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为学子,勤读寒窗,已逾十载,根基已奠,大程可望。”
陆安呵呵一笑:“那学生求的倒是个上上签了,谢过道长。”
起身刚要离去。
“香主留步……”
年轻道士面有难色,手中捏着那只竹签:“只是姻缘……”
少年微微转身:“道长但说无妨。”
“其实……这签如问学业前程,是十足的上上签,《后汉书》云:‘独步天下,谁与为偶!’,必是大成也!但如问姻缘,碧仙柱则有云‘舟楫上高滩、险后得平安’,也就是说姻缘上虽有波折,但‘两者见钟,互为观心,可否交往,自吾认之’意全在一念之间也。”
将签递还陆安手中:“先凶后吉,先苦后甘,先难后易,香主必志向坚定,久久不移,方能得其所爱,终成眷属。”
年轻道士一拱手:“此签问姻缘,非上上签。”
“二表哥!你原来在这里,叫我们好找!”童声清脆,是阿斐正趴在门口,呼哧呼哧喘气,面色绯红,额前汗湿,头顶芯子似乎都在腾腾冒着热气。
再往下,芃儿的小脸也露了出来,与阿斐无二,一样的脸红汗湿,黑眼珠亮晶晶的,喜努努的小声叫他:“安哥哥,我和阿斐寻到了大象!”
“哦?那大象大是不大?”少年倏尔一笑,随手把竹签丢进签筒,过去牵住了孩子的手。
第二十七章老陆家
第二十七章老陆家
仲秋家宴。
陆家从下午申时起便全家准备开拔去往老太太家,老太太家不远,同在汉沽,乘车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说是全家,其实远在广州念军校的大哥还是无缘回来团圆,所以也就陆老爷陆夫人以及陆安和芃儿四人,哦,还有死活要赖在二舅家的阿斐。
芃儿老早就被张嬷嬷和萍儿打扮停当,因天气还有些热,便挑了一件柿子红的绸褂,领缘和下摆边都着刺绣镶滚,即精致又凉爽,头发则梳成两个小髻,一字式的刘海,打扮的小妞要多可喜有多可喜。
萍儿把自家小姐左顾右盼的看了,颇有几分自得:“咱们小姐真好看,待会让老太太见了,一定喜欢。”
她嘴里说着老太太,其实她被买来陆家时间还不算长,老太太什么的根本还无缘得见,就是瞧着芃儿小人儿乖乖站在那里白团团红扑扑粉嫩嫩的一团,跟朵小桃花似的,想必只要是老人家瞧着都高兴。
张嬷嬷却不肯如此乐观,还在低头仔细帮芃儿翻检着衣服,撩开上衣下摆,给她腰上系上一个绣着荷花的褡裢,这是预备着家宴后老太太赏小辈们红包用的。边系,边细嘱咐了,如果老太太赏银钱红包,定要双手奉接,再说句讨喜的吉祥话,实在不会说也不打紧,就说谢过老太太赐福,等退下后再把得的赏放进褡裢里,切不可冒失弄丢了。
芃儿小心听了,字字句句都在心口又翻滚过一遍,默默记住。其实她刚过门的时候,已去过老太太的宅子一回,但那个时候安哥哥还重病未醒,人人看上去皆眉头不展,说是去拜见老太太,老人家也只不过匆匆瞟了她一眼便摆摆手让她走了
所以这回的仲秋家宴,倒算是第一次正正经经的拜见。
萍儿又上下打量了她,扑哧一笑,扭头跑出去,再跑回来,手里拿了个小铁盒,笑嘻嘻的凑过来:“小姐,张嘴。”
芃儿听话张了,就见萍儿伸过小指头来,上面红红的竟都是胭脂
“别动……”她煞有介事,小心把胭脂涂在她的小嘴唇上,脑袋后撤好生端详了一番,下了定论:“好看!”
张嬷嬷皱眉:“你这又是从哪里攒鼓的这样的东西?”
