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尧做梦都想把掉眼泪的谷南伊搂到怀里去。
她此番受了大罪,还害了失语之症,合该依靠他、信赖他,在他怀里哭泣、发泄委屈与害怕的。
可偏偏她脾气倔得很,便是心里再怎么脆弱,也要竖起尖尖的甲,拒绝他的靠近。
谢初尧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时候,想要靠近,又被拒绝,偏偏不能强迫——
男人收在袖间的手微微攥住了,克制住心中绵密的刺痛,迎上她愤怒抗拒的双眼,他哑声问:“我并无他意……不过是想让你高兴罢了。谷南伊,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或者写下来。”
谷南伊别无他法,只好伸出指尖,在石桌上大大地胡乱画了几个字:“我要走!”
谢初尧看明白了,却沉默了下来。
谷南伊拧眉,继续在石桌上写道:“你说了想让我高兴,离开谢府、离开京城,我就会开心!如今我变成了这幅模样,为什么还不肯放我离开?”
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
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女人,既不能为他们的造反事业赚够钱粮,又不可能继续经营锦湖书院、拉拢人才。
他还留她做什么?!
她越写越快,最后那几个字几乎要飞起来,带着愤怒和未成型的眼泪,写的手指尖都发烫了。
男人沉默地看完,摇头道:“我不会这个时候放你离开——便是要走,也要等你身体彻底好了,病好全之后再走。”
谷南伊摇头,半点都不信男人说的。
她咬了咬下唇,试图同谢初尧做交换:“京城的铺子、书院的经营都归你,我也可以帮你做事,能不能放我走?”
如今这谢府,她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谢初尧仍是摇头:“不行。”
谷南伊顿时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是这样!
谢初尧永远都是这般霸道!
他从不将她放在心上,偏要哄着她、骗她!原来说好的和离,最后也变成了男人用她亲朋好友的性命威胁,将她拴在他身边。
为什么?
凭什么?!
她不想看他整日与那任明敏脉脉含情,还不行么?!
如今她都被害成了哑巴,为什么还不能放过她?
谷南伊强迫自己不能哭出来,可眼泪就像亭子外面的雪,触碰到滚烫的眼眶,很快融成两汪晃动的湖水,要用尽力气憋着才能不流下泪来。
她好恨谢初尧啊……也恨自己,恨她偏偏心里有他,不能放开了肆意伤害他。
谢初尧看不得谷南伊这幅样子,沉沉的双目中闪动着挣扎——想要用力拥住她、亲吻她,让他在自己怀里欢愉和哭泣。
男人用力按住虎口,想到她这一年在京城受过的罪,最后败下阵来,哑声道:“你是想要去寻金翡么?”
谷南伊没有想到谢初尧突然会有这样近乎松口的态度。
她赶忙摇头,一笔一笔写道:“不去找金翡,我想回谷家村。”
与谢初尧相处这么久了,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他不喜金翡。
万一谢初尧反悔不肯让她走了呢?
可谷家村这个答案,并没有让谢初尧脸上的神色好转多少。
男人脸上阴晴不定了许久,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忍不住冷笑着刺道:“你可真是死了都忘不了青梅竹马!”
谷南伊茫然。
她想要问“什么青梅竹马”,可男人的视线却已经不在石桌上了。
谢初尧胸膛中仿佛烧着一把火焰,从头到脚将他裹挟,几乎烧的他理智也无。
这些天他为谷南伊遍寻大夫想要治好她的病,他的担忧、他的夜不能寐,统统是个笑话!
谷南伊心里装着旁人……
若她当真忘不了那人,又为什么跟着他入京,让他误以为她心悦的人是他?
她将他的自尊、恋慕、真心,统统放在脚底下,漫不经心地踩过去,又回过头来怪他不可理喻!怪他不肯放她离开!
谢初尧手都气抖了,偏偏不肯在谷南伊面前表露分毫,脑子里只装了一件事——
他现在就要杀回谷家村,亲眼看看让谷南伊牵肠挂肚又时时要提起的那个旺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杀了他!
谷南伊眼睁睁看着谢初尧杀气腾腾地拂袖而去,气的柳眉也慢慢倒竖了起来。
神经病!王八蛋!什么玩意儿!
好端端说着话就要发疯,谢初尧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稻草吗??
她回个谷家村,就是要看青梅竹马?!
谷南伊一边生气,一个奇怪的念头慢慢在脑子里成型——
谢初尧不肯放她离开,是不是怕被戴绿帽子?
这么说来,许他有个亲亲热热的好“妹妹”,却不能提她那莫须有的青梅竹马?
这个人也太双标了吧?!
谷南伊怒火上头,偏谢初尧又走了,嘴里骂不出来声,只好将手边的东西统统朝男人离开的方向用力丢了过去,什么手炉、茶盏、披风,有什么扔什么。
心里骂一句,手里便丢一样。
就差把她自己也一起给丢出去。
直到惊呼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哎哟!哎哟!这,这是在干什么?闹的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