力大手轻拍着粉粉的背,那轻柔劲儿不啻绣娘绣花儿。
苏凤竹见过各样出色男子各样精彩行事,就是没见过那个男子会这样谆谆慈爱、亲手照顾一个幼儿。周玄温柔的神态让她觉着心下安宁,乱七八糟的童谣她也觉着美妙胜过一切丝竹管弦。她便坐在榻上歪着头托着腮,眼睛追随着周玄的脚步转来转去。一时竟有点沉沉欲睡。
外面传来的通传声让苏凤竹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是太医煎好了药送了来。
粉粉一闻到苦涩的药味,立刻把头紧紧埋在周玄脖子里:“不要喝药不要喝药!”
“好粉粉,喝了药就不难受了。”苏凤竹搜肠刮肚,也只想到这么一句哄她的话。粉粉哪里肯听,反是把头埋的更深了些。
苏凤竹束手无策,惶惶看向周玄。“这得拿嘴喂给她,逼着她喝。”周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从刚生下来就是我养着,不讲究惯了。呃,媳妇儿,你别看了吧。”
呀,还能这样喂药?苏凤竹的确有点惊讶。但却一动不动,眨巴着眼看着。
周玄也顾不得她了。“粉粉乖,不苦的,看哥哥和你一起喝好不好。”他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口药,然后三只手指轻捏了粉粉下巴让她张开嘴,低头覆唇把药哺给她。感觉到她把药喝下去了才抬起头来,再喂下一口。
“苦,不要喝了!”粉粉挣扎着小手小脚,哇地大哭起来。周玄费力地把她约束在怀里:“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喝完了!”
说着又要喂。
“妾来吧。”苏凤竹说。她怕这样会把病传给周玄,同时,心里莫名有一股怜悯亲近之情油然而发,她也想这样亲密无间地照顾这小小的人儿。
“你,你不嫌脏么?”周玄惊讶地看她。
“不会。”苏凤竹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口药。周玄忙让粉粉张嘴。苏凤竹学着他的样子把药哺给粉粉。但她到底是第一次做,不熟练。粉粉一扭头,别开了脸,嘴里的药液随之哇地吐出,吐了苏凤竹一脸,衣服上也沾上了。
“还是放着我来吧。”周玄忙拿帕子给苏凤竹擦脸。“没事,我会了。”苏凤竹接过来帕子擦了两把,又细细给粉粉擦擦,然后接着喂她。
果然就熟练了很多。两个人配合到底比一个人强。但也花了近一刻钟,才把药全给灌下去。苏凤竹觉着累出了一身的汗。
粉粉的嗓子也快哭哑了。许是哭累了,也许是药起效了,很快她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两个人一齐松了口气。周玄把粉粉放进被窝里,细密给她掖好被子。苏凤竹看他也是一头的汗,随手拿帕子给他擦了擦。
擦到一半苏凤竹手一僵:我这是做什么?
而周玄美滋滋地仰着头:“就说媳妇儿你最好了——脸也擦擦,还有脖子!”
苏凤竹咳嗽一声,草草给他脸上脖子上擦了两下,转身把帕子扔进了水盆里。
“媳妇儿你累了吧?快回房睡去吧。”周玄说道。
苏凤竹心里已然放不下她有生以来头一遭亲自照顾的这小人了。“我不累的。”她不肯走。
“那便在这儿睡吧。”周玄便在粉粉身边加了一床被子,自己麻溜儿地脱了外袍钻进去,然后冲着苏凤竹拍拍身边的空地:“快来啊媳妇儿。”
苏凤竹便也脱了外面衣裳,却是不理周玄,躺到粉粉被窝里。
“她夜里怕是会闹腾的。”周玄探身把脸凑到苏凤竹面前:“媳妇儿你过来睡吧过来睡。”
苏凤竹扭头躲过他,闭上眼睛装睡。
就听到周玄轻笑一声,然后她唇上被快而狠地吮了一口。
果然苏凤竹才朦朦胧胧有点睡意的时候,粉粉扭一下身子,嗷地又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哥哥在这里。”周玄立刻爬了起来,来把粉粉抱起。
“怎么了,又难受了么?还是叫太医再来看看吧。”苏凤竹揉着睡眼坐起来。
就觉着被窝里似乎有些不对劲。揭开一看,被窝里湿漉漉黏糊糊,一片狼藉。
“啊呀,粉粉闹肚子了。”在神仙一样的媳妇儿面前如此丢人,周玄大囧:“媳妇儿,沾你身上了没?就说不叫你睡那儿......”
