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凑上去,深深吸了一口,好香。
不是那巴黎香水香皂的香味,而是她与生俱来的,这样的好芬芳。
她转回头来看他,目光在雾气腾腾的浴室是湿漉漉的,像是一汪水:“你这样过来,你姐姐知道吗?”
她侧着半边身子的样子实在太美,直钻进他心里去,他不由自主往前,从她身后拢过去,吻落去她裸露的肩:“提她干嘛,她现在忙,根本也顾不上我。”
她嗤笑:“你姐姐可是来找过我,让我不要再见你。”
他有点底气不足:“我都是个大人了,就她还拿我当小孩看。”
贴上去撒娇:“你就别理她嘛。”
女人笑:“你姐姐也是不容易,不过,”
她回手摸摸他的脸,媚眼如丝,“谁叫我喜欢你呢?”
一颗心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跳动,开出了碗大的花,喜悦中掺了丝羞赧:“真的啊?”
她不回他,从浴缸里站起身,就这么赤脚迈出去,捡了柜子上的浴巾把自己拭干。
她这个时候洗浴梳妆,势必是晚上要出去上钟的。
他抬头视线眼巴巴的跟过去:“必须得去吗?”
“嗯。”
女人擦拭着一头湿淋淋的秀发:“今晚查理要带一个南京来的专员过来,上面一再嘱咐了要好生招呼着。”
查理是英租界的警长,是个黄头发绿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个子高,面无表情。
他不喜欢这人。
从浴缸里伸长胳膊揪住浴巾的一角,可怜巴巴的:“那我也去,就远远坐着,不扰你,行不?”
她拿电吹风吹着头发,轻轻一个转身,走远些甩掉他的手:“别闹,今要上二楼的包厢的。”
手停顿了一下,望着凝满了水汽的镜子里,他垂下肩去的模糊影子,思索着提议:“要不,你从床头拿点钱,找凤染她们玩儿去?”
他整个身子都耷拉下去了,她其实也和姐姐一样,总想着塞钱来哄他,殊不知他真的不在乎什么钱。
他在意的是人。
他靠在浴缸里百无聊赖的拨着水花:“我不去。”
她放下吹风机,走过去摸了把他硬茬茬的发,看他有点发焉的勾着个脑袋,也不抬头,两只胳膊就搂住她一条腿,声音闷闷的:“我哪都不去,我就在家等你回来……”
她笑:“今个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
男孩子猛一抬头,他实在是很年轻,皮肤和肌肉都是紧绷的,向来像小狗样湿漉漉的眼睛这一刻也是锐利的,盛着火,掺进了怒。
只不过这火一会功夫就熄了,他匆匆低下头去,抹了把脸,“哗啦”一声从浴缸里站起身来,赤条条的就这么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她也不恼,就是心里头叹了口气,继续去梳妆镜前吹头发,涂雪花膏,喷香水。
浴室的门打开着,水汽和雾气渐渐都散了些去,氤氲潮湿的空气里,镜子里那个女人未施脂粉,皮肤还带着刚沐浴后的红润,没有了化妆品的衬托,她的眉目少了几许锐气,平添了几分陌生的清新感。
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拨了拨头发,走了出去。
她先看的是柜子上的西洋钟,然后才拿目光搜寻室内。
他当然没走,穿了她的睡衣站在窗前头,似乎楼下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叫他能瞧的这样出神。
赤脚走在长毛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雪白的脚,暗红的地毯,颜色比衬的有些触目惊心——她挽住他的胳膊,楼下当然也什么都没有,连卖玉兰花的老太都撤摊回家做晚饭去了。
街角的路灯正亮起来,如果打开窗,一定能闻的到各家饭菜香和烟火气。
“我涂这个指甲油好不好看?”
她伸脚去蹭他的小腿,脚趾甲上是刚涂上的蔻丹红的指甲油,和脚下的巴黎产的地毯一样沉闷的鲜妍。
他抹了把脸,揉了揉鼻子,也许并不想这么快就屈服的,但还是低头看了一眼,闷闷的说:“好看。”
他也许哭过了,也许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湿意,她总欺负他,爱看他咬着嘴唇,委屈又生闷气的样子。
还好……
她想,最起码他是生气的。
这么想着她的心就会软下来,拿指头戳了他一下。
他别扭着,撅着嘴,却还是张手把她拢在怀里去,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胸前,蓬勃的头发扎的她鼻子发痒。
“你老欺负我……”他指摘她。
“那你走的远远的,不要让我欺负嘛。”她说话有点鼻音,也软软的,指尖摸着他藏在发际里一道浅浅的伤疤。
他直起身,她也仰头瞧着他——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或者说是个漂亮的男青年。五官端正清秀,眼神清澈,皮肤充满生机弹性,当是最最好的年纪,是一个还没有被这个世道沾染的可爱的小东西。
他鼓着嘴唇,还有些气呼呼的,可是在碰到她的眼睛时,立刻就不气了。
“我不舍得嘛……”他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温柔的吻她的嘴唇。
她的浴巾掉去地毯上,她的睡衣也落去地毯上。
他第一次上她的床的时候,兴奋到有些癫狂,完全没有章法,像头莽撞的小牛,把她弄得很疼,恨不得想一脚把他踢下去!但现在熟练多了,虽然完全还是不够老道,但她能感到自己是被小心的爱着,他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寸的肌肤,赞美她,仰望她,从不强迫她,只要她有一丁点的不情愿,他宁肯自己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