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在皇帝的遇刺下草草落幕。
宫里一片混乱,二皇子和三皇子明里暗里争着安排御医、彻查刺客,眼看着皇帝还没醒,两个儿子便要内斗起来。
尤其是二皇子,握在手里的东西,是决计不肯放松一点的。
让事情更加糟糕混乱的是,朝中众臣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原本并不急着做出决定的心情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突然用力推了一下,一个个心里暗暗攀比着、冷眼观察两位皇子的暗中较劲。
最后还是三皇子笑笑,退让了一步:“皇兄年长我几岁,自然是更有经验的。”
二皇子见状,以为三弟不敢与自己争锋,整个人顿时昂扬了起来,大刀阔斧地开始整治殿中混乱的现状,一道道命令发出的同时不忘表现自己的纯孝,几乎寸步不离地陪在皇帝身边。
反观墨褚,只是静静地听着皇兄发号施令,等对方离开之后,才转向已经等了两个时辰的大臣及家眷们。
少年站姿如松,一张玉面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疲累而折损分毫气质,依旧是往日那般温和有礼:“原本除夕应是欢腾之时,不想发生这等事情……诸位大人、夫人在宫中久等至此,想来也累了,不如再坐下用些膳食。”
朝臣们有些上了年纪的,腿脚都要在除夕的冷风里冻掉半截,奈何陛下遇刺,谁也不敢有分毫抱怨。
二皇子这一通雷厉风行,在朝臣看来还比不上三皇子的一碗热汤。
墨褚显然也不止这些能耐,吩咐宫人细细准备饮食的同时,几乎问候了在场的每一个大臣——甚至连对方的夫人都得到了一句真切关怀。
等到天色渐明,二皇子眼下青黑一片、脚步虚晃着走出皇帝的寝殿,这才想起彻夜在前殿守夜的朝中重臣。
他脸色一变,赶忙匆匆整理衣着赶到前殿,却发现大殿已经空了。
二皇子面色阴沉:“诸位大人的人呢?!”
洒扫前殿的宫人跪了一地:“天亮以后便守完了岁,三皇子已经将诸位大人安置走了……”
听了这话,二皇子几乎咬碎后槽牙。
接下来几日依旧如此,墨褚表面上从不与二皇子争权,可偏偏朝中诸事众臣都偏向于去寻三皇子拿主意,一来二去,二皇子便只有守在老皇帝身边等他醒。
此番老皇帝受了惊吓,加之体内一直有药物控制,自然是谢初尧想让他几时醒、便让他睡到什么时候。
便是让他长睡不醒都有可能!
更别提除夕夜谢初尧带着谷南伊回府之后心中的懊恼。
一路上男人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问起。
最后只能试探着道:“狗皇帝此番将我支开,就是为了找你的麻烦?”
谷南伊并不知其中还有二皇子的算计,只点头道:“色令智昏,如今皇帝已经失了心智。不过这次当着文武百官,没有敢直接下药。”
谢初尧忍了又忍:“那上次呢?上次又是怎么回事?”
谷南伊皱眉,以为他在装傻:“还能怎么回事?”
看着谢初尧剑眉拧成一团、仿佛无辜不解的样子,谷南伊没好气把手一摔:“你这人脸皮也是真的厚!如今任明敏走了,死无对证是不是?!”
毕竟那晚,他们是在听竹苑的榻上滚在了一处。
若谢初尧敢说他和任明敏没有关系,打死谷南伊都不会信!
男人罕见地听明白了谷南伊的言下之意。
他眉心猛地一颤——
那晚果然不是梦!
他触碰到的、亲吻到的,是活生生的谷南伊……
脑海中一片混乱,依稀可以记起谷南伊呼痛的声音,还有她在他脖间落泪的模样。
听她的意思,那晚是中了药?
可他呢?他只不过是被任明敏的迷药迷晕了,又怎么会记不得发生了何事?
男人打定主意回去细查此事,便不再开口。
谷南伊赌气地把头扭到一边,百无聊赖地观察起了黎明时分的街头。
正值大年初一,早在天不亮的时候,守了一夜岁的百姓便开始比赛着燃起爆竹;沿街的家家户户都贴了红彤彤的对联,就连商铺也不例外。
马车行走在冬日的晨间,仿佛冰冷的青石板路也被马蹄下铺就的厚厚红纸给染上了温度,加上爆竹带来的硝烟味,更能让人真切地体会到过年的气氛。
谷南伊突然不想用乱七八糟的事情折磨自己了,只微笑道:“过了年,我小侄子又大一岁。今年也该给他准备红包了——还有孩子们的红包,若不是入宫耽搁了,早该发到他们手里去。”
谢初尧脸上也难得地染上了烟火气,一双黑沉的眼睛,唯一透了光的地方装着谷南伊。
他轻声问:“孩子们都有压岁钱、新衣,那我呢?”
谷南伊冷酷眯眼:“你?想什么呢?品行不端的人什么都没有!”
谢初尧眼底的光更亮了些,他非但不恼,反而凑近了谷南伊,压低声音道:“那可不成。如今我们说好了,学堂是我的、商铺所有股份是我的,你人也是我的。我有了一切,又怎能说什么都没有?”
谷南伊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到了:“你到底是不是谢初尧?就你这样子,还能带兵打仗?”
还敢带头造反?
还能——把书里的天命之子墨褚逼得亲自率军讨伐造反派?
不管谷南伊如何不相信,面前这个谢初尧身上也是没有一点点气势所在的。
她推开了男人试图凑近的脸,认真地在晃晃悠悠前进的马车上思考——
谢初尧到底是不是又渣又傻的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