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吃喝玩乐,或许谢初尧不及金翡。
可若说真的办事,金翡便是拍马也赶不上谢初尧了。
此番北地军营的瘟疫得到缓解后,谢初尧便迅速带人在北地三城宣扬抗疫之法,又让军医广泛推广治疗疫病切实有效的方子,很快便将三城的病情也控制了下来。
紧接着,谢初尧的祥瑞折子就递到了皇帝案头。
老皇帝听闻北地疫病渐渐好转,又亲眼见了那晶莹剔透、浑身上下不见一丝下次的白玉神兽白泽,不由喜上眉梢。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这可是大大的祥瑞!北地的疫病得以缓解,定是因为神兽福泽、上天显灵!”
与此同时,三个龙鳞卫的消息也传到了宫里。
掌事太监更是将龙鳞卫从北地送回来的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下老皇帝是彻底变了脸色。
他呼吸紧紧绷着,满脸压抑着的兴奋之色几乎要从老树皮一般的皱纹中溢出来,紧紧盯视着面前一个不大的盒子。
那盒子由金丝楠木制成,木盒四角妥帖仔细地镶着金片。
打开来看时,便见大红丝绸布上静悄悄躺着九颗金光灿灿的丹丸。
老皇帝呼吸有些急促,颤抖着手捏住了那小小一颗丸药,接着便是清淡的药香入鼻。
身边的管事太监瞧见老皇帝仿佛失了神一般要把药丸塞进嘴里,急急忙出声制止:“陛下!陛下缓神!这外来的丹药,轻易用不得啊!”
老皇帝突然顿住了。
他浑浊的双目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逼视着掌事太监,眼神中带着怀疑和不满:“你的意思是,朕的龙鳞卫给朕寻来的长生药有假?”
长生药如何有假!
若非仙人下凡,北地疫情怎会如此安然度过?!
掌事太监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可话都说到这里了,若不继续下去,只怕会被狠狠治上一罪。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跪着进言:“陛下当然可以相信龙鳞卫大人的本事,不过这入口的东西,便是给太医验看验看,想来也不会得罪了神仙老爷吧?”
老皇帝这才收了手。
他盯着那一小盒金丹看了半晌,才哑声道:“唤太医过来,当着朕的面验看!”
掌事太监松了一口气,连忙领命走了。
谢初尧为老皇帝寻来的“仙丹”,自然未曾掺了什么吃不得的东西,不过是否真能“长生”,恐怕只有头昏脑热、一心延续性命的老皇帝会深信不疑。
便是太医,也只敢说那丹药未曾含有对身体有害之物,分毫不敢当着老皇帝的面质疑“仙丹”的功效。
那丹药要每隔三个月服用一次,总共服用九粒——
依照谢初尧的脾气,只怕未等老皇帝“仙丹”服完,便是要找机会亲手杀了他的。
是以这弥天大谎,便也算不得什么真的谎言。
老皇帝服了丹,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周身是十几年来少有的舒畅,当即大喜——
“既然镇远将军和将军夫人给朕寻来了这么一大宝物,又带回了北地的祥瑞,朕这便下旨,召他们二人即刻回京!”
掌事太监连忙呈上纸笔。
老皇帝又是一番大肆封赏,一时间恩宠备至。
而此刻,北地的谢初尧却是毫不在意皇帝的赏赐。
如今史将军虽已康复,仍十分信任地由谢初尧处理三军事务。
现下北地军权牢牢掌控在他的手里,便是北地三城的民心,也都只知镇远将军,不知朝廷。
谢初尧有什么好担心的?
唯独把翟顾气得不轻,却也只能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机会。
金翡挨了十军棍,好在执刑的兵士下手不重,再加上天气凉爽,他的伤势也很快好了。
谷南伊听说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为她传话的亲兵紧张兮兮地小声叮嘱道:“夫人,日后若是将军问起来,可莫要说是属下走漏了消息!”
谷南伊无奈道:“不过是问问金翡的伤,又不是什么军中机密!便是你不说,旁人也会告诉我。”
亲卫咂舌:“谁不知道将军这几日火气重得很?夫人大可去军中问问,只怕是问不到什么结果的。”
谷南伊满脸无语。
亲卫看了看天色,笑着道:“属下该走了,夫人用完饭之后,把食盒随意放在桌上便是,回头属下会来收拾的。”
他原就是来给谷南伊送饭的,若是待久了,恐怕将军会吃醋。
谷南伊却叫住了他:“你等等——”
说着,她转身去了书案边上,取出了一封书信。
“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要给家里写信?喏,这就是了。没说什么旁的,只把你在军中平安无恙、思念家人的话写了些进去。”
亲卫一愣:“属下就是提了一嘴……”
谷南伊笑道:“你旁的字不太认得,家里人的名字总知道吧?瞧瞧,上面写错没有?还有地址,也仔细看看。”
亲卫识字不多,更是不知如何抬笔去写,如今有谷南伊帮忙,终于可以给家里寄一封家书了。
他双眼有些模糊,赶忙掩饰一般蹭了一下,笑着道谢:“夫人人美心善!多谢夫人!”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谢初尧从外面走进来了。
顿时帐内气氛僵了一下。
男人审视一般,看向亲卫手中的信,威严的眼神顿时将人吓出了一身的汗。
谷南伊皱了皱眉,道:“小陈,你先去忙吧。”
亲卫满脸感激地悄悄看了一眼谷南伊,低着头溜了。
谢初尧站在原地未发一言。
谷南伊先开口了:“怎么?那是你配给我的亲卫,自己人都信不过?”
谢初尧眼神冷冰冰的,似是毫不在意:“若他犯了军纪,自然有人会处置。”
谷南伊每每同男人说话不超过三句,定然会生气。
此番自然也不例外。
她恨不得给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巴掌,可又担心对方真的会因此发作年纪轻轻的亲卫兵,只能忍气吞声道:“小陈才十六岁,才娶了妻,偏生他不认得字,不能给家里写信。我帮他写了一封家书,就这么简单。”
谢初尧淡淡地“唔”了一声。
谷南伊恼道:“你不信?不至于连人家的家书都要拆开看吧?!”
谢初尧却突然逼近了一步,黑沉的双目注视着谷南伊,声音沉沉的:“我发现,但凡是个人,你都会对人家施以善意,可偏偏对我总是这般敌意满满。谷南伊,我究竟什么地方做的让你不满意?”
谷南伊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她知道男人掌控欲强,若那掌控欲是出自爱意,自然可以另说——
但若是虚情假意,就让人恶心的不行了。