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清晨,西山一片欢声笑语。
与其说此番是书院举行的围猎活动,倒不如说是天寒地冻了几个月之后学生们的回暖狂欢。
如今书院里只不过非晚、谷雨两个女学生,再加上一个明兰,虽说年纪不大,可个个都明丽动人,引得围猎场上少年们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骑射本领——
只不过他们年纪都不大,很多连弓都是头几次拿,准头实在堪忧。
谢初尧看了索然无味,干脆掉转马头带着谷南伊往人少的方向而去。
谷南伊抗议道:“不是说跑马么?又要到哪里去?!”
男人不答,只是双臂重新环上了她的纤腰,胯下的马儿速度更快了。
好在春日里到处都是风景,出了林子之后便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茵茵绿草在阳光下闪动金光,明亮却不灼目。
两人纵马的速度很快,便时时有风不断拂过脸颊,不多时他们便已经远离了吵闹的围猎场。
谷南伊最开始的不满、抗拒心情,渐渐在这安然静谧的环境下消退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初尧勒住缰绳,率先翻身下了马。
他朝谷南伊伸出一只手:“下来。”
谷南伊故意不去理会那只手掌,把头一扭,便从马上跳了下来,却在落地时一个没站稳,跌倒在了男人怀里。
谢初尧轻笑出声:“不让我拉你,便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搂住了怀里的女子,微微低首,在她发间轻嗅了一下。
也不知是自己突如其来的狼狈,抑或是男人暧昧亲昵的动作,让谷南伊一下子脸红了:“我只是没站稳!没站稳!”
她挣扎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却始终没有逃脱男人的臂弯。
阳光毫无阻拦地倾泻而下,跳跃在谷南伊线条柔和的侧脸,偶尔调皮地掠过她浓密的睫毛,直直映入她明媚的双眼。
谢初尧双目注视着她,过了许久都没有把视线挪开。
他突然出声唤她:“谷南伊。”
谷南伊抬头:“嗯?”
阳光无差别地映在一切不曾被阴影笼罩之处,而沐浴其中的两人,此刻谢初尧如何为谷南伊的模样感到心动,她便也同样被那一瞬的温暖明亮而触动。
男人深邃的双眼赤裸裸暴露在所有阳光之下,几乎每一丝、每一缕情绪都随之溢出,没有任何隐瞒。
谷南伊看到,谢初尧用认真而庄重的表情,慢慢吐出了四个字:
“我心悦你。”
而他说完,便一眨不眨地盯着谷南伊的表情,似乎在等待她的审判。
谷南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她咬着下唇:“我才不信你!”
男人摇了摇头,道:“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可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掺过分毫虚假。我为何要拿这件事情作假?心悦便是心悦,若是它不曾因你的抗拒而焦虑、躁动,因你的靠近而欢欣、雀跃,你现在又如何能感受到它?”
说着,他把谷南伊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左胸之上,轻轻按住心房所在。
许是周围太过安静,她明显察觉到掌心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跳跃,逐渐加快,逐渐加重。
“你感受到了吗?”
谷南伊不答。
“说话。”男人轻声催促。
谷南伊垂下了眼帘,很快又抬起目光,冲谢初尧摇头:“或许你的心悦不假,可是……你我都知道,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没办法消除的难题。”
谢初尧追问:“什么难题不能解决?你若是担忧任明敏……”
谷南伊打断了他:“不,不是任明敏。谢初尧,我们的追求不一样,你有你的使命,你的秘密,而我对此不感兴趣,甚至想要逃离。”
她从未主动同他说过这些——
因为一旦开诚布公,那意味着,她必须向男人坦诚自己已经知道他的秘密。
不过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那一刻,谷南伊才发现其实说实话也没有那么难。
谢初尧的目光没有离开谷南伊的双眼,带着笃定,对她道:“若你当真不喜欢这样的我,可未必不会为之后的我而动心。”
谷南伊苦笑摇头:“问题不是现在或者未来!问题是你要做的事情——你非做不可!而且不可能停止!”
她不想掺和造反的事情,不仅仅是不忍生灵涂炭,更多的是因为人一旦沾染了权力,只会永无止境地汲汲营营索取更多,永远不可能停下来。
她对那样一个谢初尧没有信心。
虽然没有用言语分毫不差地表达出来,可谢初尧已经从她的目光里读出了她所有的想法和情绪。
谷南伊平复了一下心情,摇头道:“我只想过一种平静安稳的生活,和你在一起,注定没有办法安宁。”
谢初尧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沉默了下来,眼神中流露出挣扎之色:“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
男人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谢向云尖厉到几乎失去本来音色的嘶喊声:“爹!娘!不好了!大哥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