萍儿不以为然:“我能去哪里攒弄,是南芙姐柜子里的,估计她走的匆忙,拉下了。我才捡的,倒不知她从哪弄的,嬢嬢,你看,这可不是普通的胭脂,是城里画片上的那些小姐们才会用的好东西呢。”
边说,边拿小指也往自己唇上点了点,又推了芃儿去照镜子。芃儿不明就里,只觉得嘴唇上油腻腻的,味也怪怪的,也不敢去舔,但是镜子里小人儿唇上红艳艳的,倒又的确好看,不觉也有些开心。
“一?小姐,这是什么?”萍儿眼尖,芃儿今天穿的褂子轻薄,领口一抹红绳露出半边,捏起来一提,一个白玉片便滑出衣襟。
“乖乖”萍儿眼巴巴捧着玉片片,“这东西瞅着就好金贵……”
张嬷嬷闻声过来,一看之下,面色一沉:“小姐,这玉……”
“是安哥哥给我的,说让我每天戴着它”小姑娘仰头一脸忍不住的甜丝丝的笑,一字一句板板整整的复述,“保证万魔不侵,邪气不沾,再也不会晚上做噩梦。”
“二少爷真好人!这样的好东西就给了小姐!”萍儿蹲在跟前,捧着白玉片,稀罕的爱不释手,“这是什么玉啊,怎么瞧着比雪还白……还能保人万魔不侵,那不就是个宝。”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张嬷嬷给推去一边,张嬷嬷蹲下去,小心把玉片又掩回芃儿衣襟,似乎思虑了好一会,才沉声开口嘱咐:“小姐,既是二少爷给的,便一定好生小心仔细着,万不要被旁人给瞧了去,平白惹人眼红。”
芃儿似懂非懂,但见张嬷嬷神色严肃,还是赶紧点点头。
正说话间,就听“芃儿!芃儿!”几声,阿斐如常般那样一路跑着闯进来,身后跟着陆安。
阿斐一身墨绿的长袍马褂,风风火火,就是一瞧见芃儿,反倒站住了,脸顿时有点红,摸着后脑勺嘿嘿乐:“芃儿今天真好看……”
果断被随后而来的陆安给弹了下脑袋:“小子,这般年纪就如此好色,小心我今天去告诉了老太太,明个也赶紧给你娶房媳妇过门。”
阿斐腾腾跑过去一把牵住芃儿的手:“我都和芃儿拜过堂了,才不要娶别人当媳妇!”
旁边萍儿“噗嗤”一笑,而小少年攥的她很紧,说的话又很大声,小丫头一时想挣又挣不开,小心脏砰砰乱跳,抬头去寻那大少年。
而大少年正在笑:“有这等志气也是不错,那我可要坐等了瞧瞧,瞧你怎么抢。”
他话说的轻松,笑的也轻松,好像丝毫不以为意。
不知道……他是对她不以为意,还是对阿斐不以为意……
焉或是对他们这些小孩子的话,都不以为意?
还是……他心里到底还是想着徐姐姐,即便把白玉片给了她,也只是看着小,只是可怜她?
这个疑惑一直延续到马车上,直到陆安在车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揽了阿斐,给他们讲起故事来,她这个小心思才往下沉了沉。
汉沽现在共有两个陆家,其实本是一家。相传老陆家于前朝中期便从山东来津为官,世代书香门第,陆老太爷还曾任光绪年间的翰林,陆安的父亲陆其森陆老爷也曾有功名在身,因为是为次子,所以有了功名后便从老陆家分出了府邸,成了这汉沽的第二个陆家。而这老陆家自然也是一样的高门大户,整座宅子背靠清泉山,坐北朝南,院中屋面皆为青色小瓦,远远看去,黛色一片,屋宇连栋,气象庄严。而芃儿被阿斐一路拽了跑进大门去,就见青砖青瓦,梁柱彩绘,木刻的花饰、雕花的门窗,比自己的“婆家”陆家更显古朴幽深。
第二十八章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