“呃,沾你手上了。”苏凤竹指指周玄抱着粉粉屁股的手。
“啊,啊,这个没事......”周玄下意识就往身上擦擦。
苏凤竹不忍猝睹,赶忙伸双手捂住眼睛——呃,手上似乎也有不对劲儿的气味......
粉粉也知道羞,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哭。周玄以往处理这种事情是很熟练的,但现下让媳妇儿瞧着,就慌了:“不哭了不哭了,哥哥给你换衣裳——媳妇儿,你你快去浴池洗洗,你快去洗洗!”
“没事没事。”苏凤竹起来把被褥一卷往地上一推,扬声道:“谁在外面候着?送热水来,给大殿下和我取更换衣裳来!”
一概宫人已让吴义全换了新的。因周玄不肯让他们近身伺候,这夜深露重了都还惴惴不安侯在外面。现下听闻苏凤竹唤人,宫人们如蒙大赦,赶紧忙活起来了。
等收拾好了,天边已露鱼肚白。周粉粉精神还不见好,蔫蔫耷耷地对周玄道:“饿了,想吃哥哥做的面片汤。”
“好,哥哥这就去给你做。媳妇儿你看好她。”周玄拔腿就往外走。
“哎,你不用跑那么远去御膳房,我宫里有小厨房的,叫人带你去。”苏凤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周玄便应一声,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周玄便拿托盘托了两碗汤,过来了。
周粉粉却已经又睡过去了。
“这汤凉了就不好吃了,媳妇儿咱们吃了吧,等她醒了我再给她做。”周玄把汤放到苏凤竹面前。
苏凤竹抽抽鼻子:这吃食看着粗陋,不过点面片和菜叶而已,闻闻还挺香。苏凤竹叫这香味一勾,肚子还真饿了。端起碗来吹吹凉便喝。
唔,当真好吃。苏凤竹在旧宫中吃过万千珍馐,但这汤有一种她从没品尝过的味道,一种很舒服、很安心的味道......
“哎呀!”苏凤竹突然轻呼一声。
“怎么了?不好吃吗?”周玄忙问。
苏凤竹摇摇头:“忘了,还没洗漱呢。”
又摇摇头:“罢了,吃都吃了。”
语毕愈发香甜地吃那汤。
周玄只顾着看着她吃,自个儿已然觉着饱了。
“快,快,只带上几件贴身衣裳就是了,其他的便是现添置也便宜的。”漪兰宫卢夫人听说了周粉粉出痘的事,第二天一大早便收拾东西,要带着周朱出宫去娘家避痘。
景泰帝听了老大不乐意,“出个痘而已,什么大病,隔了半个宫苑,哪儿就传到朱儿身上了,你这世家大小姐,就是矫情。”他撇着嘴对卢夫人道。
但别的事儿犹可,一关系到周朱安好的,便是景泰帝不快,卢夫人也绝不肯妥协。
一片匆忙中,乐峨又来求她:“求夫人带上我照顾赵王殿下。”
“唔......”卢夫人眼波流淌:“你的心意我岂能不明白。你和阿恒历经磨难,今儿好不容易是个机会,能让你们见一见......”
“贤明无过夫人!”乐峨小心翼翼道。
“只是,我也告诉过你,原本帮着阿恒留下你,我已经招了娘家的埋怨了,现下这再把你带到家里去......”卢夫人温婉地叹口气道:“唉,阿恒的爹娘这些时日到处给他相看合适人家的姑娘,阿恒也是实打实对你一片真心,他爹都把他打的下不了床了,他就是不肯从了他爹娘的意。”
“什么?恒哥哥他被打了?”乐峨只觉肝肠寸断,珠泪滚滚而下:“求夫人无论如何让乐峨见恒哥哥一面,求夫人了.....”
“哎呀,我这人最见不得人哭!”卢夫人忙给她擦泪:“罢了,终究我都叫你俩赖上了,脱不掉了,便再帮你们一回!”
另一头,玉华宫陈夫人的反应和卢夫人相反。她赶着景泰帝去含冰宫的时候,也赶过去,殷勤问候,送东送西,面上好一副慈母做派。
她却不知道,她去了之后,玉华宫里周缃问顾圆儿:“姐姐,我想去看那个新来的小妹妹的,娘为什么不许我去?”
“她得了要紧的病,会传人的。所以娘不要你跟去,免得传了你。” 顾圆儿跟她讲。
“啊?那,那娘去不怕被传吗?”周缃惊惧道:“若是娘被传了,会死吗?我不要娘死!”
“呸呸呸,说什么呢!”顾圆儿轻轻拍下周缃的嘴。她懒怠理会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胆小鬼,自己没精打采地走开了。
“漪兰宫已经带着赵王回娘家去避痘了呢。”她的奶娘李氏,跟在她身后,与她嘀嘀咕咕。
“卢夫人拿着赵王就是金贵。”顾圆儿心不在焉地道。
“这话原不该奶娘说。”李氏叹息:“你娘拿你们,却也太不金贵了些。卢夫人平日里跟她在陛下面前争的乌眼鸡一般,遇到这种事儿,哪怕再得陛下圣心呢,人家卢夫人也不争这个宠——孩子最要紧!她倒好,还上赶着去掺和,也不怕把痘带回来,传了你和你妹子!”
顾圆儿被李氏说动了,应和道: “我倒也罢了,一个拖油瓶,不算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緗儿她总得上些心。緗儿若是个男孩儿她怎会如此。”
“我的心肝儿,这是说什么话,心疼死奶娘了。”李氏抱住顾圆儿,抹泪道:“奶娘知道,你心里苦,亲爹不明不白的没了,娘又只会讨后爹的好,这般大小了也没个人给你做个打算......我的心肝儿,还有奶娘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
☆、故人
那边苏乐峨跟着卢夫人归了卢府。进府之时遥遥见了卢恒一面,之后再不见他踪影。“他爹娘只推说他生病不便来拜见,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卢夫人告诉她道。
苏乐峨愈发的牵肠挂肚,按捺不下。有心偷偷跑去寻卢恒,偏生卢夫人身边的人又看的紧。
这日卢夫人之母引了卢夫人的一个远嫁的姐姐前来看她。卢夫人不知与她们说些什么私密话,叫全部伺候的人都出去候着。
苏乐峨认得跟着卢母的一个丫头素珠,以前她来侯府参加宴会时,见这素珠被责罚,替她说了句情。
她俩对了个眼色,悄悄退到角落里。
素珠果然不忘本,殷勤问候她,苏乐峨急着问她卢恒的消息,素珠的说辞与卢夫人一般无二,苏乐峨急的忍不住就落了泪。
“公主莫急。”素珠劝着她,自己也难过起来,叹息道:“公主与大公子这般天造地设的一对,偏生老天爷不开眼,让你们受那多磨难!都怪那凤竹公主,要不你俩早成亲了!她分明对大公子并无情意,偏要横插一脚,让皇帝把大公子定给她,公主,你说她这什么人啊!”
苏乐峨想起这一茬,也是恨得不行:“她就是觉着天底下她最美,天底下的男儿合该都爱她。阿恒与我情投意合不肯理会她,她便受不了了,便要把阿恒夺了去折磨我们俩。反正她三天两头换婚约,并不嫌多这么一遭。”
“前几日她给大公子抓着送进宫里,奴婢就觉着爽气,真真是报应啊!”素珠道:“奴婢听家丁们说了,大公子那日是思念公主,故而去顾景阁散心,谁知道就在那阁子上瞧见了凤竹公主,便抓了她进宫去,要换公主您出来。奴婢思量着,这不正是老天爷还眷顾你们二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